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个白眼狼！狗养熟了都知道回家，你呢？就在外面鬼混，我他妈养了你十几二十年，你回过几次家？往家里打过几次钱？我都不好意思跟外人说我有个女儿！”
阿林蹲坐在沙发旁，默默的听着电话里的话。听到“钱”字的时候阿林心脏突然刺痛了一下，她闭了闭眼睛，挂掉了电话。
母亲的电话又来了。
阿林直接不接电话了，挂掉电话后若无其事的点了份外卖。
客厅的茶几上前几天放的外卖盒还没有打扫，阿林想起身打扫一下，无力感却涌上心头，阿林扶了扶额头，刚站起身来又瘫坐在地。
阿林疲惫不堪，一点点沉入梦境。
阿林跌落进大海，大海就像是无尽的深渊，一点点吞噬着她，阿林被黑暗包裹，被深渊吞噬，她就要喘不上气。
阿林沉沦在梦里，醒不过来。
“小姐？小姐？您的外卖。”
阿林堪堪从梦中醒来。
她从地上爬起，穿上拖鞋，向门边走去。“
“来了。”阿林的声音疲惫不堪。
阿林打开门，接过外卖，刚想关门，外卖小哥叫住了她，阿林抬眼看。
她对上了一双天蓝色的眼睛，这双眼睛漂亮的过人。！
外卖小哥笑笑：“小姐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阿林顿了一下，从嘴角扯出一个牵强的微笑：“没有啊，你有什么事吗？”
外卖小哥也笑了，笑得温柔：“你眼角有泪痕，姑娘你开心一点嘛，别哭。”
说着外卖小哥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呐，给你擦擦泪。”
阿林愣了一下，结果那张纸：“谢谢你。”
外卖小哥挠挠头：“你的眼睛真好看啊，有一种穿透世俗的温柔。”
阿林露出一点微笑：“你的眼睛也很好看哦，就像一望无际的天空。”
外卖小哥忽然抬眼，这双眼睛对于他来说从小就是惹人非议的一个物件，很少有人会说他的眼睛很漂亮。
“谢谢你。”外卖小哥转身离开。
阿林关上门，刚刚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阿林在心底叹了口气，我或许见过吧，只是记不清了。
阿林把外卖随手放在柜子上，转身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思绪漫天。
阿林才搬来这个城市不久，身边的一切都是她没有接触过的。
阿林莫名其妙的对未来有一丝恐惧，她几乎从小就认为自己没有未来，而走到今天这一步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她有抑郁症，为了缓解生活的压力她才搬来一个新的城市。
阿林从小就有无数次想过自己会得病，但是她从未想到自己会得抑郁症。
回忆里阿林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身边走的近的朋友没有几个，大学毕业后也就不怎么联系了。
正想着，阿林来了一个电话。
是阿林的心理医生袁湘。
“阿林在吗？”电话那边的心理医生问。
阿林回复：“在的老师，请问老师有什么事吗？”
袁湘坐在办公桌前，手有意识无意识的敲着桌子：“阿林啊，这么多年来呢我一直都很责怪自己，没能让你早点好起来，你的母亲对我态度一直都很坚决，她一直都不想让你好起来，我的能力毕竟是有限的，在这件事情上我一直都很内疚，最近有一些事情，我想和你当面聊聊。”
阿林点点头：“我们是有很久没见面了，我最近搬到南京来了，我安排一下时间，尽量早点过去找你。”
“你是个很温柔的姑娘，这么多年来，我也知道你一直都很辛苦，你是我的职业生涯里遇到过最好的姑娘，我见证了你的成长，你也见证了我的成长，你是我的第一位病人，也将是我的最后一个病人。”
阿林觉得有些不对：“老师？你怎么了？”
袁湘笑笑：“你过来了就知道了，有些事情我也瞒不住了，你过来了我当面和你说。我在老地方等你哦。”
这句话里的老地方指的是袁湘在上海的心理咨询所，这个地方是两个人互相见证对方成长的起点。
阿林记得那年自己才12岁，本来是多好的青春年华，阿林却被自己的母亲逼到得抑郁症，那年袁湘刚刚大学毕业，23岁。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
如今阿林23岁，袁湘34岁了。
“好的。”阿林说。
阿林挂掉了电话，订了前往上海的机票。
翌日，阿林挑了一件白色连帽卫衣，穿着牛仔直筒裤，背着一个黑色背包，前往机场。
这天的阳光格外温柔，阿林到达机场，站在温柔的阳光下，沐浴着这温柔的阳光。
阿林随着人潮上了飞机。
飞机上阿林控制不住的开始想袁湘到底怎么了。
到了上海后，阿林打了辆车前往袁湘的心理咨询所。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老师在吗？我到了。”
袁湘笑着站起来开门：“到了就好，我给你开门。”
门打开后，阿林愣了一下。
袁湘头上只剩下稀疏的几根头发，她衰老的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袁湘的双手也布满了皱纹，就像是垂垂老矣的老人。
“老师？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阿林伸手抓住了袁湘的手。
袁湘笑着：“你先过来坐下。”
阿林颤抖着坐到了沙发上。
袁湘一点点讲述着这些天的经历。
她确诊了胃癌，而且确诊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
经过几次化疗，袁湘的头发几乎已经全部落了。
