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解罗衣 > “狐假虎威”

“狐假虎威”

    云舒堆起一个甜笑,走出推车,缓缓做一个福:“这位官爷,民女不过在此处支个摊子,做点小本买卖糊口罢了,不知官爷有何指教?”

    “做买卖?谁批准的?有官府凭证吗?”

    云舒默了默,盛上一碗饮子,笑着递过去:“官爷不急,我看您在街上巡了这大半天,也是辛苦,喝口饮子解解乏。”

    那人狐疑地一挑眼,伸手来接,云舒托着碗底的手指一松,一颗银子悄悄落在他掌心。那人显是一愣,云舒悄无声息地收回手,笑道:“官爷,别站着了,还请这边坐。”他手托住碗底,睨她一眼,走到桌边坐下。

    云舒坐在他对面,只是赔着笑。那人把碗往桌上一放,手藏在桌下,颠了颠银子,眉头一皱,语气不善:“这条路本就不宽,要是你也摆个摊他也摆个摊,这街上还有没有人落脚的地儿了?这基本的规矩,还是要有的!”他曲起手,在桌上扣扣敲着,将“规矩”两个字咬得很重。

    小玉儿微微偏过头,不忿地撇一撇嘴,不过是个街上巡逻的,真好大的胃口。

    云舒低头一笑:“是,是民女不懂规矩了。我就听我表哥说,我直接将车子推来就成,他会替我打点好的,哪知……我竟还是失了礼数。望官爷见谅。”

    “哼,你表哥?好大的口气。”他轻哼一声,端起饮子喝一口:“你表哥谁啊?”

    “钟奕。”

    “噗!”那人差点没被水呛着,不可思议地抬起头:“谁?!”

    她低垂着眼,乖乖巧巧:“钟提辖,钟奕。”

    “钟……钟大人,是你表哥?!”

    “嗯。”她瞄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邓金胜将碗一放,气焰瞬间弱了一半。钟奕可是自己的直系上司,这要真是他表妹,那怎生得罪得了?

    云舒扬起一个笑:“这种事儿我哪儿敢扯谎,大人回去一问,岂不是就戳穿了?”

    他倒抽一口气,脑子飞速运转。看她这样子,如此淡定,若是胡乱攀扯,未免也胆子忒大了。可钟大人从来也没同自己提过,他有个表妹在恭平街摆摊子啊?不过大人事务繁忙,这件小事儿一时忘了也是有可能的。

    他眼睛轱辘一转,立刻换上一副客气的笑:“嗨,原来姑娘竟是钟大人的表妹,我说呢,这大街上那么多人,我打眼一瞅就注意到了,还以为是谁家的千金呢。”他嘻嘻笑着,刚刚的怒目金刚,瞬间就做了个慈眉菩萨。

    这下小玉儿可不躲了,直接将白眼翻上了天。

    云舒还是笑得客气:“是民女怠慢了,我跟官爷赔个不是。”

    “哎哎哎,什么官爷不官爷的,姑娘折煞我了,叫我金胜就好,或者就随他们,叫我狗胜子也成。”

    “哧!”小玉儿实在憋不住,掩着嘴笑出了声。

    “那就多谢金胜大哥了。云舒初来乍到,很多规矩都不懂,还望大哥日后多多指教。”

    “指教谈不上,姑娘有什么尽管跟我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两个人又客气了几句,邓金胜将饮子喝尽,抄起刀起身告辞:“那我就不打扰姑娘生意了,祝姑娘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多谢金胜大哥,借您吉言。”他一边又朝两位姑娘打个弓,转身离去。

    待邓金胜一走,小玉儿立刻扶着推车,笑得前仰后合:“什么狗胜子,我看啊,叫狗腿子还差不多,一听钟大人的名字立马就换了副面孔,瞧瞧,瞧瞧他那样儿!”

    “你可别瞧不起人家,看看,多有眼色。”云舒笑着端起他的碗,里面滴溜溜,躺着一颗银子。小玉儿一看,愣了眼,两个人姑娘捧着碗,笑得乐不可支,几欲栽倒。

    笑够了,小玉儿抹抹眼泪:“那姑娘……万一他回去同钟大人一问,露馅儿了怎么办?”云舒偏着头,狡黠一笑:“钟大人不会不帮衬我们的,毕竟他才是这摊子的东家,说到底,这钱也是给他赚的。”

    “嗯,有道理。”小玉儿眯着眼,用力点点头。

    “老板娘,来碗果梨玉竹汤。”“好勒。”两个人相视一笑,又开始忙碌起来。

    州府衙门,钟奕刚从堂上下了会来,眉头紧皱,一脸凝重。公房里,正有几个从街上巡逻回来的衙役准备换班,见他苦大仇深的样儿,纷纷围上来:

    郭矩:“大人,卢大人说了什么?”

