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痛。”
“我的翅膀要断了。”
染血的草地上，一只白天鹅扑腾着双翅想要飞起来，却怎么也飞不起来。
姜姜她挣扎着惊醒，睁开眼才发现她正躺在自家便利店里的躺椅上，而不是染血的草地里。
她坐起来大口喘气，肩膀处似乎还残留着被斧子砍断的疼痛。
怎么会梦到自己变成白天鹅？又被人砍断翅膀呢？
姜姜是A大船海专业的一名大三学生。她父亲姜云涛是盛世船舶的一名工程师，母亲姜月华经营着“姜姜家便利店”。
六月底放暑假，她回到老家安江市，一座江边小城。
小城江边，沿岸矗立着两个中大型船舶建造公司，盛世船舶和世纪重工。
这两家船厂都是由安江市老船厂分立而来，因此它俩毗邻而居。
盛世船舶和世纪重工每年能消化上千亿的海外订单，在民营船厂里举足轻重。
就在这两个庞然大物对面，坐落着一间体型娇小的便利店。
便利店的名字很响亮，叫“姜姜家便利店”。
从名字就可以看出，这间便利店的所有者和产权归属都清晰明了，一目了然，不像对面两个邻居家宅不宁，内忧外患。
为了抢夺订单，抢夺员工，抢占安江市船老大的头把交椅，从成立以来两家纷争不断。逮着机会就向对方下死手，尤其近些年来愈演愈烈。
无论今日西风压东方，还是明儿东风压西风，都不影响姜姜家赚钱。所以她乐得当个吃瓜群众。
傍晚时分，天气依然燥热，令人昏昏欲睡。
姜姜屈膝躺在自家便利店的竹制躺椅上，吹着空调，一手枕在脑后，一手举着手机刷着介绍各种传播的小视频。
期间不小心眯了一小会儿，就梦到她自己刚穿越成白天鹅，被人砍断翅膀宰杀。最可恶的是，还没看清仇人是谁。
她痛得从梦中惊醒。
此时，外头虽然还挺亮，但阳光已经照不进便利店里，在廊下玻璃门外收住了脚步，店里黑了下来。
她起身穿上拖鞋把店里的灯打开，甩掉拖鞋又重新躺回躺椅里，觉得浑身无力，继续懒洋洋地刷起了视频，刷着刷着又想睡觉，眼皮半开半合，遮住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头顶明晃晃的节能灯灯光，照在她脸上、身上。
她皮肤白皙，五官精巧，圆圆的脸庞稚气未脱，带着些软萌，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显得她微胖的圆脸稍微娇俏玲珑几。
一身简单的白色印花T恤，蓝色紧身牛仔裤，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甜美乖巧。
半梦半醒之间，她身子突然猛烈地一抖，瞬间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正死死地捏着手机屏幕，手机里正循环播放着：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她赶忙松开捏着屏幕的拇指，猛戳手机屏幕好几下，洗脑配音总算是停了下来。
她重重舒了一口气，抬头看向门外，夕阳下可以看到远处红色龙门吊清晰的身影。
夏季虽然昼长夜短，可再长的白日，太阳每天东升西落，黑夜终将来临。
红色龙门吊的身影也逐渐隐没在四合的暮色中。
两家船厂都亮起了耀同白日的灯光，刺眼的灯光中，红色龙门吊犹如巨大怪兽张着血盆大口。
盯着远方的天空，姜姜将世界造船业的皇冠上的三颗明珠：航空母舰、LNG液化天然气运载船和豪华游轮，在心中默默地念了一遍。
其中，要数豪华游轮最好看、最气派。
爱美的姜姜从小有个造船梦，梦想亲手建造一艘世界级的豪华游轮，因此毫不犹豫地选择了A市A大的船海专业。
除了豪华游轮，我国目前已经能自主建造LNG船和航母，并逐渐赶上发达国家的技术水平。最近有新闻报道，我国首艘豪华游轮将在A市船厂建造。
