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翰林

    翌日清晨,依照惯例傅黎陪同新安入宫觐见皇帝。

    彼时正巧,太子和宋元璟也在。

    新安敬茶之后,原帝熨帖地舒了口气便示意嬷嬷将她领了下去。

    原帝端坐在高位上,居高临下地对傅黎嘱托道:“新安体弱,还得劳烦驸马多多照顾。”

    “臣既与公主结为连理,断不敢有负圣恩,有负公主。”傅黎拱手,毕恭毕敬地答道。

    原帝听得满意,说道:“朕之前说过,不舍驸马远离朝堂,所以今日朕要送你一份回门礼。”

    他顿了顿:“翰林院史官编修如何?也正与你进士身份相匹配,你若去了便负责皇室宗族各要食的登记誊录即可。”

    原帝说得是,依照大原惯例,状元常封修撰,探花榜眼也多封为编修,至于往后的进士若不想下放郡县也都还要入翰林再学一年通过朝考之后方可留任中央。

    如今原帝直接授傅黎为翰林编修倒算是恩赐,只是点明了让她只负责皇室宗族事物,想来也还是因她皇亲身份不愿放权。

    只是这对傅黎而言却是够了,翰林院会记录天文地理,皇室宗亲,礼乐兵刑的各大政事,她虽不能参与其中但进了翰林查阅一二倒是无妨。

    傅黎暗喜,当即便接下了圣命。

    皇帝见了也高兴,也没有再说什么不过嘱托了三人几句就让他们都走了。

    出了紫宸殿,因有一段同路傅黎便跟在了太子和宋元璟身后。

    “恭喜三弟啦。”太子突然停下,微微侧过身对宋元璟恭贺道。

    “二哥,臣弟何喜之有啊。”宋元璟笑问道。

    太子瞥了眼埋着头的傅黎,拍了拍宋元璟的肩膀,不情愿地笑道:“三弟知道的。”

    他又轻歪着身子对傅黎刻意加重语调道:“也恭喜你啦,驸马。”

    说完,他便立时收了笑容,大摆着袖子往东宫去了。

    傅黎站在原地不知所以,听到一旁的宋元璟恭送太子时才反映过来道:“恭送太子殿下。”

    太子挥挥手,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好好谢谢你的庆王吧。”

    留在原地的二人听后对视了一眼,亦不知该说些什么。

    “二哥就是如此,喜欢打哑谜。”沉默片刻后,宋元璟先开口缓解道。

    傅黎却退后一步,作揖道:“微臣谢过殿下。”

    “为何谢我?”宋元璟故意问她。

    “谢殿下保举微臣。”

    宋元璟挑眉乐道:“你看出来了。”

    傅黎也不再藏拙,带着点玩笑如实答道:“太子殿下都那般说了,臣若是再无反应岂不就是辜负了王爷的厚爱了?”

    宋元璟不禁摇头浅笑一声:“驸马这话倒说得好听。”

    不过打趣完,宋元璟又突然正色不少:“本王也只是不忍明珠蒙尘,此前我曾看过驸马的文章觉得甚为精妙,其中所述也皆在痛点,所以才举荐驸马做那御前修撰,只是没想到最后你竟成了本王的妹夫,如今本王虽又向父皇请旨为你赐官,但也终归比不上你原先的进士之路,也是遗憾。”

    傅黎听后躬身敬道:“能得王爷赏识,已是臣的幸事,至于其它,臣亦不敢过多奢求。”她顿了顿,“只是没想到王爷也曾看过臣的文章。”

    “当然。”宋元璟立马将话接了下去,“本王若不是因为看过你的文章又如何能够举荐你呢?总不能因为是那日你我在街上的一面之缘吧,彼时你不知我是庆王,我自然也就不知你是传胪了。”

    “王爷说得是。”傅黎谦逊回道,也算弄明白了近日一直存于内心的疑惑。

    宋元璟借着身高在傅黎埋首期间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如今他想做的已然完成,便道:“时辰也不早了,驸马也该去翰林院上任了。”

    傅黎听他此话自然也知他的去意,便承他的话道:“王爷提醒的是,微臣便在此恭送王爷了。”

    *

    时逢玉牒编续之年,原帝又特意点明了傅黎只需负责宗室文史,因此这傅黎一进翰林院便立马要面对一大堆琐事。

    但说到底,傅黎好歹有个皇亲的身份傍身,又是初入翰林,所以负责玉牒编续的主官也就未曾给傅黎分派太多事务。然傅黎却不会放过此等机会,自请去了表章库取拿还未开始编续的前版玉牒。

    表章库中不仅存放着列朝的实录、圣训和玉牒,还留存了各朝朝报及大案要事。

    傅俨之案祸及全族,其身前又为节制山墉、常迹两关的镇北大将军,是以此案可堪为盛平大案,表章库中也应存档该案的所有处理过程。

    因此傅黎拿到玉牒之后便又以需了解宗室成员历年事迹为由去了事录馆,希望能从中翻找出傅俨案的线索。

    只是,馆藏之多,纵然已索引到了盛平三年,但以傅黎一人之力想要短时查出也绝非易事。

    “驸马在找什么?”

