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进医院这件事，楚澜已经是熟练工了。
她睁开双眼，再度看见那惨白的天花板，耳旁传来液体“滴答滴答”的声音，鼻尖萦绕着消毒水有点刺鼻的气味，不知为何，居然感到还有点心安。
醒过来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照例是申白黎，他趴在她的病床边就睡着了，半边脸埋进被子里，脸色不是很好看，去参加宴会之前抹了一堆发胶的头发这会看起来乱糟糟的。
楚澜想起这家伙的脸皮就是鳞片变出来的，脑补了一下他鳞片变色的样子。
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一笑把申白黎给笑醒了，他从被子里抬起头，有点懵地揉了一下眼睛：“唔……楚澜你醒了啊？”
这床被子是他让安杰从家里拿的，倒是不脏，他把脸埋在上面也没事，何况申白黎本来就没有洁癖。
楚澜每次昏倒，醒过来之后嗓子都很干涩，申白黎去给她倒了一杯水，才坐回她床边。
他没有和楚澜说她这次为什么晕倒，但是楚澜自己也能够猜得出来。
无非就是第一次杀.人，心理承受不了，造成了躯体化反应罢了。
当时情急之下没有什么感觉，只拿那些杀手当作游戏NPC看，但她现在回想起血溅到她身上的温热触感，却觉得非同一般的反胃。
楚澜陷进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开口，申白黎也没有说话。
他没有去安慰楚澜说什么“习惯了就好了”，虽然他自己就是因为习惯了才没有感到害怕。
但是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应该习惯的事。
虽然超自然的世界远比普通人类的生活残忍，死人是很常有的事，但是没有必要用习惯去将漠视生命合理化。
楚澜拿人的性命当回事，那自然就会为杀人而感到难受。
但是她以后不可避免会遇见类似的情况，申白黎担心她的身体承受不住心理的波动。
他静静等待了一段时间，等楚澜精神有所回拢时，才开口：“你身上还有伤口，我用了一点障眼法，没让医生发现，之后让芙罗拉给你上了点药，过一会儿你再吃点消炎药。”
因为慈善晚宴现场停电而受惊晕倒还能够说得过去，但是如果身上有明显的伤口那就很不正常了，如果被科学会发现，一定会联想到她和那些杀手交过手上，所以申白黎没敢让伤口暴露出来。
但是伤口也不能拖着不处理，申白黎只能让芙罗拉给楚澜上药。
这药膏自然也不是普通的药，但是也不至于到药到病除的程度，楚澜还是得乖乖养几天伤。
又得和辅导员请病假了呢。
“那你呢？”楚澜这才想起她和申白黎之前都受了伤，刚才她没有感觉到痛，所以自然而然就忽略了，“你的伤口处理了吗？”
“我去找过医生了。”
他已经和会场上的那些神兽通过气了，他们似乎都不同程度地遭受了杀手的攻击。
既然所有神兽都受了伤，他去找医生开药才是正常的表现。
科学会的主要目标虽然是元霸，但是他们似乎对其他神兽也抱有杀心。
毕竟能趁乱杀死一个算一个。
如果像他和楚澜猜测的那样，嘉润基金会是神庭的产业，那么假如科学会知道这件事，他们在慈善晚宴上动手，杀死元霸和其他的神兽之后伪造成意外，将事情推到基金会主办方身上，既可以让华国高层对神庭产生戒心，也可以趁机毁掉嘉润基金会的名声，神庭就会损失一股不小的势力。
毕竟嘉润可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型公募慈善基金会。
但是从安洁莉卡的态度来看，神庭明显是知道科学会的计划的，为什么他们却不做反应，反而任由科学会在慈善晚宴上大开杀戒？
申白黎对神庭还不如对科学会了解，至少科学会的某些人他还认识，但是神庭……他都不知道神庭有哪些神。
他左思右想了一阵没想通，只能先把自己之前的猜测告诉楚澜。
“这个的话，之前安洁莉卡让我周六晚上去一个地方，说不定他们会告诉我答案。”楚澜回想起之前安洁莉卡塞给她的那张纸条。
在这个地方瞎猜是没有用的，他们对神庭的了解太少了。
因此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反而叫申白黎赶紧去找个病床躺着，免得他身上的伤口裂开了。
申白黎闻言歪了歪头，很伤心的样子：“唉，没钱，你是不晓得，我跟那些杀手打架的时候，那群狗东西把我的手表摔碎了！那可是我珍藏了快一百年的手表啊！就没见过这么没公德心的，杀人就杀人，居然还摔我手表！……”
