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结束以后，横城迎来了第一场雪，课间时间同学们纷纷趴在走廊上，兴奋的期待着雪能存住就好了。

    教室里，司念整理着错题集，党真把作文本和地理作业抱到讲台上，对着教室寥寥无几的人说：“谁来帮忙发下作业。”

    司念放下笔，刚站起身，只见落君迈着优雅的步伐去了，“我来。”

    于是，司念又默默看的坐下，没一会，落君把作文本放在她面前，微笑的说：“你的作业。”

    司念谢字还没写完，就听落君微微靠近她，轻声说：“你的嗓子是受过伤，还是看到不该看到的，被刺激了。”

    司念停下笔，抬头，平静无波的望向她，她见没刺激到人，便收了笑意，走时还轻飘飘的补了一句：“原来是小三的女儿啊，怪不得，那么会。”

    窗外大雪纷飞，窗内司念心如寒冰，你看伴随她多年的话题如期而至，她能恨谁，她又有谁能让她记恨。

    锦瑜被梁振推搡着进来，便看到厚厚的书本后面，司念一动不动的低着头，锦瑜把打好的热水放在她面前，揉了一下她头顶，“你怎么了，错题太多，受打击了。”

    她没有恨的人，可她有在意的人，人生无常，她既命运坎坷，但也好过太多人。

    她抬起头，笑着摇头，但锦瑜还是敏锐的发现她眼角微红，还有些许委屈的味道。

    “你……怎么了。”锦瑜轻声问，她是个多坚强的女孩子呀，被别人欺负了也从不叫委屈，他就是出去打了个水，回来怎么成这样了。

    司念继续摇头，她不愿重复落君恶意的侮辱和挑衅，不愿自皆伤疤求得安慰，不愿打破这几年维持的美好，去启及往事，损毁妈妈在心中的形象。

    司念转移话题：下雪路滑，我们骑不成车了。

    锦瑜眉头紧皱的看了她一会，放弃追问：“坐公交回去吧，我刚路过办公室，这次联考排名出来了，想不想知道你第几！”

    这话正好被路过的安平听到，猛地凑近，一脸激动：“第几！第几！看到我没。”

    锦瑜身子向后靠，拉开距离，中指和食指把笔转的只剩残影，“你猜？”

    安平一把抢下笔：“你能不能别耍酷，快说，第几。”

    柯南南傲娇的把头凑近了听，锦瑜抢回笔，说：“你，全市第十八，柯南南第一名。”

    周围的同学惊呼：“柯南就是牛批啊。”

    柯南南抱拳：“过奖过奖。”

    安平撇嘴，往回找补：“这次题难，你看它数学最后一道题，都超纲超哪去了。”

    “你们俩呢？”柯南南问。

    司念板直身体，惯常平淡的眸子里带着紧张看着他，锦瑜好笑的说：“别那么紧张，你考得很好，第七，我比你高两名。”

    司念放心了，宠辱不惊的继续整理错题集，安平有些闷闷不乐，锦瑜安慰她：“党真和梁振还在后边给你垫底呢。”

    然而并没有被安慰到，成绩对于他们来说太过重要，他们一班更是各个学校的顶尖生，第一次联考，十八这个数字更是从未出现过在她的身上，她郁闷的坐回座位上，翻开卷子，练题。

    期中考排名出来以后，李涛依然按成绩让他们自己选座位，这次座位没多大变化，他们六人依然坐在原处，只是原本闹腾的几人开始努力学习，暗暗使劲了。

    这场雪只下了两天，没存下什么，锦瑜说，今年的雪人得往后推推，司念笑着点头，日子又变回了从前，好像落君那一番话风过无痕，没起一点波澜。

    树叶枯了又绿了，蝉鸣声声，司念和锦瑜被李涛叫到办公室，他扶了扶眼镜，笑眯眯的问他们：“你们两个是选理科的吧。”

    横城中学历来都是理多文少，但凡偏科偏的不是太厉害，都会选理，锦瑜就是那个偏科的，物理考满分的人，作文却惨不忍睹，而司念，文理很均衡。

    锦瑜没有犹豫的一口回答：“当然选理。”

    李涛满意的点点头：“司念呢？”

    “她也选理科。”锦瑜不容否定的替她回答。

    李涛用眼神询问她是否确定。

    司念没什么犹豫的点头，其实，她学习理科来比文科相对吃力，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那个人一直都在就好。

    锦瑜听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嘴角快咧耳根子上了。

    “行，下学期就分班了，学校会有一些竞赛，以你们的成绩，单科进省赛是没什么问题的，放假别偷懒，我一会把竞赛资料给你们，准备准备，别错过了报名时间。”李涛把资料递给笑的一脸开心的锦瑜，揶揄他：“要比赛了这么开心。”

    锦瑜没解释自己开心是因为什么，恭恭敬敬的接过资料，保证道：“一定好好准备，谢谢涛哥。”

    “行了，你先出去吧，我还有点事跟司念说。”涛哥摆头让这个又气又爱的学生赶紧走。

    “还有我不能听的。”锦瑜不干了。

    ”嘿，你是小灵通是不，啥都想知道。”李涛赶他：“下节可是语文课啊，小心向老师找你读作文。”

