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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下午,隔壁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这间客栈的客房也不密集,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就很不对劲。

    经过大半天的适应,周濛已经能够比较稳当地穿这套衣裙和头饰四处走动,只不过,柳烟的评价仍是,很僵硬。本着多练练就好的心态,她很主动地想要四处逛逛,听到隔壁的动静后,她积极地拉开房门走了出去,打算在廊道里看看究竟。

    她左手隔壁住的是柳烟,声音是从右手隔壁传出来的,只见那间空房此刻门户大开,三个衣着精致的婢女正指挥着五六个仆从,一趟又一趟地往隔壁房间里搬运箱子,那些箱子镶金嵌玉,雕着精致的花鸟纹,明显是贵族女子用来装放私物的箱笼。

    “你的新邻居来了,”柳烟冷不丁出现在周濛的身后,周濛猛一回头,头上的金步摇差点甩到她。

    “轻点,”柳烟嫌弃道。

    周濛亲热地挽住她,道,“看这架势,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娘子吧。”

    “是王夫人的女儿,萧太师的小孙女。”

    “王夫人的女儿?”周濛陡然瞪大眼睛。

    “怎么这么巧?”上次在安陆莫名其妙见了她,现在在客栈又和她女儿住了隔壁,

    “巧什么巧,都是我安排的。”

    柳烟瞥她一眼,微微有些得意。

    “她现在应该还在下马车,一会儿就会上来跟你见面,你注意下仪态,看看人家的侍女,都比你有气派。”

    “哦,”周濛扶了扶发髻,装作漫不经心看了她一眼,又道,“你好像和王夫人的关系特别好?”

    “跟你有什么关系,”柳烟转身进屋。

    都安排到自己头上来了,怎么跟她没关系?

    周濛正打算厚着脸皮追进去,身后却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一声清越柔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这位便是周姑娘吧?”

    声音好听极了,轻轻软软的,周濛浑身一麻,保持着仪态缓缓转身,却见唤住自己的是一名侍女打扮的年轻女子,虽然年轻,但看起来比自己要成熟不少,端庄稳重,正笑意盈盈朝她走来,在三四步之外恰到好处地停下,恭身行礼。

    “周姑娘好。”

    周濛动作僵硬地还礼,那女子笑意更深更柔,道,“姑娘真美,果真名不虚传。”

    冷不丁被夸,周濛身形更僵,“姐姐过奖,呵呵……”

    她能有什么美名,还名不虚传?

    “叫姐姐可折煞我了,我叫水青,是萧府王夫人的女侍。”

    她话音刚落,身后便有人喊了一声“水青”。

    “水青,柳姐姐和周濛都在吗?”

    从声音就能听出,那是一个活泼俏丽的少女,还带着几分急切。

    闻言,水青的表情变得柔和,她眉目略低,略带歉疚地对周濛欠身,“是我家女君上来了,恕奴婢失陪。”

    周濛笑着点点头,“姐姐随意。”

    话音刚落,就从楼道转角走出一个青衣少女,梳着双髻,髻上簪满光润的珍珠,少女容貌娇憨,饱满的额头,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总之好像哪里都是既圆润又可爱的样子。

    周濛细细打量,这就是那位萧家的那位小女郎?

    少女的眉目间绽放着灿烂的笑容,她步履轻快跳脱,三两步越过簇拥在门口的仆从、婢女,走到了廊道尽头,周濛的身前。

    她微微歪头,也打量着周濛的样子,然后笑意盈盈地对周濛行了一个平辈女子的见面礼,她行李的动作又快又熟练,甚至显得敷衍。

    可是,她的一举一动并不让人感觉无礼,只会让人想要苛责是礼节太过繁琐,局囿了少女的自在灵动。

    “你就是周濛?”她的声音脆生生的,让人想到用春日柳叶吹出的小调,悦耳动听。

    周濛依样回礼,“民女周濛,见过萧家女君。”

    “什么女君,姐姐这么客气做什么。”

    她看着周濛的眼睛中满是好奇。

    “阿娘告诉我你是明德十六年六月的生辰?”

