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记得，我住在.....”夏洛克下意识想要反驳克莱恩但话，可当她张开口却半天没有话能说出来。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谁会在没有需求的时候回忆自己的过去。当她在记忆里努力去回忆后却得不到任何的信息。就像有人在她的大脑里写下来一段话，夏洛克便会理所应当地回避去深想这件事。

    脑海中父母的脸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布，就连她的卧室也抽象成一块不大不小的空间。她读书的幼儿园、小学…….，她的老师同学，她毕业后到底从事什么工作，陪她一起逛街的同事，夏洛克全想不起来。她只是记得自己做过了这些事，但什么时间，在哪里，和谁她都哑口无言。

    那些存在像闪回的卡纸，却没有真实地停留在哪一个片段里。

    难道她并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她才是那个被虚构出，安插着悲惨故事的角色，以提高故事吸引力为目的而存在的故事角色？

    夏洛克从克莱恩的脸上读出了嘲讽、讥笑。

    “你只是一个试验品罢了，你以为的想法？真的是你所想的吗？”

    试验品？她会是谁的试验品？夏洛克想起一直操控她的系统，难道说所有的一切都是系统在利用她进行实验，这也就能解释清楚为什么她拥有的非人能力，为什么她不需要睡觉，为什么她需要生存点才能活下去。

    生存点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夏洛克在心里拼命呼喊系统，却没有得到回应，又是这样，一到关键时刻，它就会消失，哪怕是现在也不敢正面回应她的问题。

    她以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故事里失忆的人无论如何都想找回自己丢掉的记忆，哪怕付出生命，现在夏洛克才体会到，记忆是过往，是塑造人的刻刀，也是人存在世间上的证明。

    可是她连记忆都没有，她就像刚刚出场的洋娃娃，一睁开眼就会说：“我爱你，妈妈。”

    可她没有妈妈，也没有爱上谁。

    她只是个从制造到售出不到三天的无机物。

    到底是谁把她变成这个样子，既然质问不出系统，夏洛克把目光放到了克莱恩身上，“你还知道什么？”

    “瞧瞧你那副可怜的模样，”克莱恩恨不得捧腹大笑，“夏洛克，你毁了我努力，你也别想全身而退。”

    没有夏洛克的战力他连路边的吉娃娃都不如，但就是这样克莱恩也不允许自己被一群猪猡审判。

    夏洛克不敢回头去看蝙蝠侠，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慌乱，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不堪的秘密，抛开这幅身躯来说，她是人吗？

    记忆不是她的，故事也不是她的，那有什么是属于她的。

    “夏洛克，不要被他的话蛊惑。”蝙蝠侠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他就是个满口胡言的骗子。”夏洛克说，只是她苍白的脸色显露出她的心虚。没有人比夏洛克更清楚，对方说的是不是谎言。

    无论夏洛克如何研究，她都找不到反驳克莱恩的点。在前一段时间她曾和布鲁斯坦白自己的来历，她也曾纠结过如何告知布鲁斯，他所在的世界可能是虚构的这件事。

    克莱恩抓住了夏洛克失魂落魄的机会，身上的痛苦在他离成功只剩一线却失败的刺激下，都变得轻淡。他抱起差不多半人高的气罐，爬上了天台边缘。

    “今夜我死了，但我的意志永存，夏洛克你虽然站着，可你真的是活着的？”

    任何人从四十五层跌下都难以活命，冷冽的风拍打着脸颊上，任何一个不小心克莱恩都会以另一种形式登上哥谭日报的头条。

    “克莱恩，现在就算你跳下去，你的实验也不会对哥谭起到丝毫改变，你像个懦夫一样只会躲在别人背后使用一些阴谋诡计，就和你的研究一样是见不得光的东西。”纵使如此，蝙蝠侠还没打算要他的命，他出言希望激怒克莱恩，让他放弃自杀的想法。

    只要他从边缘下来，蝙蝠侠有一百种方法把他送到监狱里去。

    然而他死心已存，并且下定注意想要再拉一个人陪他一起下地狱。

    失败的试验品也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

    克莱恩并没有被蝙蝠侠激怒，他望着夏洛克道：“就你一个人过来，夏洛克，我告诉你，你自己亲口告诉我的秘密，你到底是什么？”

    这是他知道的最后的秘密，他还有机会从头再来，只要夏洛克和他一起……

    蝙蝠侠投来了不赞同的眼光，夏洛克看见了却朝他摇了摇头。

    布鲁斯可能认为克莱恩在唬骗她，但她的存在已经超过了认知所能达到的限度。这是唯一的机会，系统的沉默不答，她的来历不明，唯有克莱恩还有一丝机会。

    夏洛克迎着克莱恩的目光走向了他，并按着他的要求越靠越近。

    她分了一丝心看了眼脚下，楼下的汽车在这个距离看来比蚂蚁还小，夏洛克本能地恐惧，但本着对自己身世的探究，她强摁下这股情绪，颤巍巍地移动。

    看着她那副模样走近，克莱恩抱着气罐露出了得偿所愿的笑容：“没关系，夏洛克，不要害怕。”

