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师父,小蒲。”

    昏暗的屋内,夏闻语起身,看向迎面走来的两个人,而他的身边,正坐着大病未愈的夏聆语。那人脸色发白,但精神气还在,见到蒲与荷还会笑笑,看上去莫名有种劫后余生的轻松感。

    秦舍意点了点头,示意让他们都坐下。夏闻语又看了看还在状况外的蒲与荷,问道:“小蒲,你还好吗?”

    “我还行。”蒲与荷在经历了无数次过山车似的剧情发展后,已经学会了如何在npc面前保持镇定,她问,“今天的那把火,是你放的?”

    “对。”夏闻语说着,声音压低了许多,“我打算今晚就带我姐姐离开京都。”

    “今晚?”蒲与荷愣了下,夏闻语“嗯”了一声:“我们打算回母亲的故乡,在那儿隐居起来。”

    咦,隐居?不复仇吗?

    蒲与荷傻了眼:“那大将军?”

    夏闻语倏地攥紧了拳头,怒火直接烧到眉毛,但念及夏聆语,他还算客气的了:“那个畜生是死是活都与我们无关。”

    “这,”蒲与荷小声道,“我以为你们会去复仇呢。”

    就像我做梦梦见的那样。

    夏闻语不语,看了眼他姐姐,对方轻声细气地说道:“这是我的意愿。”

    “啊?你还喜欢他吗?”蒲与荷不解。

    夏聆语笑了,摇了摇头:“我们姐弟出身低微,怎好与天斗?不如趁此机会,早日归隐山林,说不定还能换得下半生的太平。”

    蒲与荷一时无言。

    怎好与天斗?在这个封建社会,君就是天,夫就是天,压得人伸不过腰,喘不过气。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蒲与荷忽然感到一阵沉闷。

    夏家姐弟与他们道别。

    偏门外,蒲与荷站在秦舍意身边,夜色深深,无风无月,真真是个逃跑的好时候。蒲与荷只觉这夜色如墨,将这荒唐的故事不断涂抹,直到黑白混沌,善恶不分。

    令人不适。

    蒲与荷定定地站着,夏闻语“扑通”跪下,给秦舍意磕了三个响头:“师父,蒙您数年庇护,今朝远离,愿您岁岁安康。”

    言罢,他伏身再拜,秦舍意扶起他:“路上小心,今后若是有缘,再续前尘吧。”

    “嗯。我会照顾好姐姐的。”夏闻语又深深地看了眼蒲与荷,“师妹,我走了。”

    蒲与荷心头一震。

    她向来是个得过且过,及时行乐之人,而今面对这故事中的悲欢离合,竟也生出些难耐的酸楚来。

    要是能开外挂就好了。

    蒲与荷目送着夏家姐弟远去,那飞驰的马车隐入无尽的黑夜,奔着属于他们的未来而去。

    希望等着他们的是灿烂的黎明,不是绝望的深渊。

    蒲与荷摸了摸潮湿的眼角,秦舍意说道:“你也去休息吧,明早还要和云阳郡主回府。”

    “啊?”蒲与荷从离别的情绪里回过神来,忘了,云阳郡主还睡在她家呢。

    “大将军会找上我们吗?”她问。

    “会的,所以你要待在云阳郡主身边,这段时间暂时避避风头吧。”秦舍意说着,便领着她往回走,蒲与荷突然反应过来,拉住这人的衣袖:“那你呢?”

    秦舍意沉默片刻:“先回去吧。”

    蒲与荷一愣,更是攥紧了些,秦舍意笑笑,轻轻拍拍她的手背:“没事的,别担心,太晚了,先睡吧。”

    蒲与荷想不出话来,她有一丝慌乱。仅仅是这寸丝寸缕,她的思维就已经被完全打乱。

    她默默缩回了手,跟着人进了家门。秦舍意走得不快,像之前每次回家那样,闲庭信步,而蒲与荷却总觉得,这偌大的府邸,其实也很好走,一点都不像刚来的时候绕七绕八,让她晕头转向。

    待走到院门口,她忽然问:“明早吃什么啊?”

