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是夜,秦舍意备好了晚饭,等着自家两个小孩回来。结果人倒是回来了,脸一个比一个黑。

    “怎么了?”秦舍意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汤,蒲与荷一口气喝了大半碗,夏闻语则是动也不动,不知道在跟谁置气。秦舍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笑笑:“人是铁饭是钢,再怎么样也不能不吃饭。”

    “我没事。”蒲与荷拿起筷子,她可不敢说今天她亲了云阳郡主,救命,已经非常难过了。夏闻语则是淡淡开口:“跟姐姐吵架了。”

    “嗯?”蒲与荷吃惊,“怎么吵架了?我看你们两个出来时都挺平静的啊。”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两个人从石阶下边上来,眼圈发红,看着刚哭过不久,她还以为是姐弟相认太过伤怀,结果是吵架了?

    “她不愿意和离,更是执意要把孩子生下来。”夏闻语顿了顿,尽量压住了窜天的火气,“我跟她说了,她这身子,能安稳生产?何况那个王八蛋是个人?这孩子生下来,她娘俩都受罪!”

    蒲与荷捧着饭碗,一时沉默。剧情说要她随机应变,但这情况,她是真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抬眼瞧了瞧秦舍意,对方微微摇头,也是一筹莫展。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蒲与荷问道,夏闻语气得差点拍桌:“能怎么办?她要生,我还能出手帮她打了吗?”

    他说完,忽又哽咽:“我就她这一个姐姐,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以后清明上坟,我怎么跟阿娘交代?”

    蒲与荷不知道该怎么劝,人要是认死理,你是劝不动的,但劝不动,又不能不管,夏闻语这样着急也能理解。

    她略略思索:“那还是先帮夏夫人养好身子,以后的事再做打算。”

    “能行吗?危险大不大?”夏闻语声音软了下来,秦舍意答道:“我不能给你保证,就目前来看,风险很大,以后,不好说。”

    夏闻语听了,默不作声地拿起筷子,吃起了饭。蒲与荷啃着一块排骨,偷偷瞄了他一眼,发觉这人埋着头,眼泪都掉到了碗里。夏闻语吃着吃着,又抬手抹了把脸,风卷残云般吃完了一碗米饭,菜是一口没动,然后他“腾”地一下站起身,道了声“我回房了”,就迅速离开了厨房。

    蒲与荷又喝了口汤,秦舍意问道:“还喝吗?”

    点点头。

    他便又去盛了一碗,放到这人手边。蒲与荷想想今天的遭遇,忍不住问他:“义父,云阳郡主是什么来头?怎么连皇后娘娘都敢忤逆?我在席上的时候,也有不少贵妇和她站边。”

    “云阳郡主是端王嫡女,端王与先帝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不可谓不富贵。先帝一脉,子嗣不丰,多有夭折,长到成年的也就当今圣上与一位公主。所以先帝很喜欢小孩,云阳郡主一出生,便被送到了宫中抚养。”秦舍意温声说着,“不过有传言,云阳郡主之所以能被送去宫中,是因为她是太后的亲生女儿。”

    “咳咳咳……”蒲与荷猛地被呛了一下,“什么?”

    她十分震惊地看向秦舍意,对方解释道:“太后是宰相之女,嫁给先帝前,曾与端王有过婚约,但不知为何,两家退婚,太后入了宫,但太后多年来无所出,云阳郡主便是自小养在她宫里。”

    “哇——”蒲与荷有点理不清这中间的关系,“这这这这,这究竟算先帝手足情深,还是算先帝宅心仁厚?”

    不管云阳郡主是不是太后亲女儿,看那人现在嚣张跋扈的样子,肯定备受宠爱,这中间先帝没表态,她是不会相信的。但凡先帝从中作梗,那云阳郡主也不会是这种性格。

    蒲与荷感觉这口瓜实在太大了,她居然有点消化不了。

    最终,她只能慨叹:“先帝与太后一定伉俪情深。”

    秦舍意不知该如何评价:“现如今外戚干政,若是先帝泉下有知,不知该做何感想。”

    “皇室斗争真复杂。”

    蒲与荷继续吃饭,秦舍意给她剥糖炒栗子:“崔皇后,是太后侄女。”

    “啊?”

    “但崔皇后向着圣上,嫁入皇室不久,她就被家族放弃了。”秦舍意有条不紊地剥着栗子,清脆细微的声响落在蒲与荷耳边,她又产生了很强的宿命感——上个剧情没追到的人,这个剧情就要开始还债了,括弧,虽然目前他们都是配角。

    但为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能成为一对!强搓cp小心剧情灰飞烟灭!

    蒲与荷默默放下碗筷。

    “吃饱了?”