    “可以了，”夏洛克停在离他不足一米的位置，“你想拉我一起去死对吧，那就让我在死也死个明白吧。”

    这个高度人确实会摔死，但她不会，这哪怕是克莱恩也想不到的。克莱恩只能知道她快速的愈合能力，却不知道这个能力的上限，只要她是清醒的，她就永远不会死。哪怕摔在楼下，大脑仅存一丝意识夏洛克就能恢复。

    “别离我那么远，你难道想让别人知道你的秘密？”克莱恩用脚虚点了一下蝙蝠侠的方向，夏洛克想了想，认命似的又往前一步，被克莱恩扯住了颈口的衣服。

    “我到底是什么？”在此氛围下夏洛克心里已经没有丝毫的恐惧，她将右手背在身后打了个手势，偷偷变出一根长绳，布鲁斯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然而克莱恩嘴里说出的话让她瞳孔放大。

    “不要抗拒死亡，这是第187次。”

    “只要你死了，我就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克莱恩放开手里的气罐，狰狞地用力拉住夏洛克朝身后一倒，他在关键时刻改变了想法，拉住夏洛克一同跌下楼去。

    就在那一刻，蝙蝠侠快速出枪，他一枪打在夏洛克脚上，胶水将夏洛克固定在墙壁边缘，而夏洛克也在同时甩出了手中的长绳套住了克莱恩的腰。

    飞速向下坠落的克莱恩看见了夏洛克并没有被他拽下来，像是看见了比死亡更令人恐惧的东西。

    “你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他的咒骂声在黑夜里回荡，如同一件行为艺术品被悬挂在韦恩大厦墙面。

    “187次？”夏洛克喃喃自语，她看见蝙蝠侠赶来，从她手中接过吊住克莱恩的绳子并把它挂靠在天台栏杆上打了个死结。

    “夏洛克，他刚才说了什么？”蝙蝠侠做完这一切看着还愣在原地的夏洛克问。

    什么样的话让夏洛克抱着可能摔死的风险还要走过去？

    “没什么，他就是想推我下去罢了。”夏洛克眼神躲闪，她心中有了一个猜测，如果克莱恩说的是真的话，就意味着这个世界已经重启了187次，他想拉着自己去死，难道说重启的原因就是她？只要她死了，这个故事就会重新开始？

    她到底是什么，居然有着这么大的影响力，而这187次还不能让她完成的事，到底是什么？

    更深的恐惧感从夏洛克的心底深处涌起，她不能告诉布鲁斯，夏洛克隐隐有一丝预感，这件事情会颠覆整个世界的存在。

    “你们这些该死的！该死的猪猡，我会让你们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恐惧！你们都要活在恐惧的阴影下！该死！”

    她看着脚下气的快要晕厥过去的克莱恩，感到背后有一只隐秘的大手在拨丝引线，操控着所有人的命运。从她一开始就陷入这张神秘的巨网里，她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在故事里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

    没有人的话、举动是无意的，它们都在将她推向一个上演了无数次的舞台。

    可她的记忆却没有丝毫的保留，难道这个世界是一个游戏，每当她失败就会有人重新读档吗？

    她应该怎么办？

    夏洛克看向布鲁斯，却开始感觉到不舍。假如说这个世界都是假的，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的感情总不会是骗人的。就算从刚一开始她对蝙蝠侠的记忆、憧憬和向往都是被别人灌输的，但这段时间她和蝙蝠侠相处间动的心，不是假的。

    如果真的是一场她不小心误入的梦，没到苏醒的那一刻，夏洛克也不想清醒过来。

    夏洛克扑到了蝙蝠侠怀里，对方轻轻地接住她，没有推开。明明是冰冷的战甲却让夏洛克在这个夜晚感觉到无比的温暖。

    “蝙蝠侠，这不是梦对吗。”

    “不是梦，不是幻想，这一切都是现实。”

    布鲁斯的话是她最后能抓住的一根稻草了。

    就算整个人都是假的，她的心也是真的。在海水冲入哥谭的那个夜晚，她以为是自己得到了布鲁斯的倾心。

    其实是她这幅虚假编织的皮囊，长出了一颗诞生在爱里的血肉之心。

    只要她还活着，这颗心的血肉会漫布她的骨架疯长，没有过去，但她拥有现在以及未来，如果她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存在，也可以，因为她幸运地在那个雨夜遇到了蝙蝠侠，并且找到了为之活着的意义。

    哪怕什么都是假的，我也想一直站在你的身边。

    夏洛克在这个夜里等到了那粒种子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