但这些骄人的成就主要由国有大型船厂取得，中小型私营船厂还未取得如此就成。因此私营船厂主一直想要攻克这些难题，跻身一流的船厂。
据说盛世和世纪已经将目光盯上了LNG船、豪华游轮的建造。
未来谁能抢占先机，谁就能抢占话语权。
她皱了皱眉，下半年就是大四了，面临人生的又一次抉择，是选择留在A市呢，还是回到安江呢？我国第一艘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豪华游轮将由A船建造，这让她很动心。
父亲那边没有问题完全支持她的梦想。母亲那边不一定说得通。
她一直不赞同她学船海专业，女孩子学这个，风吹日晒的，对皮肤不好，对身体也不好，还危险。
女孩子就应该找份稳定的工作，轻松一点，口红涂涂，香水喷喷，每天打扮得美美的，和闺蜜一起喝喝下午茶。
而不是穿着粗糙难看的工装服，拖着沉重的劳保鞋，和一堆硬邦邦的钢材打交道，风吹日晒，江风对皮肤不好，海风对皮肤更不好。
A船临海，必然每天吹海风。想说动母亲，难上加难啊。
在学校里，她就向盛世船舶申请了实习岗位，现在正在等待通知。看了通讯记录，没有未接电话，刷了两下邮箱，没有新邮件，她还没收到实习通知。
她默默地叹了口气，伸长手臂，半悬着身子扭腰从柜台上摸了根棒棒糖，重新落入躺椅中，也不管什么口味，剥去包装纸，径自咬进嘴里。
青苹果口味的。怎么是这个口味？
她神情微动。甫一入口，她便尝出了这个味道。有点涩，像果子还没成熟就掉下来的味道，一切美好都戛然而止的味道。
她不是太喜欢这种味道，但扔掉又太浪费，唉，既然选到它就它吧。她重新耷拉下眼皮，神情萧索，时不时眨动眼皮，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什么。
她捏着棒棒糖在嘴里转了一圈，抽出后，曲指弹弹棒身，模仿着弹烟灰的动作。弹了两下顿觉没劲，再次咬住棒棒糖。
她也想像班里男生那样吸个烟，但是妈妈不准，她有时候听妈妈的话，有时候不想听。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她就是这么样的孩子，天使的面庞，魔鬼的身材，附带一个放荡不羁的灵魂。
为避免她暑假无所事事，只知道玩手机、打游戏，一放暑假，就被姜月华抓来看店。
她懒散地靠在背椅上看向玻璃门外，目光愣怔。
门外阳光已完全收敛起它的光芒，窗外黑夜中灯光若隐若现，远近变换，五光十色，令人眩目。
渐渐地，渐渐地，姜姜感觉眼皮子越来越沉，眼前所有的景和物霎时无规则地旋转扭曲。
*
一阵窒息传来。
她猛然睁开双眼，满目蔚蓝碧绿，光影斑驳，不远处团团肉.色，恍恍惚惚，没在水中看不真切，耳边是闷声闷气的嘈杂声。
这，这，这是……
她震惊地猛吸一口气，一股不咸不淡的水流涌进鼻腔嘴里，瞬间堵住所有呼吸。反射性地、无意识地，姜姜长腿乱蹬，剧烈挣扎地钻出水面。
一张惨白的小脸蹿出水面，紧接着是一连串的急切咳嗽。
“咳咳咳……”
幸好她从小在江边长大，熟悉水性，即便溺水，没有特别惊慌失措，迅速成功自救。
“欢迎来到皇嘉·嘉年华号……”耳中传来响亮的喇叭声，四周是此起彼伏的狂欢声、歌声。
姜姜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环顾四周，目瞪口呆。她……这是在哪儿啊？
这看着像一艘豪华游轮的露天水上乐园，非常华丽酷炫，这个地方也太好看了吧！她是在做豪华游轮的美梦吗？
帅哥美女，碧海蓝天，琳琅美食，数不尽，望不到边，让人垂涎欲滴，目不暇接，她微张着嘴巴看着这奇幻的一幕。
水的浮力让她整个人漂浮在水中，颇有韵律地一上一下，水面始终只淹没到她的胸口。
姜姜情不自禁地捂住心口，哦，天呐，感谢老天赐予她这么多身材爆棚的俊男靓女。
她下意识地在胸口摸索了一阵，猛然意识到自己也……穿得蛮凉快的。