    “嗯。”

    秦舍意莞尔,将那盘剥好的糖炒栗子推到她面前:“尝尝这个吧,李记的,味道不错。”

    “好。”蒲与荷捡了一颗来吃,那糖炒栗子有些凉了,但味道依然很好,口感清甜,沙沙糯糯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她看看秦舍意,对方微低着头,还在仔细剥着栗子,烛火昏黄,勾勒出他温和的眉眼。蒲与荷心头一动,忽然很想跟这人说说话,说很多话。

    她暂时不想回去睡觉。

    “义父,我们下次去将军府是什么时候?”

    “近两天应该不会去,去得太频繁会让将军起疑。”

    “哦,好吧。”蒲与荷眨眨眼,“我今天给师兄望风,都没乱走,我们下次去庙里上香吧。”

    “好。”

    “那庙还挺大,应该有些年代了吧?”

    “那是前朝遗迹,本朝建立以来又大兴土木,扩建了一倍,里面的宝塔是供着佛祖舍利,每年都会有大师讲经。”秦舍意说着,“确实该带你去庙里一趟,前两年在乡中小庙,那老主持说你要常去拜佛的。”

    蒲与荷一听就笑了:“我小时候不是还找过什么道长算命?义父你哪个都信啊?”

    “只要能保你平安,我自然什么都信。”秦舍意笑笑,“天色不早了,回房去吧,这栗子你带回去吃。”

    蒲与荷耳朵红红的:“哦,好。”

    她端着那盘糖炒栗子,秦舍意点了提灯,送她回去。

    “那碗筷——”

    “我来洗吧,我今日在家并不忙。”

    蒲与荷捏着盘子边边,抬头看了眼这片黑夜。月色如水,树影婆娑,梅香浮动,本是宁心之景,可蒲与荷完全冷静不下来。她的心脏怦怦直跳,脸也烧得慌,连带着走路都晕晕乎乎。

    “明天早上吃什么?”她呆呆地发问。

    “煮了粥,再蒸几个鸡蛋。”秦舍意想了想,“或者东街有家豆腐脑和油条,你吃吗?”

    “我都可以。”蒲与荷看看他,目光又移向别处,“那明天中午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呢?”

    “我都可以。”

    秦舍意忽然顿住脚,提起了灯笼,照了照蒲与荷发红的脸:“是受寒了吗?”

    “嗯?”对方怔了怔,秦舍意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有点烫,回屋吧,我给你开点药。”

    “我发烧了?”蒲与荷有点意外,秦舍意哑然失笑:“烧着呢,都开始说胡话了。”

    小蒲同学有些赧然地抿了抿唇。

    她确实受了风,发烧了。但好在她体质佳,喝了两天中药就又活蹦乱跳起来。秦舍意只肯在她喝完药以后给一颗蜜糖,别的东西一律不准乱吃。蒲与荷倒也听话,乖乖躺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她终于能在院子里溜达了,就又见夏闻语黑着脸走了进来。

    毫无疑问,将军府那边没有丝毫进展。只是蒲与荷再次见到夏聆语,对方的精神明显好很多,有说有笑的。她找了个借口出门,就见某人待在屋顶上,冷酷得像个雕塑。

    究竟是夏闻语轻功太好,还是将军府守卫不行?

    蒲与荷对这种处处是bug的剧情无力吐槽。

    她本来是要去折两支新鲜的梅花给夏聆语,结果又在那园子里碰见了煞星。

    云阳郡主正哭哭啼啼跟某位断腿战神吵架,但很显然,AI机器人与人类的感情完全不互通,断腿战神很快下了逐客令,云阳郡主又是经典的哭戏跑。蒲与荷赶忙缩在角落里,好在对方跑得急,也没瞧见她。之后,她便看见一个女使捧着几簇梅花走了,蒲与荷不得其解,还想等那位战神离开,再偷偷潜入园中。没成想,那人一直不走,冷风吹得皮肤生疼,蒲与荷只好原路返回。

    然后她就在夏聆语房里看见了那个女使和那几支梅花。

    什么情况?

    小蒲同学大受震惊。

    那女使本来在絮絮叨叨些什么,见到她来,戛然而止,施施然退下了。夏聆语望着那梅花出神,久久不言。蒲与荷挠挠头发,更是糊涂。

    这种糊涂情况一直持续到晚上,她见到夏闻语,对方的脸色比白天稍微好了点,至少没有掀桌的冲动。

    “今天那女使,有对夏夫人说什么吗?”蒲与荷小心翼翼地问。

    “那女使说梅花是王八蛋送的,今儿云阳郡主来,被王八蛋气走了,以后许是不会来了,让我姐姐安心养胎。”

    “哦。”蒲与荷若有所思。

    难道,火葬场文学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开始了吗?

    她捧着饭碗,不出意外,那就是要出意外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个意外最先出现在了她的头上——云阳郡主杀到她家来了。

    蒲与荷:“……”

    微笑面对危险,梦想成真不会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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