    “我煮点粥,买些牛肉馅饼回来。”秦舍意答道。

    “好。”蒲与荷词穷,微微点了个头,就回去了。

    秦舍意没有停留,很快就转身离开,蒲与荷隔着一条门缝,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惆怅难言。她关上门,再看看熟睡的云阳郡主,心情更是沉重,抱了床被子,打了个地铺,就睡了。

    第二天,她早早起了床,洗漱完毕,准备去叫云阳郡主。

    不幸总是发生在她多管闲事的时候。

    云阳郡主要她梳妆。

    “啊?”蒲与荷犯了难,“我不会。”

    云阳郡主瞪了她一眼,蒲与荷又连连点头:“会会会。”

    不会也得会。这大小姐五指不沾阳春水,说不定梳子都不会用。

    蒲与荷腹诽着,抓起一把木梳,干净利落地给人扎了个,高马尾。

    云阳郡主满脸错愕:“你在做什么?”

    蒲与荷:“……”

    我怎么知道,我只会扎马尾啊。

    她嘀咕着:“不喜欢呀?那我重新给你扎。”

    蒲与荷使出浑身解数,给她编了两条麻花辫。

    云阳郡主脸色更是难看,蒲与荷却沾沾自喜:“你看这辫子,多对称啊,我手艺好吧?”

    云阳郡主气得头疼,但看了眼蒲与荷,对方居然还一脸高兴,正美滋滋地端详着她的杰作。

    突然也没那么生气了。

    云阳郡主想着,她和一个傻子置什么气,到头来是能改变结局还是能落个好处?

    思及至此,她便起了身:“走吧。”

    “我爹做了早饭,我带你去。”蒲与荷一觉睡醒,又恢复了几分力气,领着人去了吃饭的地儿。

    秦舍意早摆好了碗筷,坐着等她们。蒲与荷笑着:“我来啦。”

    秦舍意向云阳郡主行礼,对方倒是难得客气:“叨扰了,秦院使。”

    蒲与荷拿筷子的手一顿,看了看某人,云阳郡主大大方方坐在她旁边,也不说话。蒲与荷却像心有灵犀似的,给她夹了块馅饼:“给,吃这个。”

    云阳郡主淡淡说道:“太大了。”

    蒲与荷:“??”

    她想了想,又用筷子把那馅饼一分为二:“这样就好啦。”

    “还是太大了。”

    蒲与荷:“……”

    咋了,你是小说里写的那樱桃小口,还张不开了?你别是颞颌关节紊乱吧?

    蒲与荷眨眨眼:“你是不是没胃口?怪我,一大早给你吃这么油腻的东西。”

    她把那馅饼夹到自己碗里,将一碗米粥推到云阳郡主面前:“我知道怀孕很辛苦,但为了宝宝,你多少吃点。我师,师父一大早熬出来的,很香的。”

    秦舍意一愣,云阳郡主更是有几分愠怒,拿起筷子,重新把蒲与荷碗里那块馅饼夹了回来。对方埋头吃饭,根本不理她。

    云阳郡主很是不满,叫了一声:“烫。”

    蒲与荷抬头,见她那满脸的不悦,凑过来吹了吹那馅饼:“行了,吃吧。”

    云阳郡主:“……都是你的口水。”

    蒲与荷也有点恼了,呛声道:“亲都亲了,你还介意这个?”

    云阳郡主一怔,立马摔了筷子,满脸通红地跑了出去。

    蒲与荷:“?”

    怎么回事啊?这大小姐太难伺候了吧?

    “小蒲,去和云阳郡主认个错。”秦舍意也知这孩子是受了委屈,但眼下情况特殊,不好与那位郡主撕破脸。

    蒲与荷咂咂嘴,道:“我出了这门,以后说不定就不能回来了。”

    秦舍意心疼不已,但还是催促着:“去吧,以后——”

    话音未落,云阳郡主居然又自己回来了。

    屋内的两个人都傻了眼。

    云阳郡主又羞又恼:“是你轻薄我在先,这笔账我不讨回来,我跟你姓!”

    她重新坐了下来,拿了双新筷子,继续吃起了饭。

    蒲与荷与秦舍意相顾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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