    “……是。”

    “那太好了,我俩同年,我十一月的,那我喊你姐姐没错呢,”她明朗一笑,还开心地回头朝水青眨了眨眼,水青有些无奈,笑着低下了头。

    “我叫萧小妹,在家排行十三——”

    “女君……”水青为难地打断,她刚想由着她高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是不一会就犯了忌讳,想提点她。

    “呼,”被打断的少女有点沮丧,“好啦我知道。”

    委屈回头,凑在周濛耳边悄悄说,“其实萧小妹是我的乳名,她们不让我在外面说。”

    “及笄后家里人给我起了小字,叫什么什么璇的,反正我记不住,不过大家都叫我十三娘,你也可以叫我十三娘,我就叫你阿濛姐姐,这样好不好?”

    她拉起周濛的手,像倒豆子一样说个不停。

    如此天真直率,周濛就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高门贵女,安陆城随便一个官家小姐都惯会拿腔拿调,这让她这么个脸皮奇厚的人也有些不自在,嘴都笨了起来。

    “……好啊。”

    “嘻嘻。阿濛姐姐你好漂亮啊,这身衣裳你穿好看极了,这个发髻我也好喜欢,是不是柳烟姐姐给你梳的?咦,柳烟姐姐人呢?”

    ***

    门外的脚步细语声不断,萧府的仆从和侍女仍在有条不紊地整理萧十三娘的大批行李,她本人则坐在案边与周濛和柳烟喝起了茶。

    她显然与柳烟更加熟稔,周濛愣愣地想,或许柳烟背后的那个神秘主人就是王夫人?

    可是,要说王夫人这样传统的世家命妇,背地里还经营着天青阁这种歌舞伎坊,这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阿濛姐姐,你在想什么?”

    萧十三娘与柳烟寒暄了许久,周濛难得插空开个小差,就被抓了个正着,她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对了,你这次来卢奴城是来做什么的呀?”萧十三娘问道。

    “我?我来给王后吊唁,你不也是么?”

    “我不是,我是来玩儿的。”

    小姑娘难得正经地摇了摇头,“我阿娘说了,王后江氏乃是平民出身,她活着的时候都不配让我们萧家的女儿来拜谒她,何况是丧礼,让我长嫂她们去就足够了。”

    “你的长嫂?”

    “是啊,我哥上个月回洛阳刚成的亲。”

    周濛想起来了,她说的这位应该就是上个月刚回洛阳任御史的萧家第三代的翘楚,萧恪。

    “阿濛姐姐,你没说实话。”

    周濛一惊,回过神来,“啊?”

    “你嫌我不懂事,诓我是不是?你是中山王的孙女,若是受邀前来吊唁,哪有住在宫外客栈的道理?若不是受邀而来,那你连宫城都休想进去,灵堂设在哪个方向你都不知道,吊唁可不就是个借口?所以你让柳烟姐姐帮你进到卢奴城,到底想要做什么呀?”

    她的语气是那么理所当然,就好像周濛的借口真的十足蹩脚一样。

    她来卢奴城当然是存了心思的,不过不像萧十三娘说的那样,吊唁的借口并没有太大不妥。

    “恰逢王后过世,我兄长失踪已久,他兵败在前,不孝在后,我担心他会因此背上罪责,所以想来替他处理一些未尽的事情。”

    “姐姐说的不是实话,”萧十三娘摇摇头,“柳烟姐姐能在卢奴城得到的所有特权,都是我阿娘给的,我们想方设法让你进来,就是想帮助你,你却把这样重要的事瞒着我们,是将我们置于何地呢?”

    柳烟也坐正了,投来探究的目光。

    将她们置于何地?周濛也想问,她们又将她置于何地。

    柳烟是借力于王氏母女这一点她现在也想明白了,这一路上柳烟听到的、看到的,想必王氏母女也会知道,但除此之外,周濛不知道王氏还知道多少她的事情,更对王氏的企图一无所知。

    时至今日,包括柳烟在内,她们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这不叫合作,简直是明晃晃地将她当做一枚棋子来用,当棋子就算了,还想让她成为一枚毫无保留的棋子,想要的未免太多了。

    “当然,你们对我提供帮助,我很感激。但是,萧家妹妹,事情不是这么谈的,我再卑微再不济,想必也有能让你阿娘看中的地方,觉得我不坦诚?很好办,你可以把这里的一切人手都撤了,我感谢你们之前的帮助,但以后我也并不是非你们不可。”

    萧十三娘的眼睛微微眯起,脸色果然变了,天真中透出凌厉而世故的冷芒。

    眼前这位,从来都不可能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她哪里是来玩儿的,她就是王夫人的眼睛和左膀右臂,世家的女儿哪有天真的,何况还是萧家的女儿。

    很快她就收敛了那股冷意,又重新弯起眼睛,甜甜地笑起来,拉起周濛的手撒娇,“姐姐别生气,是我不会说话,姐姐温柔聪慧,一定不会怪我的对吧?”