袁湘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放弃了治疗。
她把自己所有的财产捐给了那些治不起病的孩子。
“老师……我没想到你会这样，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呢？老师……”阿林颤抖着，几乎就快要哭出来。
“阿林啊，想哭就哭吧，我现在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老师认命了，我不和这条疮痍满目的命做斗争了，但是你不能这样哦，你的命还有无限的可能和希望，我不在了，你要坚强的活下去，不要管你的母亲，她在如今的你看来，只能是你人生的垫脚石。”
“老师？我带你出去走走吧，你不是很爱看风景吗？”阿林问。
“今天下午上海倒是挺暖和的，可以出去走走。”袁湘笑着回复。
阿林就这样搀扶着袁湘在上海城里走着。
夏末秋初上海的夕阳总是温柔又灿烂，两个女孩逆着光向前走，成了人群中一道特别亮丽的风景。
袁湘剩下的时间不多了，阿林决定留在上海陪陪袁湘。
两个人晚上回到住处，阿林忍不住好奇问：“你之前不是有个弟弟吗？我记得我好像还见过他，他最近人呢？”
袁湘皱了皱眉头：“我知道我这条命快要走到尽头了，我不想让他担心，几个月之前我让他到别的城市去打拼了，不过最近我这身体越来越不行了，是该把他叫回来看看了。”
袁湘说着坐到沙发上，拿起手机打电话。
“小鱼儿？你最近要回上海来看看吗？我有一些事情想和你说。”
对面的那人似乎在忙什么：“我安排一下时间吧，看看明天能不能赶回去，姐姐找我有什么事啊？电话里说不行吗？”
袁湘温柔笑笑：“电话里是说不清楚的，你要回来，回来了我才能跟你讲。”
电话那边的人应答了一声。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不想和你弟弟说你生病了这件事？你还把他支出去了。”阿林有些心疼袁湘。
“我承认确实是这样的，但是我现在也没有办法，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现在是这幅样子的。”
这天夜里阿林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袁湘是阿林经历了这么多东西以来最珍惜的一个人，也是最重要的一个人。
阿林在夜里偷偷来到阳台上。
袁湘对于阿林来说过于重要了，阿林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阿林一个劲地安慰着自己。
世事无常，世事无常，世事无常。
阿林在心里默念道。
阿林经历的东西其实不算多，她上一次见证一个人死去的时候整个人是冰冷的，那个时候的她并没有感情。
上一个死去的人是阿林的父亲。
想到父亲，阿林脑海中又出现了母亲的一句话。
“你爸就是被你克死的。”
这句话在阿林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阿林曾经以为自己骨子里流的血是冷的，直到一个比父亲。更重要的人出现，阿林才发现自己不是冷血，只是对有些人生来就没有感情。
第二天，阿林叫袁湘起床。
袁湘忍受着身体带给自己的痛苦，一点点从床上爬起来。
袁湘开玩笑似的和阿林说。
“我觉得我快要死了。”
阿林眼睛里的泪水几乎就要夺眶而出：“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说？你这样说我好害怕呀，你是这个世界上到目前为止很少有的对我好的人，你要是走了我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下去呢？”
袁湘又和开玩笑似的安慰着阿林：“好啦好啦，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我和我弟弟是孤儿，我们从小相依为命，我的丧事也没有人替我办，我就只有我弟弟了，我弟弟多多少少听过我讲心理学，你要是以后心理状态不好的话可以找我弟弟说说话。”
这天下午，袁湘的弟弟要到上海了。
“阿林，你去帮我接一下我弟弟好吗？他在机场。”
阿林点点头，下楼开车前往机场。
阿林在机场外等候着。
袁湘让阿林留了她弟弟的电话。
阿林在飞机降落不久后拨打了那个电话。
“袁湘老师的弟弟吗？我在机场外面等你，我开的你姐姐的车，你出来了注意一下。”
袁湘弟弟在电话那边答复着：“好的，我马上出机场了。”
阿林总觉得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又记不起来。
袁湘弟弟刚出机场就认出了自己姐姐的车牌号。
他戴着墨镜，嘴角含着一些笑意向车的方向走去。
他走到车前，阿林摇下车窗：“你坐到后边吧，我副驾驶上放了我的包包。”
袁湘弟弟听话的坐到了后面。
两个人回到了袁湘家。
可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了，袁湘安详的睡在沙发上。
她才34岁，多好的年纪，躺在这儿就像睡美人一样。
阿林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她就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呆呆的杵在这儿。
阿林看向窗外的云彩，自言自语。
“我好像不太懂失去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