思绪拉回，白婳望着如往日晴朗令人向往的天际上，一只叫不出名的无名鸟飞过，不带丝毫眷恋地无休止前行，直至消失于视线，寄于天地间完成它的宿命。
就好像残花总要凋零归于春泥，不着边际总要归于现实。
对于人类来说，视野约束着眼界，总以为看到的就是全部，对于它来说，绝不止眼前的这片蔚蓝。
她反问老于：“那你当初为什么要选择我呢？”
“你身上啊...有股劲…”老于也陷入回忆中，噗呲一笑，反问白婳，“你当初怎么想对老李头说那番话的，就火葬场那个？”
白婳实在佩服老于这旋转跳跃的思维，说得她半知不解的，还以为能等来夸奖她几句。
“那是舒……”她脱口说到一半意识不对，“我一个算不上朋友的人对我说的。”
老于见她坚持，问她接下来的打算。
“现在可没其他节目缺导演，又没听说有新节目，到时候可别哭着跑回来做我助理。”
霎时，白婳想着方才刷到的新闻，心里也有了主意，给了老于一个放心的眼神：“放心吧，师傅，你徒弟我啊，有新打算了！”
连续几天的加班，白婳终于在今天换来准点下班。
她掐着秒针，时间跳动到五点三十，直奔电梯到达地下车库，刚上车，像是有心灵感应，文丹的电话打来。
“姐妹我终于休假了，快出来接驾。”
文丹是白婳大学死党，现在是航空公司的空姐，专飞国际航班。
白婳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回复她：“你一回来怎么不找项天歌？又吵架了？”
“你这么说我可不高兴了，我是那种有异性没人性的人吗？还有我找他干嘛！”提到项天歌，文丹像是怕触到什么霉头似的避之不及，“哎呀，我有事要当面和你说！”
白婳只好改变行程，根据文丹发来的网红餐厅地址重新导航新的路线。
两人见面不免先一阵寒暄，再拍照修图打卡。
最后才是品鉴环节，文丹因为保持体重要控制饮食，应付了几口就放下筷子，看着白婳大快朵颐的饿鬼附体样：“白婳，你这样，我严重怀疑我回青州前闹饥荒了！”
白婳充耳不闻，眼里只有桌上的食物。
“嗯，这个好吃，嗯，就是这个味...”白婳一脸享受，飘飘欲仙。
这也不能怪她，天天吃食堂导致白婳嘴都麻木起来，一度感觉味蕾丧失。
文丹瞅着眼前的可怜人，踌躇怎么开口和她提那件事，是不是找个话题先铺垫什么的。
“白婳，跟你说个事......”
很不巧，白婳来电铃声响起，打断了文丹说出口的话。
是台里的电话，看样子十分紧急，那头三言两语交代完后，白婳着急忙慌地留下一句下次再约就匆匆离开。
最后一期嘉宾因为被曝负面新闻，导演组需要赶回去开紧急会议。
制片人看起来心力交瘁：“网友们都在讨论我们明晚的节目会不会按时播放，还在网上大肆投票。”
“我的意见是，实在不行我们再观望观望，先推迟播放。”副导演说完便让大家做决策。
说到底是两头都不敢得罪。
白婳来的路上也看了热搜，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名当红小生被前女友爆料生活作风极差还踩了白线，粉丝集体讨伐，求锤得锤，目前艺人方一直尚未回应。
网上的讨论度直接从当事人延伸到代言品牌和常驻节目。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副导坐在白婳邻座，一只手沿桌撑着他聪明绝顶的脑袋，另一只靠在大腹便便的肚腩上回消息，嘴角还不忘荡漾着油腻笑容。
手机弹出的窗口消息，也都被白婳尽收眼底
【好的，宝贝，晚上等你！】
这口气不是他老婆，佳人有约，难怪催着大家一伙人下决定。
白婳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
据知情人张姨的不可靠消息称，这副导还是某某领导层的亲戚。因为他关系户的身份，其他人是赶着巴结：“我们都没意见。”
制片人孤掌难鸣，也无可奈何。
副导见事情结果如他所愿，满意起身就要散会。
“我有意见！”白婳冷不丁地发言。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白婳。
“这已经不是道德层面的问题，踩了线，就必须拿出态度，我知道有人想保他，但节目组可耗不起，弃车保帅是必然，谁孰轻孰重都心知肚明，所以明晚必须按时播！”
“辛苦后期在不影响剧情走向的前提下给他给剪了，实在剪不了的，马赛克挡住，太影响质感的话，把咱金主爸爸给他盖上。”
往日会议上，白婳也就是走个过场，大家也自动略过她。见她这会发了话，其他人原本就不服她，这下是揪着她一意孤行不为节目着想。
白婳直接一句：“我是总负责导演，有什么后果我担！”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会议室。一伙人敢怒不敢言。
副导也是对着她的背影：“你，你，你...”半天没个后话，官大一级压死人，确实拿她没办法。
节目播出那晚，白婳因为连夜陪着后期加班加点审完成片，回到家沾床就睡。第二天上班，还是助理沈莎莎这个大嘴巴，锣鼓喧天地在台里大肆宣传，才知道因祸得福，最后一期居然有了水花，收视率创历史记录直接破2。
莎莎一见白婳人，就小跑到她跟前：“姐，我今天在台里可算硬起腰板，平时那些人没少嚼舌根，现在啊，让他们看看什么叫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
见白婳脸上没有想象中的高兴，以为她还在担心停播的事：“姐，你别担心了，现在我们网上讨论度可高了，官博底下别提多热闹！”
白婳：“哦，有多热闹？听听看！”
“我给你念念。”莎莎说完掏出手机，清了清嗓子跟着读，“给节目组加鸡腿，就是要不卑不亢，就是不惯着这些208。”
白婳：“嗯，我也觉得！”
又滑过下一条：“这抠图这细节，真是辛苦后期小哥。”
白婳：“嗯，确实蛮辛苦的，能加工资就好了！”
继续滑过，沈莎莎忽地拧起眉头：“接下来几条都是男星粉丝在骂我们过河拆桥。”
底下一段段深情小作文，沈莎莎很是无法理解这些粉丝的脑回路：“不是，她们正主这都板上钉钉的事，怎么她们还委屈上了？”
白婳：“意料之内！”
一转眼，莎莎脸色又变：“节目组是不是有病，是不是连我的cp镜头也顺带剪了，同框镜头都没有。”
白婳：“这我不认，那是她们在故意避险，原本就不熟”
.......
