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方芳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从鞋店结束一天的工作，卡着时间赶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奶奶家。奶奶嘴上对她在鞋店兼职的事情不作过问，只是每到回家的晚上，桌上总是要摆上一碗热腾腾的浓汤，喝下去不仅味蕾得到了满足，还一扫整日的疲惫。自从知道方芳住在奶奶家后，加之方奶奶对方爸方妈搬家的主张始终抱有怨言，即使方爸故技重施提出商议搬迁的事情，也被方奶奶无情的说”把那几口子都喊来，一次商议个明白！\"给狠狠打脸了。她工作的这个月，夫妻俩愣是没找着上门的机会。
在鞋店兼职的这个月最后一天，王姐下班后把钱特意包在红包里，递给了她，惹得刘雪好一阵吃味，嚎了半天自己当初可没有方芳这样的待遇。
方芳取出大红票子，买下了一双黑色复古平底鞋，王姐和刘雪这一个月的相处都知晓方芳有一个雷厉风行的奶奶，出于照顾，王姐给了一个很实惠的价格，让方芳感激的不知说什么才好。方芳把鞋盒装进特地带来的书包里背回了家。
傍晚，当方芳从书包拎出鞋盒时，明显看见方奶奶眼睛亮了亮，愣坐在饭桌前，方芳让她赶紧穿上试试。方奶奶换上鞋，侧着脚背来回看，半晌才嘟囔一句“别浪费钱买这个，留着自个儿买些吃的喝的不好吗......\"说罢便走到李阿姨家，拉着对方唠嗑，言谈间时不时就要显摆一下自己的鞋，方芳瞧着拦也拦不住，只能无奈的扶额。
方芳想尽快找一个包含员工宿舍的兼职，方奶奶毕竟年纪大了，不应该为着自己劳苦劳累。本来她就打算这个月领到工资后就辞职找一个管员工住宿的兼职，尽快搬出去。没成想王姐给她介绍，她立刻得到在奶茶店上班的机会。奶茶店坐落在江城四中对面，工资比鞋店稍低一些，但每周日轮班，多了假期时间还管住宿，她都不知道为啥这么好的工作不介绍给刘雪。
王姐告诉她。再过几个月，她就会被派到百货公司担任奢牌的店长，鞋店店长的空没什么意外的话会落到优秀员工刘雪的头上，自然也就不需要这个工作了，而且刘雪自己租房子住，哪还需要员工宿舍呀，还让自己替她保密，一想到刘雪要升职，方芳忍不住为她开心，毕竟虽然平时刘雪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可工作起来那是又拼命又努力的，为的还不是更好的待遇？可惜自己已经离开了鞋店，没能一起见证那个场面，一定很有意思。
奶茶，一中外面有一条街都是卖奶茶的，那时候放学她和曲娴静总要买一杯来喝，回忆记忆中服务员处理的样子，加上脑袋转的快，很快就能独自冲泡一些简单的饮品。奶茶店毕竟就在江城四中大门口对面，许多学生都要过来买上一杯，所以上午，下午的这段时间是她们最忙的时候。
其他时间，人流一少，毕竟服务员年纪都还小，免不得会聚在一起说说话。一个染了粉色挑染的姑娘说“听说四中的学生都是政商子弟，除了那些达到分数线的学生，剩下的那些不是有些背景就是家里很有钱的。”
“对呀对呀，每次放学，都可以看见好多辆轿车停在校门口的马路上来接这些学生的。”旁边的女生兴奋的跳出来说
\"昨天，就看见一辆奥迪A8。”此话一出，大家都默契地嘶一声
\"也不看看市政府与四中就隔了几个公交车站。” \"?\"
最开始说话的挑染的女生解释说“你说市政府会把自己的位置建立在地段不好，教育落后的学校附近吗？”
其实，方芳这样听下来再结合自己的认识，大致得出四中虽然建校时间比一中晚上不少，但近几年，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教育环境甚至生源都大幅度提升，隐隐有与一中并驾齐驱的趋势。不过，方芳还是有些母校情结的，无论四中有多少有钱有势的学生，都比不上在她很小很小就伫立在那儿的江城一中，换作在四中读书的学生应该也和她有一样的想法吧。