他无论是开心还是难过都很容易喋喋不休，到了这种时候都还不忘省钱，楚澜猜测他除非到了无法下床的程度，否则是不可能给医院多贡献一分钱的。
这样的申白黎令楚澜感到放松，她忍不住和申白黎笑道：“你不是龙吗？怎么财运这么差啊？”
“因为我得罪了财神啊！”申白黎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好隐瞒的，顶天是提到伤心事，他有点难过而已，但是既然楚澜问到了，他也就和盘托出，“这全都是姜晋的问题！”
楚澜这才知道原来申白黎最初资助她还有这样的原因，她对这个也没什么想法，倒是觉得有点好笑，憋着笑意和申白黎一起骂姜晋：“哎呀，那我当初对姜晋的惩罚还是太轻了，这家伙把你还这么惨，居然都没有反省一下的意思……”
她之前还以为申白黎非要资助她，是因为他酷爱做慈善呢。
不过后来她也发现，申白黎这么抠的人，像做慈善一样把钱给别人其实让他很痛苦，但是他又偏偏要坚持，但又绝对不肯去看自己做慈善的成果。
实在是一个矛盾极了的人。
楚澜其实知道申白黎没有看起来那样，是一个喜欢摆烂的话痨抠鬼，他毕竟是活了上千年的龙族，怎么会没有经历过什么事。
她有时会想要去了解他，但是又总害怕戳到他的伤疤。
不过以申白黎的话痨程度……可能迟早有一天，用不着她问，他自己就抖落出来了。
所以她没有多问，只是继续陪着他骂姜晋。
其实她还真的挺想念这只饕餮的，真的是很好用的垃圾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利用一次。
两个人笑着闹了一阵子，才说回到正事上：“元霸元先生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还没有醒过来，不过已经脱离了危险。”申白黎看着手机上的消息，“他现在就在广申旗下的医院里，和你在同一个医院，等他醒过来之后，我再带你去找他。”
他一直派人在元霸病房前守着，一有消息就会通知他。
既然说到了元霸，他们就闲聊着猜测了一下，前任海神留给元霸的东西是什么。
“科学会既然为了这样一个东西去杀他，就说明这个东西一定很重要，说不定和我的职权有关。”
楚澜根据之前在海底火山上听见的前任海神所说的话，推测自己的职权很有可能并不完整，但是究竟是缺失了什么，她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们才说到一半，突然门外传来姜晋的声音：“姓申的！你出来！”
两人具是向门外看去。
……
“元霸没有死？那科学会可要生气了。”黑发的少女一脚踩在玻璃矮桌上，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这对我们来说，其实也算是一件好事。”她的正对面坐着一个红发的男人，“至少嘉润没有被完全毁掉，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的。”
“比艾，你把脚放下来好不好？”安洁莉卡皱着眉头看向自己的妹妹，“我之前就不同意你们把整个嘉润都推出去试探科学会，我们甚至都还没有查清楚科学会为什么要杀元霸。”
“我知道了……”比阿特丽斯一边把脚从矮桌上拿下来，一边嘟嘟囔囔，“不就是因为他的医术吗？之前我们想请他来给森林看病，他都还不肯过来呢……”
安洁莉卡和红发男人都露出不赞同的表情，安洁莉卡更是开口：“比艾，别把科学会想得这样简单。”
红发男人虽然不认同比阿特丽斯的话，但是还是说：“安洁尔，我们放弃嘉润也是不得已之举，现在时间不多了，我们没有时间将一切都查清楚，在找到海神之前，我们必须将所有的叛徒都找出来。”
比阿特丽斯见不得别人用隐含训斥的语气对她姐姐说话，立马语气带刺地说：“要找到海神哪里有那么容易？科学会一直监视着上一任海神，都没有找到。”
“就算不容易，我们也必须找到新的海神。森林现在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很快就要陷入沉睡，如果科学会比我们先一步找到海洋……”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在座的各位都知道他的未尽之语。
如果科学会先一步找到了海洋，神庭将会面临致命的打击。
气氛有些沉闷，安洁莉卡只好出来打圆场：“不说这个，你们看出来楚澜是什么神位了吗？”
红发男人单手撑着头：“不行，她真的很谨慎。”
“等到周六的时候，还要再行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