    张轩:“是不是又给我们派了活儿?得,反正不是苦活就是累活。”一旁的郭矩戳了戳他腰,示意他闭嘴。

    钟奕在桌前坐下,四仰八叉地倒在椅子里,望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案牍,长叹一口气:“最近蝗灾闹得厉害,邻近的几个州县,不少村子根本就是颗粒无收,农民们纷纷逃窜,已经有一些到了明州附近。就怕往后流民越来越多,咱这巡防的压力又得大不少。”

    “得,干呗,反正只有活儿见多,没有钱见多。”钟奕抬眼一撇他,眼神冷冽。张轩心一惊,忙挪开眼,不敢再说什么。

    张轩是张师爷的大侄子,本事不大,胆子又小,在衙门里找个不痛不痒的活儿干着,无非是混口饭吃。他不求干大事儿,只求不惹事儿,对自己的小上司没事儿也爱发发牢骚,嘴上不想把门。可他偏偏怕服了钟奕,明明他就是个芝麻大点的官,可那气度就是同常人不一般,每每一个眼神,就能将他吓得噤若寒蝉。

    “姜检阅上次说,自己被人跟踪这事儿,你们査得怎么样了?”钟奕开口询问。郭矩立刻上前答道:“回大人,正要跟您禀报呢。今儿下午我们一路跟在姜检阅身后,终于将那两个小贼一举捉拿。”

    “两个?”钟奕疑惑地皱眉。

    “是呢,还是两个年轻的姑娘。”

    “姑娘?”“是呢。”“还俩?”“没错。”钟奕彻底弄不明白了,他拳头抵着下巴,想了想,跳起来问道:“为首的那姑娘叫什么?”

    “她说自己叫……骁骁,对卢骁骁。”

    钟奕一口气差点堵在嗓子眼儿。卢甘棠!这个臭丫头,看来她真是皮子发痒了!

    两个时辰前,宣平街。

    “小姐……差不多得了,咱回去吧。这都跟了两天了,还能跟出个什么呀?”

    卢甘棠锁住前面那道微跛的身影,紧紧跟随。受跛脚的影响,他走路走不快,慢慢悠悠,气定神闲,人群中白衣翩翩,竟有种仙人之姿。

    “你不懂,这要多跟上几天,才能知道他每日的行迹。比如他闲暇时爱干些什么?最爱下的馆子是哪个?等等等等。”

    玉蝉:“……小姐,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她回过头,瞪着她:“这样我才能投其所好嘛,并且顺其自然地制造一个出其不意的偶遇。”

    玉蝉瘪瘪嘴,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哎哎哎,快点快点,他要进巷子里了。”卢甘棠赶紧拽着玉蝉跟上。

    两人刚拐进巷子,忽然被人从身后扣住手臂,抵在墙上:“别动!”

    “哎哎哎,疼疼疼。”卢甘棠急得嗷嗷叫,她偏过头,背后是一个年轻的衙役。“大哥,你抓错人了吧,我一个本本分分的老实人,这是……犯了什么事儿啊?”

    “少在这儿给我装蒜!你们两个,鬼鬼祟祟跟了姜大人两天,究竟是何居心?”

    “我……你胡说!这条街这么宽,又不是他姜遇开的,我想走哪儿走哪儿,碍着谁了吗?凭什么说我跟踪他!”