一下班方芳只能把这些八卦抛在脑后，她住的员工宿舍在一栋筒子楼里，打开门只见里面摆了一张床，一个衣柜就没了。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空余的地方，她走个一两步就到了床沿，她甚至无法直立着坐在床上，得稍稍苟着背。明明是夏天，晚上，房间出奇的冷，她打开自己买的便宜插电的锅，倒入在奶茶店里呈来的矿泉水，水沸腾以后从一捆面条抽出一把放入，等面条大概熟了再加一点盐，这样的一碗面便是她的日常晚饭。
唯一不方便的便是宿舍没有淋浴和厕所，只能跑到一楼的公共淋浴间去洗澡，上厕所。要知道她是在最顶层，每次光是往返明明只是上下楼梯，她却觉得比学校的女子八百米还累。不过这栋楼住着的都是女生，除了麻烦些，也没什么大问题。
折腾到深夜，她躺在有些硌的木板床上，竟觉得此刻内心达到一种难以企及的平静。可连个懒腰都没来得及伸，一股股凉风从门缝和老旧的窗户里钻了进来，又钻进被子里。她只好慌忙地掖紧被子，身体团成一团。
住进宿舍已经好几天，连着好几个晚上都到后半夜才睡下。即使这样有些艰苦的日子，只要想到在奶茶店充实的工作，不断累积的工资，这个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有些简陋的小窝，她便觉得所有的苦都算不了什么了。不过，她心里还盘算着这么冷下去还是不行，趁着轮班放假去集市买个电热毯来。
这样想着，门外突然传起扣扣的敲门声，她愣了一下，敲门声又响了几下，她确认自己没听错，迈着猫一般的小步子，小心翼翼地靠近门口，下意识拿起衣柜上的炒锅护在身前。铁门没有猫眼，她只能小声问”谁...谁啊。”
”姑娘，爸妈来看你了，开一下门喽。”听见熟悉的声音，刚才升起的恐惧霎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打开门，方爸正要进来，就听见哎哟一声,\"没事，不小心撞了一下。\"
方妈这才发现，屋檐出奇的低，而且房间也很小，除了一张窄小的单人床，就是一个破旧的木制衣柜，不禁眼眶一红，又抿着唇，没说话，跟着方爸进了门。
方爸方妈坐在有些拥挤的床铺上，方芳从塑料袋堆叠的杯子里抽出两个一次性纸杯，打开暖水壶，方爸先是环视了一圈屋子，他的注意力全在有没有哪里可以藏人的地方，要说最怕的，还是姑娘被不务正业的混混三言两语的拐走。还好，来回看了许久，也没有其他人呆过的痕迹。
方芳把水杯递给两人，也在床沿坐下。方妈握着水杯小抿了一口，捅了捅方爸的胳膊“还不快把东西拿出来。”
“好好好”方芳这才把视线移向从进来一直提在手边的黑色袋子。
“都是一些生活用品和衣服。”半晌，方芳怀里就被塞满了吃的喝的，衣服堆在床铺上。虽然对爸妈的突然到来有些吃惊和疑惑，但看着爸妈脸上沟壑的皱纹和头上的白发，她就什么话都问不出了，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叮嘱他们好好休息，注意身体。
“我们还是那样......\"简单聊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方妈以别影响方芳睡觉为由，拉着方爸离开。
”对了，曲娴静来家里找过你，听邻居说的，你要不要和她联系一下？”方爸突然想到这件事，毕竟这姑娘和方芳认识的早，想了想他还是告诉了方芳。
”有什么事情，记得打爸妈电话哦！”说罢由着方妈把人带出去，再由着他说，一个晚上也是不够的。
方芳躺在床上，犹豫要不要和曲娴静约出来见一面。她想曲娴静肯定有很多话要同自己说，她何尝不想说一说自己最近发生的事情，在鞋店认识的很照顾她的王姐和刘雪，奶茶店听到的八卦，前几天有个男高中生给自己表白，虽然她拒绝了，但想到曲娴静吃惊的表情，她不禁笑了一下。可随即她又在想上次放了曲娴静的鸽子，她会不会还在生气？会不会因此找其他的女孩玩，想到这里她又笑不出来了。
第二天，方芳为着曲娴静的事情想的睡不着，走在上班的路上，脑袋还混混沉沉的。她今天穿了一身茶色薄羊绒衫，白色直筒裤，江城入秋，气温下降，被凉风一吹，大脑霎时清醒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