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米是最后一个项目,结束后所有获胜者在台前领奖,陈宴的奖牌是林冠代领的,说是有事。林冠把宋琤交给了许如笙那三个非高三生,高三在结束后还要上晚自习,他们不用。
林佩忙着看宋琤那张帅脸没空操心吃饭的事。宋琤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说什么都是笑着应两声。许如笙也很奇怪,完全跟丢了魂似的。
许如箫摇摇头,最终还是得靠年龄最小的他。
“来点果酒吗?”许如箫眼珠子转转,他就是看中了这家店的果酒才来的。
宋琤这时还穿着一中校服,却有了做家长的感觉:“你们几个未成年,还是不要沾酒的好。”
“就一点,琤哥,我长大后第一次见你,就当庆祝重聚了。不过,林佩姐你还是不要喝了。”
宋琤没问为什么林佩不可以喝,在许如箫的攻势下他妥协了,最多只能要两瓶。
果酒上桌后,许如笙拿起玻璃瓶看了看,是车厘子果酒,度数只有五度左右。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口,完全是果香味,酒精味很淡,口味偏甜却又清爽,她放心地干了一大口,想压住心里的密密麻麻。
【周峙:在哪?】
【许如笙:锦扇楼,在吃饭。】
【周峙:我去找你。】
【许如笙:好。】
十分钟后,许如笙看见他穿过巷子走来。没穿校服,叼着根烟,他一直就是这幅离经叛道的模样。
周峙把她拉到巷子里,这里没什么人,只有一盏路灯苟延残喘地照着这里。他扔了烟用脚碾灭,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看清楚些什么。
“喝酒了?”周峙抓着她的手腕。
许如笙说不上来的不舒服,但也没挣脱,点点头:“嗯,果酒。”
“没醉?”
“……也许?”
周峙低下头,如一个多月前那样,同样月明星稀的夜晚,也有着同样的结局,她侧过了脸。可这次周峙没放过她,一片湿润落在了她的脸侧,小心翼翼的,带着与他强势性格不符的温柔。
许如笙瞳孔瞬间放大,现在彻底清醒了,下意识推开了他。
周峙毫无防备被她推到了墙上,黑色的机车服被蹭上了青苔和墙灰。他也很惊讶自己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下。
“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许如笙进退两难,推人确实不对,可如果把他拉回来好像是在接受他刚才的动作。
她站在原地,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怎么办。
周峙伸手用食指蹭了蹭她的侧脸,说:“原谅你。分手吧。”
许如笙抬头看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别看我,跟你玩了这么久也腻了。”周峙看向一边,笑得很恶劣。
很稀奇,他居然感受到了许如笙的一点点失落,几秒后他也突然明了,这点失落绝不是为他。的确,许如笙当时的失落是在想:所以我是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对吧。
“你可别哭。走了。”
他当然知道她不会哭,只是到最后也不愿意承认输的是自己。从一开始他就有些不确定她答应自己的追求是否别有目的,但他还是想试试,试试自己是否能让她乖乖待在自己身边不对外面的世界探头探脑。
交往的这一个多月她从来不主动给他发信息,从来不问他在哪,包括知道有女生给他表白她也从来不过问。看似他们走在一起,其实从来没有靠近过。
这些他都可以骗自己,是她不会谈恋爱,是她还没开窍。但今天号码牌的事他无法骗自己,因为他亲眼看见陈宴抓了她的手腕,她没有反抗,他亲眼看见她的脸染上了红晕,是在他面前不曾有过的心动的迹象。
他自嘲一笑,原来是自己错了,错在一开始被她吸引就是因为她的独特,错在蒙蔽了自己,她的心不在他这里。
他不禁眼眶有些发热,暗骂了声“操”,周峙你真特么没出息。
许如笙进包间的时候,林佩看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止了笑,许如箫也察觉有些不对劲,两人围着她问她怎么回事。不是说去趟卫生间,怎么回来就这样了?
“我好像……被甩了……”她的语气带着些不确定。
许如箫反应了几秒后当场就撸起了袖子,“他还甩你!我特么……”说着就冲了出去,宋琤怕出事跟林佩说了声照顾好许如笙后,拿起许如箫的书包就追了出去。
林佩抚着许如笙的背,也不问什么。他俩分手是早晚的事,但她没想到的是居然是周峙提的。虽然知道周峙这个人很混,但她见过他那么多次,也看得出来周峙对许如笙是喜欢的,没想到他会甩了她。
“笙啊,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配不上你。”
许如笙端着杯子喝了一口又一口,林佩在旁安慰她,等林佩反应过来的时候许如笙已经喝完了一瓶果酒,脸上泛着红。
林佩夺过杯子和酒瓶,不确定她是不是喝醉了。戳了戳她,叫她名字也没反应,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桌布的花纹。
许如箫也联系不上,又不敢直接给许叔楼姨打电话,没办法只好联系还在上晚自习的陈宴。
陈宴和林冠赶来的时候才八点多,晚自习还没下课。
“许如笙?你真行。”陈宴叹了口气弯下腰背起了她。林冠拿着林佩和许如笙的书包到前台结了账。
几人走到附近的药店,林冠扯着林佩跟他一起去买药,陈宴跟许如笙在外面等。他把她放下,“许如笙,站好。”
许如笙乖乖站着,只是有些不稳。他揽着她肩,把校服外套脱下垫在花坛边沿让她坐好。
“冷么?”他蹲在她面前,指尖轻碰了下她的手,冰凉的。许如笙却摇摇头。
“你真行。”
林家两兄妹出来了,看着许如笙吃完了醒酒药喝了热水。林佩还想说什么,被林冠拽走了,给他留下了许如笙的书包,陈宴没精力没管他们在想什么,任由两人去了。
林冠搂着妹妹的脖子说:“给他俩点空间。”
“哦,还是你懂。”
陈宴打开许如笙书包里的隔层,拿出一片暖宝宝,对折,放进许如笙手里。
“抓好。”
陈宴坐在她旁边,沉默了不知多久。
“清醒点了么?”