    “哦?姑娘竟然知道,在下名叫姜遇?”前方巷子口,姜遇摇着扇子,一瘸一拐地走来,漫不经心的脚步,真如仙鹤点水般轻盈。从容一立,飘逸出尘,这难言的气度,是生人勿进的清冷,却叫她越发看得呆了。

    “姑娘,你这就是分明地,有意跟从吧。”他扇子一合,笑容惊艳。

    卢甘棠瞪大个眼,直勾勾盯着他,一瞬不瞬地。姜遇望着她,微蹙了蹙眉:“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卢甘棠身子一悚,连连否认:“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这就是我们的初次相遇。”众人一怔,奇怪地看着她。

    玉蝉悔恨地闭了闭眼,把头重重抵在墙上。小姐,正常人都说,“这是第一次见面”。

    卢甘棠一声哀叹,很是沮丧,自己想象中的完美初遇,不是这个样子的!她一不开心,什么都挂在了脸上,水灵灵的眼睛里泛着委屈的光,一派天真模样。

    姜遇背着手,上下打量她。看她这穿着打扮,家世定是不俗,怎么会来做这等荒唐事?“你跟着我,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我没做什么呀。”“你说不说!”郭矩压着她的手一用力,厉声喝道。“哎哎哎!疼!”她委屈地大叫:“我干什么了我?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能把他个大男人怎么样不成?无凭无据的,专来为难我做什么?”

    “呵。”姜遇一声轻笑,丹凤眼微微眯起,斜睨着她,活像只漂亮的狐狸。“你不能把我怎么着?”他走近几步,抽出她腰间的马鞭,握在手里:“我一个跛子,又手无寸铁,姑娘若是趁我不备,一条鞭子抽过来,谁知道我会遭遇什么不测?”

    “你……”卢甘棠还要争辩,姜遇脸忽而一沉,鞭子抵在她的下巴,冷冷道:“姑娘今日最好给我一个说法,否则……就别怪姜某不愿放人了。”

    卢甘棠眼睛一亮,不放人?还有这等好事?

    “小姐!你就快如实招了吧!”玉蝉看她这模样儿,生怕她又出什么幺蛾子,若是最后闹到老爷那儿,自己非被骂死不可。

    姜遇把马鞭又抬了抬,唇角一勾:“小姐?大户人家的小姐,跑来跟踪一个男子,这话传出去,有辱斯文啊。”

    “那……谁叫那个人是你?我怎么忍得住不跟嘛!”她急吼吼道,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话一落地,空气瞬间安静。

    衙役:吃瓜了吃瓜了!

    玉蝉:只想一头撞死!

    姜遇顿住,张着嘴看着她,竟一时语塞。

    卢甘棠吞了吞口水,又清了清嗓子,挺起胸膛:“我……我是姜先生的忠实读者,我仰慕了您六年,您是我最最最崇拜的大文豪!我一直想要瞻仰您的风采,想着……可以离您近一点,哪怕能跟您说上几句话,我都很开心了。所以才会……做出这等荒唐事。给您带来了困扰,真的很抱歉。”她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垂着头,像一根蔫了吧唧的茄子。

    众人 …… ……

    “就为这?你空口无凭的,谁知是不是又在胡编乱造。你接近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卢甘棠唰地抬起头:“真的!您可以质疑我的其他所有,但不能质疑我对您的崇拜!不信……不信我可以背给你听,你的每一首词,我都能倒背如流。”

    几位男子面面相觑,不可置信。

    “…… ……”她一口气,背了一溜串,接连六首词,竟无一处错漏,恐就连姜遇本人,都不能一字不差地复诵出来。

    他拿着马鞭,顿时傻了眼:“你……你这……”

    “先生若再不信,我还能接着背……”“停停停!”姜遇连忙摆手叫停,不觉往后撤了几步:“姑娘的……姑娘的厚爱,姜某属实……受宠若惊,只是……姑娘若真心赏识在下的诗作,还请关注诗作即可。至于姜某本人……实在的乏善可陈,姑娘也没有结识的必要。还望姑娘日后,不要再行跟踪之事了。”说完恭敬地作个长揖,将马鞭递过去。

    卢甘棠心里呱一下,突然踩空了般,失落落的。她接过马鞭,小声道:“我明白了,是我唐突了……再次向先生道个歉。”

    姜遇颔一颔首,朝郭矩和张轩作个揖:“辛苦二位了,为我这档子事儿还劳二位跑一趟,真是叫您见笑了。”两个人嘿嘿笑着,回着客气客气。姜遇瞟一眼卢甘棠,没说什么,转头径直离去。

    卢甘棠望着他的身影,轻轻落落,飘飘浮浮,好像就这样,又飞回了他的天宫一般。

    先生说得对,欣赏他的诗作,便应仅止于他的诗作。但,她总觉得不甘心,她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哪里不甘心。

    他说话清清淡淡,气质又总是落落寡欢,偏偏一张脸,出尘绝艳。

    姜遇,姜遇……她在心里默念着。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