啊——惊叫一声，她穿的竟也是泳衣，低头一看，还是三点式泳衣，玫红色的。
水面正没到胸口，光线折射，视觉上比平时更饱满，像两团呼之欲出的小白兔，躲在蓝绿色的草丛中。碧水红衣令人炫目，血脉喷张。
姜姜有点看呆了，下一瞬赶紧收缩双臂捂住胸口。妈妈呀，这是啥情况啊？她还是第一次做梦梦到自己穿三点式泳衣嘞。
面上做着遮羞的动作，双手交叉在胸口却偷偷地掂了掂，沉甸甸的，蛮有料的，她很满意。
突然四周骚动起来，气氛火热。
大家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天，姜姜也跟随着众人目光昂着脖子仰望，头顶是蔚蓝的天空，一张俊颜从天而降，仿佛就在她的头顶，会直直落进她的怀里。
美男花样跳水表演？这艘豪华游轮得多豪多大啊。晓得她舍不得买豪华游轮几日游的船票，就送了她这场美梦，这也太可心了吧。
姜姜露出花痴的笑容，她完全没意识到若这个男人真砸下来，她可能会当场殒命。大概是因为她觉得这就是一场梦，梦里，她不死不灭。
男人如利剑从高空跃下，风将他的头发吹起，显得他的眉眼愈发狭长，锐利的目光与她呆愣愣的花痴眼神直直相对。
这男人耀眼得令她移不开目光。她的心跳瞬间停了半拍。妈妈呀，有人从天而降，落在她的海子里。
“扑通”一声，一条矫健如美人鱼的人形坠落在她不远处，溅起不大不小的浪花，水面涌动将她推向远方。
她虽熟悉水性，此时却忘了所有动作。
随着水波逐流，一浪接着一浪，水浪一会儿拍打淹没脖子，一会儿又调皮地退缩回去，胸口一时憋闷像盖着壶盖的沸水，一时顺畅像壶盖被掀开。
潮水在胸口起伏，她像一叶漂浮在海里的小舟，在大海中起起伏伏。
姜姜随波漂向远处，下一瞬，仿佛海滩边的潮汐，潮起潮落，水波逆回，又将她推向巨大的泳池中心。
哗啦一阵水声，男人猛然钻出水面，甩动着黑色利落的短发，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四散飞溅，像颗颗钻石。
“哇……好帅！”
姜姜情不自禁地双手合十抵在下唇，发出惊叹声，看得目不转睛。
男人似乎感受到灼热的目光，抬起修长有力的臂膀，五指插入湿发中，帅气转身看向呆愣在水中的少女，目光锐利，薄唇微微勾起，宽肩露出水面，胸膛暴露在眼前，窄腰藏于水下，无形撩人，勾得姜姜心脏猛烈跳动。
这该死的妖精！反正是做梦，不如，嘿嘿……潮水一直驱逐着她涌向他。她势必要顺天意而为，不可辜负老天的厚爱呀。
她是该缩着手臂顺势依偎进美人的怀抱，小鸟依人呢？还是张开双臂，装作手足无措地拥住他？还是热情似火地对他上下其手呢？
当她在心中模拟战术时，美人突然主动地向她游来。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投怀送抱？
对方热情似火，但她却内心怯怯，脖子往水面下一缩，脸往水下藏，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水，像在欢喜地吐泡泡。
手脚情不自禁的摆动，水流柔滑的轻吻手指，奇妙的感觉从心底涌出，浑身仿佛长出了无数条触手，藏在水下面欢喜扭动。甜甜的轻盈的泡泡萦绕周身。
突然，下一秒，美男变成了大鲨鱼。身躯庞大，凶狠，眼睛小，目光锐利，盯着她就像盯着一块肥肉。
所有旖旎瞬间都吓没了，姜姜赶忙转身，虽然是个梦，但她也不要在梦里被大鲨鱼吃掉。
双手划拉水面，双脚模拟鱼尾游动，她使出吃奶的力逃跑，时不时转头观察她和大鲨鱼的距离。
就当姜姜再次转头时，她看到，大鲨鱼一跃而起向她扑来，张开血盆大口，牙齿尖锐犹如锯齿，下一秒就要咬到她身上。
她吓得瞪大双眼，大声惊呼：
“不要，不要，不要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