    傅黎身后传来陌生的声音,清脆而又略显阴柔,只是那语气不像是在询问而像是带着轻挑的质问。

    傅黎转过身,看见一位身形清瘦、面容白皙俊俏、身着深绿色官服的男子正倚在傅黎身后不远处的一个架子上。

    他双手交叉抱于胸前,面带微笑地瞧着傅黎,似是在等她的答案。

    傅黎却不答他:“你怎知我是驸马?”

    那人轻笑了笑,似乎觉得这不该是个问题,他抬手道:“这皇宫之中能着紫袍又如此年轻的,想来也只有适逢新婚之喜的驸马都尉了。”

    傅黎官职虽为正七品翰林编修应着浅绿官袍,但因着驸马的身份便是假紫穿的紫袍,所以想辨认出她的身份并不是难事。

    傅黎本意也只是想转移话题,只是听着新婚二字觉得甚为刺耳,又问道:“那你又是谁?又为何在此处?”

    那人听到此话立马是端正了身子,朝傅黎拱手道:“下官都察院侍御史,杨暂。到访此处自然也是应上官的吩咐来寻存档朝报了。”

    纵然一幅礼敬的模样,但杨暂的语气仍显得十分轻浮,加之他那嘴角永远挑着的一抹笑意,让傅黎总觉得他不像一个是有官身之人,反倒像是市井中整日晃荡的混子。

    杨暂见傅黎不说话便抬眼起来瞥她,又正巧与她的视线相撞。

    二人就这样互看了片刻,谁也不曾言语,只当是场无声的较量。只是到了后面,傅黎见杨暂眼中的凌厉愈发深重,就如钩子一般透过她的眼眸扫视她的一切。

    “既如此,那就不耽误杨大人办事了,先告辞了。”傅黎自觉此人颇有城府,又是都察院的人,便一笑带过,不再想过多纠缠。

    “驸马这就走了?”杨暂望着傅黎离去背影,故作不舍道,双手再一次抱在了胸前,笑意之中添了几分得意。

    傅黎回翰林院的途中偶遇刚从御书房议完事出来的唐昭,二人漠然对视一眼便各行离去。

    放班之后,傅黎先回府慰安了公主,便找了个由头独自出门,去了长安街一条小巷中的馄饨馆。

    “客官几位,吃点什么?”傅黎刚一进店,店家便迎了上来。

    傅黎友善道:“一位,要一碗馄饨就好。”

    店家点头道:“好嘞。”

    傅黎环顾了一圈,问道:“二楼可还有位置?”

    “客官不巧,店中狭小,二楼只有一桌位置,已有其它客人包下来了。”店家惋惜道。

    “不如掌柜帮在下问问,上面的客人愿不愿我拼个桌?”傅黎又解释道,“没办法,在下喜欢安静,看能否通融通融。”

    店家犹豫片刻方道:“好吧,我去帮您问问。”

    店家上去询问一番之后便下来回道:“客官请吧,楼上的客官同意了。”

    “有劳了。”

    傅黎上楼之后便径直坐到了唐昭面前,又看了眼唐昭身后道:“怪不得上面只能放一桌座位,竟然堆了这么杂物。”

    唐昭浅笑道:“你怎知楼上的就是我?”

    傅黎回道:“兄长既然在宫内暗示了我老地方见,那我自然便知道兄长不会爽约,刚才在楼下又不见兄长,便想着应是在楼上了。”

    唐昭道:“二楼无人,方便谈事。”

    傅黎也点头同意:“确实,莫说二楼,便是这铺子也需从主街拐两三个巷子才能到,还是兄长会选地方。”

    唐昭黯然道:“不过是想你许久未曾回来,或许是念这家馄饨的味道了。”

    幼时两人常常出门玩闹,曾无意间逛到此处发现了这个铺子,尝过一次味道后便是常来了。

    “馄饨来咯。”店家端着托盘高喊道。

    他挨个将碗送到二人面前:“两碗馄饨,二位请慢用。”

    碗中不停地冒着热气,馄饨又白又亮,表面还撒了一层芫荽,飘散着一股清香。

    “我怕你有事耽搁一时凉了馄饨,便想着你来了再一起点。”唐昭抽出竹筒里的筷子,递了一双给傅黎,又瞥见了她碗中的芫荽,便伸手想着帮她夹出来。

    “兄长这是做什么?”傅黎叫停了他。

    “我记得你以前不吃这个。”唐昭抬眼间带了些疑惑。

    “是。”傅黎笑了笑,“便是闻也闻不得。”

    “那你如今……”

    “能吃了,也不挑食了。”傅黎笑得苦涩。

    从前傅黎因不喜一些蔬菜入口后的味道而对食物多有挑拣,但自她从禁军刀下重伤逃脱后便留下的病根,又加之后来为加粗嗓音伪装男身服了烈药,这便导致她渐渐地失了味觉,更是连带着嗅觉也受了影响。所以如今的她闻不到品不出,自然也就不再挑食了。

    唐昭知晓她并非是长大后自然而然的改变,可诸多事由他也不敢多问,便也勉强笑道:“好,也算是改掉个毛病了。”

    傅黎抽出忧思,转向正题道:“今日约见兄长,实因有事相求,还望兄长相助。”

    唐昭放下竹筷,端正道:“但说无妨。”

    “庆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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