这算是白婳这个月第二次进台长办公室，一反常态的是，这次她来事得很，殷勤的煮茶，倒茶，端茶，就差喂到台长嘴边。
台长似乎很满意，无论对茶还是对人，笑脸和蔼：“昨晚的收视率出来了，白婳，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下一季好好做！”
白婳心里门清，这最后一期的收视率和讨论度，不是因为自己力挽狂澜所致，而是碰巧发生这突发状况，占了天时地利，纯属瞎猫碰到死耗子。如果没有这档子事，她还是那个垫底王。
“台长，我想辞去真星话大冒险栏目组导演一职！”
霎那间，台长脸上的笑意凝固，耳朵像是不相信所听见的：“什么？你再说一遍？”
白婳语气坚定：“是，我想拍纪录片，这是我的策划书。”
说完将一沓资料双手伸到台长眼前的桌上。
台长推了推眼镜，翻着她的策划书，有好几分钟，眉头紧锁，思忖再三下：“你想好了？”
白婳点头。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矛盾体，介于美妙的空想和痛苦的现实中游走，在没有方向的豪华迷宫里被一步一步推着，这一次她想自己做主。
良久，台长：“你要怎么说服我？”
白婳见有转机：“如今的中国科技不再受限他国，中国品牌也不断崛起，在国际市场上更是占据一席之地，而这些不是一朝一夕促成的。围绕这个主题，去揭开那些背后鲜为人知的故事情怀，可以是历史悠久的国货品牌，也可以是新兴起飞的科技企业。”
“您看近期热门的芯片，半导体，再往远的来说，起初建立国际空间站我们被拒，到现在自力更生发展独立的空间站，哪一个不引起国人的自豪。”
台长倒是很意外：“想不到你还对航天有兴趣啊！”
白婳以为台长要转移话题：“台长，做得好那咱们可是头一家！”
见台长还在犹豫，白婳趁胜追击，“您只需要给我配个摄像师就行，多得我也不要，像演播厅，外景搭建，主持人这些我都不需要，赞助我也可以自己拉，只需要您老人家点个头。”
台长此时想到于半山评价白婳的一句话“白婳是爱摸鱼是不内卷，但她不菜啊！”
见她话都说到这份上：“要我点头也可以，可万一又是下一个真星话大冒险，我可不能再做赔本买卖，是吧！”
“行，只要您同意启动这个项目，最后还是没有成绩的话，我就离开青州电视台。”
白婳就这么上赶着签下对赌协议。
姜还是老的辣。
次日一早，白婳就在发愁。
台长是点头了，但是就配给她两人，还是俩实习生，一个是她在真星话大冒险的实习生沈莎莎。听说白婳自立门户，屁颠屁颠申请跑来，小姑娘原话是“反正没有工资，还不如跟个喜欢的。”
另一个是摄影，现在还迟到了！
她严重怀疑台长是不是故意让她带娃的，但箭在弦上又不得不发。
看了眼时间：“不等他了，我们先开始吧。”
会议室里，一场头脑风暴下来，还是一筹莫展。
白婳瘫坐椅子上，四肢敞开，有种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的无力感。老于的电话就在这时打了进来，一接通就是老于刺耳的训斥声。
“这就是你的新打算？你脑子是不是抽了，趁着我不在还学会签对赌了，我有教你这些吗？”
白婳实在没精力和他斗嘴，这个时候，于半山应该在外地录制：“所以您这个大忙人现在打电话过来是数落我的吗？”
电话那头似乎叹了一口气：“像你们这样闭门造车，碰壁是在所难免，师傅这有个品牌峰会的邀请函，你跟着强哥过去瞧瞧，说不定有什么收获，现在我说什么也于事无补，师傅呢，能帮就帮！”
白婳心头一暖：“谢谢师傅！”
平时老于吊儿郎当以怼徒弟为乐，关键时候还是师傅疼人！
很快那头换了副嬉笑语气：“那我是不是可帮了你大忙，怎么报答师傅啊？”
这师生情谊来得快走得也快，世界上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白婳忍痛道：“下次休息我带萌萌，你和师母去过二人世界，怎么样？”
心中默念：工作比假期重要，工作比假期重要，工作比假期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