    锦瑜一听作文，头皮发麻，赶紧溜了。

    办公室其他带教老师都笑了，数学老师说：“锦瑜这孩子，数学这一块是真不错。”

    “你特别骄傲是吧。”地理老师说。

    “那必须。”

    虽说老师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司念的情况，但也就知道个皮毛，所以涛哥等上课铃声响起，老师们都走光了，才说：“司念，老师把你留下，是想跟你聊聊竞赛的事。”

    说完，他看着面前双手交叉微微低头的小姑娘抬起头，一双清澈的眼眸略带疑惑，她乖巧听话，性子冷淡，是他带过所有学生里最为特殊的一个，十来岁的年纪再怎么早熟，也会有鲜明的情绪，但他从未看到过她的另一面，永远都是一副平淡沉静的模样。

    他无奈也心疼，谁都无法做到在经历了一场血淋淋的变故之后，还能不顾流言依然保持着优秀的成绩努力学习，他很佩服。

    李涛注意着措辞道：“经过这一年的大小模拟考试，我发现英语是你的强项，但英语竞赛呢，有口语，但你物理也是不错的，老师呢，也鼓励你多参加几个。”

    “我们学校的保送名额不少，但竞争力也很大，老师希望能争取的尽量争取。”

    司念安静的听完，从兜里掏出手机，快速的打字：谢谢老师，但我不想参加竞赛。

    李涛早有预料，但还是觉得可惜，于是他放出杀手锏：“锦瑜会参加，你不再想想。”

    司念摇头，李涛不再坚持，放她离开。

    司念没回去上课，而是去了天台，夏天天气变幻莫测，刚还艳阳高照，这会已乌云密布，风呼呼的刮着，吹的她头发凌乱。

    她坐在废弃木板上，眼神没有焦距的看着远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突然被一道声音打断：“我觉得你适合当雕塑。”语气里满满都是逗弄。

    司念身体被吓了一跳，脸上没多大变化，见她沉默不语，江琛觉得这姑娘问题有点大。

    他本来逃课上来打游戏的，一盘没打完，就看见个女生像雕像似的坐那一动不动，他与她的距离也不是视线死角，但女生愣是没发现他这个大活人，于是他带着耳机开了一盘又一盘，眼看都在掉雨水了，也不见她动一下，心里琢磨着，这人不会想不开吧。

    于是他决定去吓吓她，但好像没吓着，是不是心如死灰的人都不在意外界的事情了，这情况有点严重。

    “咳咳，都下雨了，你不走吗？”江琛决定做回好人。

    司念感受着雨滴滴落在脸上的感觉，今天是六月十九，她的生日，妈妈的忌日，自从妈妈走后，她从未去墓地看过，埋怨吗？不埋怨，在她的那九年里，妈妈给了她所有的爱，想吗，想，又不敢想，午夜梦回时，那鲜血淋漓的场景总会一遍一遍的提醒她，她的妈妈睁着一双不舍得眼睛看着门口，她在等她回去，回去给她过一个幸福的生日。

    每每醒来，心脏撕心裂肺的疼，她出不了声音，喊不了话，她没办法让自己去忘了那一幕，所以她没办法开口，她放弃那个陪伴锦瑜去登顶的机会，她只想好好在背后等他荣誉归来。

    雨大了，脸上湿湿的，分不清是泪还是雨水，江琛被她周身浓重的忧伤吓得不敢开口，生怕她下一刻一纵身跳下去了。

    下课铃声响起，司念用袖子擦干净脸上的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起身走了。

    江琛目瞪口呆，半天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上一秒还悲伤的不行，下一秒一脸平静的女孩消失在楼梯角，感觉自己跟个傻子一样。

    锦瑜一下课就直冲办公室，“砰“的一声把里面老师吓一跳，英语老师担心出什么事了，赶紧问他：“锦瑜，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老师，您看到司念了没？”锦瑜满脸担忧的问：“就涛哥留她谈话，她没回教室。”

    “你别急，我给李老师打电话。”英语老师赶紧拨打李涛电话。

    号码还没播出去，梁振急匆匆跑来：“司念回教室了，她说她肚子疼，去厕所了。”

    这一听就是找的理由，但念在司念情况特殊，学习又好，几位老师并没有多问什么，直说：“没事就好。”

    锦瑜松了一大口气，鞠躬道谢：“谢谢老师。”

    锦瑜跑回教室，看见司念趴那安安静静的写卷子，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心疼来，他收起情绪，看她潮湿的头发，开玩笑似的说：“出去玩都不带我。”

    司念笑笑，竟然重重的点头：嗯。

    锦瑜无奈的拍拍她头，还揉了一下，“我去给你打杯热水。”

    教室里是此起彼伏的吸气声，锦瑜对司念好，大家都知道，但好到眼神里充满宠溺和心疼的，他们是第一次见，少男少女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敏感的仿佛触碰一下都是爱情。

    锦瑜和司念在这几十双微妙的眼神中红了耳朵，忽然一声惊雷，惊起两人心中一阵阵悸动，咚咚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