许如笙点头:“嗯。”
陈宴把书包挂在小臂上,在她面前蹲下,“上来。把我衣服拿好。”她起身拿了衣服乖乖趴上他的背。
他背着她走过街道,穿过小巷,一路嘈杂。渐渐地,耳边安静到只听得见对方呼吸的时候,陈宴感觉到肩颈处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
“许如笙,你在哭?”
陈宴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刚才的眼泪好似不是落在他肩上,而是他心里,心脏此时被她的泪水搅得酸涩。
“乖,不哭不哭,眼泪是珍珠。”陈宴叫着她的小名,轻轻地说着小时候她安慰过他的话。
陈宴小时候因为父母长期不在家总被同龄的男孩子欺负。小孩子没什么价值观,只是觉得能在一个人面前称王称霸很厉害。小陈宴被他们欺负也不会还手,只会哭鼻子,因为他不像他们有大人撑腰。
他越哭他们就越欺负他,绰号“哭包”。
直到他遇见了许如笙。
“你们不许欺负他,这样是不对的。”小如笙站在他前面,双臂张开呈保护姿态,小小的个子还没小陈宴高。
只有小如笙知道自己在颤抖,她也在害怕。
小男孩们最怕惹上女孩子,因为……女孩子哭起来不要命的,眼泪珠子啪啪地往下掉,跟不要钱似的。要是被大人逮到了少不了一顿骂。
他们失了兴致跑到一边玩滑滑梯,刚才欺负人的嚣张气焰顿时烟消云散。
小陈宴呆愣的脸上还挂着眼泪,小如笙手抬得高高的,一下一下地摸他的发顶,像哄小猫一样哄他:“不哭不哭,眼泪是珍珠。”
小陈宴眼睛红红的,抓着她的手问:“你是神仙派来保护我的吗?”眼里满是希冀。
后来他才知道——她不是小神仙,她是经常叫自己去她家吃饭的邻居楼姨家的小孩。她叫许如笙。
知道许如笙是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妹妹后,他羞赧不已,觉得在妹妹面前丢了脸,即使许如笙并不这么认为。
自那天后,他被人欺负也学会了还手,不再像个小哭包一样,性子也渐渐冷了下来。许如笙却总说他没有小时候可爱了。
陈宴希望自己变强大,像小如笙保护他一样保护许如笙,他希望她开心时自己可以陪在她身边,难过时也同样。可他不希望她为别的男生流泪。
他喉结滚动,声音温柔到可以将人溺毙:“乖,来我这边吧。”
他当然不知道秋老虎那股烦躁的风是因为他而起,直到现在还以为是因为周峙。
她一直知道他班上有个叫白舒的女生在追他,起初她并不是很在意,因为陈宴这样的人没人追才奇怪。
上小学的时候,班上的老师总是给其他女孩子编辫子,从来没给自己编过。有一天那个老师给一个女孩编辫子时因为头绳不够,向小如笙借了一个头绳,上面有向日葵的图案,即使那是自己最喜欢的头绳,她也很爽快地给了。
可后来一天两天三天,那个头绳还是在那个女孩的头上,老师拿着那根头绳给那个女孩编了一次又一次的辫子。课间玩耍的时候,小如笙一把扯下那个向日葵头绳,扯得那个女孩哭了起来,最后引来了老师。
老师没有问原因,只忙着安抚那个小女孩,看小如笙的眼神中全是厌恶,最终给两家家长打了电话。
庆幸的是,许爸许妈没有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自家乖乖道歉,楼盈一眼看出那个头绳就是自家小孩的,据理力争,最终许定东抱着自己女儿去买了一大堆头饰,每天换着戴。
班上的小朋友自向日葵头绳事件后,都明里暗里地叫她“小气鬼”。小如笙慢慢地接受了这些评价,她买零食总会多买一些,不是自己吃而是全部分给那些小朋友,想努力变成一个大方的小孩。
直到她看见陈宴对白舒笑,她才知道自己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是个小气鬼,不允许自己缺失一点被关注的感觉。
陈宴,你也觉得我很幼稚吗?
背后的人呼吸逐渐平稳,在陈宴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背后传来声音:“陈宴。”
“嗯。”
“明年我们不要再错过秋天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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