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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掠而过的光影,甚至来不及看清和捕捉,但那双眼睛太像,温淡清润,澄澈无波,与六年前那个风雨晦暝的傍晚别无二致。

    休息区不甚明亮的灯光掩映她半边身影,纤瘦的身子裹在棕色的大衣里,微卷的长发如瀑,即便只是人群里一个虚虚的影子,也足够让他平静了六年的心瞬间波澜涌动。

    欢闹的赛道边,Justin臂弯里夹着头盔走过来,朝仍然跨坐在摩托车上的男人伸出手,“果然,有你的场子,我就被比下去了,不过——甘拜下风。”

    发音有些蹩脚的中文,不过用词还算准确。

    身形峻拔的男人未动,视线仍然落在远处。

    “喂——”Justin有些不爽,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休息区灯光偏暗,乌压压的一群人,“你在看什么?”

    蓦地,跨坐在车上的男人支地起身,将车子随手推给站在一旁的Justin,拨开层层围上来的人群,一边低颈扯开头盔的锁扣,一边快步朝休息区走去。

    身后响起Justin忿忿不满的声音:“陈嘉寻,你给老子回来!”

    陈嘉寻置若罔闻,直接扯下头盔,男人过分英致的眉眼刹那落入所有人的视线,引得场边尖叫声不断。

    他的头发比六年前长了点,不再是那种贴头皮的青茬,深眉之下仍旧是一双裹了冷意的桃花眼,漆黑瞳仁邃如幽潭。

    场边有女孩子和闺蜜压着想要尖叫的冲动耳语:“啊啊啊啊啊——好帅,腿软!”

    一直呆若木鸡的周运伟终于回过神,看着正朝他这个方向走过来的男人,抬脚就冲了上去。

    “寻哥!真的是你……寻哥!!!”二十五六的大老爷们眼中忽然就涌上水光,“你他妈——”

    说着,周运伟就朝陈嘉寻扑上去,像个小孩似的挂在对方身上,“一走就是六年,回来都不给老子说一声,你是大少爷的生活过上瘾了,把我们这帮人都忘了是吧。”

    “岑音呢?”

    很低的一句话,陈嘉寻一双深浓的眉压着,濯濯眼底敛着墨色。

    周运伟像是终于想起什么,松开陈嘉寻回头看去,“诶……?人呢?不是说好要和Justin合影的嘛。”

    可身后哪里还有岑音的身影。

    “寻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你……”

    “七点的飞机,刚到京北。她现在住哪?”

    “啊?”周运伟愣了下,老实交代道:“大学路,宁语花园1栋三单元……802。”

    *

    体育场的喧闹和灯火已经落在身后,岑音一边接电话,一边急急往路边走,“师母您别着急,我现在马上就过去,老师身体一向硬朗,不会有事的。”

    五分钟前,岑音接到了师母的电话,她的导师侯老先生在家里洗漱时不慎摔了一跤,这会儿人已经被抬上了救护车。

    老人家的子女都在国外,平素待岑音便像待自己的亲女儿一样,乍然出了这样的事,岑音甚至来不及和周运伟打声招呼,就急急忙忙跑了出来。

    上了车,视线落在灯火通明的体育场——她不会看错,即便只有一个侧影,即便他穿着赛车服戴着头库,但那个人——是陈嘉寻。

    他,回来了。

    思绪只停顿了一瞬,岑音就发动引擎,清润眼底的水光甚至都没有消退干净,车子已经调头驶入茫茫夜色。

    老师年事已高,师母现在一定很着急,她必须要先去一趟医院。

    好在晚高峰早已经过去,从西郊体育场到京大附属医院几乎一路绿灯,岑音到的时候,侯老先生刚刚做完检查。

    人没有大碍,只是右踝骨有些挫伤,需要住院静养几天。岑音原本要留下来照顾,老两口说什么也不同意,换了间环境更好一点的病房,又请了护工。

    岑音一直留到十点半,等两位老人都睡下才驱车离开。附属医院离她住的地方不远,十分钟不到的车程,岑音将车子停在小区的地面停车场,拎着包往单元门口走。

    身后似乎有脚步声,岑音心尖一跳,后脊蓦然爬上凉意。她想起施思宁傍晚时候说的话:小区最近有变态狂出没,那种人什么恶心的事都干得出来。

    岑音加快脚步,伸手去摸包包里的防狼喷雾。一路走到单元门口,明亮光线落入眼底,她心中才稍安。

    施思宁说得对,她等下就把那两条男式内裤挂起来,防患于未然。

    像是心有灵犀似的,岑音前脚刚进家门,施思宁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宝贝,你回来了吗?我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岑音将钥匙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好消息,你今天终于不用加班了。”

    听筒里,施思宁轻啧了一声,“那坏消息呢?”

    “没带钥匙。”

    “……没意思。”施思宁哼哼两声,小心翼翼试探道:“所以,你回家了吗?”

    “嗯。”

    “这么早?一般这种比赛不都要high到天亮?”

    “我老师不小心把脚扭伤了,不过已经没事了,你下班了?”

    “嗯嗯,我这就回来,你要不要吃宵夜?我给你打包奶茶和烧烤。对了,我刚刚在业主群里看到又有女生丢内衣了,你赶紧把那个内裤挂上。”

    “嗯。”

    又叮嘱施思宁路上注意安全,岑音才挂断电话。整个客厅空落落的安静,她将所有的灯一一按亮,又打开电视机,让明亮和声音将自己包围起来,整个人才稍稍觉得踏实。

    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了六年,齐明远已经被执行死刑,但今晚停车场鬼鬼祟祟的脚步还是勾起了岑音那段糟糕的回忆,敏感的神经再次被碰触,让她无端地生出些慌乱。

    片刻,待这种异样感消退,岑音深呼一口气才起身去挂内裤。

    刚刚拿起衣架,施思宁的语音就跳了进来。

    “宝贝,我已经到小区楼下了,你是想喝香芋味的奶茶,还是抹茶味的?”

    岑音:【抹茶】

    440:【ok】

    440:【你等下给我开门哦,我手里东西太多了】

    岑音:【好】

    长方形的扁盒里装着两条深灰色的内裤,这还是岑音第一次碰触男士内裤。她用指尖捏着内裤的边拎起,平角款式,中间凸出一块——

    刚刚将内裤撑在衣架上,门铃响了。

    岑音拎着衣架走过来,旋开门锁,“你……”

    门被拉开,房间里明亮的光线映着修长挺拔的一道身影,岑音蓦地僵愣在原地,清润眼底写满诧然。

    男人依旧一身黑,飞行夹克微敞着,时间在他深朗的眉眼中沉淀出亘古绵长,较之六年前更显成熟冷冽,让出岑音恍然生出一种错觉——她正在被一头蛰伏许久的凶兽觊觎,似乎下一秒就要被拆吃入腹。

    心跳骤然失序,连声音都被扼住,半点发不出来。

    陈嘉寻也有一刹的怔然,视线里朝思暮想整整六年的一张脸,午夜梦回,不知被他描摹了多少遍。

    沉甸甸的视线从岑音的脸上错开,落在她手中拎着的衣架上。

    一条深灰色的男士内裤正大剌剌地横在两人之间,正面朝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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