    “怎会怪你,”周濛笑答,“我们不就是姐妹闲聊么?”

    萧十三娘佯装叹了口气,很认真地又道,“我方才虽然话说得鲁莽了一些,但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大家都有秘密我知道,姐姐有顾虑,我们也有难处啊,姐姐你住在宫外,很多事情传不到你耳中,你可知你哥哥已经出事了?中山王世子对王后的死因起了疑心,他首先怀疑的,就是你哥哥之前送往王宫的一批药材,怀疑他在其中投毒呢。”

    说完就抬眸去看周濛的神色,却见她面色极稳,丝毫不见变色。

    她并不知道,周濛此行之前早已做足了万全的准备,随时应对任何情况。

    “所以啊姐姐,我正是因为太想帮你才那样问的。”萧十三娘略有委屈地撒娇道。

    说完,周濛竟也佯装不忍,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妹妹有心了。”

    她心里却是冷冷一笑,她只是不想被她兄妹所连累而已,想试探这件事的真伪。

    其实,她们彼此都心知肚明,面上却要一来一回好姐妹似的做戏。

    “我二叔已经开始查了吗?”周濛问道。

    “是啊,几天前,王后大殓还没完,他就让人去查了,而且行事十分高调,就差没把你哥哥毒死王后这件事在满城亲贵面前说出来了。”

    她那甜脆的声音充满了试探,周濛听在耳里,却也生出了几分愉悦。

    萧十三娘一直都很关注周濛的反应,捕捉到了她眼角眉梢的喜色,不免奇道,“你哥哥被人栽赃,你倒挺高兴?”

    栽赃?

    周濛一挑眉,低下了头,垂眸的一瞬间,眸中闪过一丝阴冷。

    如果不是栽赃呢?

    其实那批药和周劭早就没有关系了,是她一手张罗送进中山王宫的。

    当时,周劭坚决不肯送药回卢奴城,他看似大大咧咧,实则谨慎,那时北边危机,他自知已经没有精力应付宫中的那些小人,便宁愿背负办事不力的罪责也不肯送药惹来自己一身骚。

    是周濛趁他有急事北上,才让小六继续完成了剩下的采买。可是小六跑断了腿也找不齐那些名贵的药材,也是周濛帮他从当龙寨的小庆手里进的货,最后让小六以周劭的名义顺利送进了王宫。

    因此那批药到底是个的情况,没有人比周濛更清楚了。

    她更是知道萧十三娘在着急什么,她们怕她兄妹二人会折在这件事上,自然也不想和一个即将获罪的人合作下去。

    她理解,也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立场。她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声音低却稳,“谢谢妹妹的告知,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你们若信得过我,就静观其变,如果信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可以随时撤走这里的人,我做的一切都与你们无关,包括柳烟姐姐。”

    周濛的意思很明白,这件事她并不需要借由王夫人的手,周濛就算败了,无法脱罪,也与她们无关,如果她逃过这一劫,那她们还是“朋友”。

    无本而有利的事,谁不喜欢呢?

    “怎么会信不过呢,”萧十三娘笑得眼睛亮晶晶的。

    “这段时日姐姐在卢奴城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千万别客气,就算我做不到的,还有我长嫂呢。她被我哥安排住去了馆驿,我听说,那边的客房都是独立的小院,比这里住着宽敞,明日我打算过去看看,阿濛姐姐,你也和我一起去吧。”

    ***

    第二天一早,周濛刚醒,睡眼惺忪间,听到有人敲门。

    这一层只有三间房,楼道处有萧家的人把守,周濛不担心会有危险,微微拉开一道门缝,只见是水青立在门外。

    水青一脸笑意,亲和恭敬,可是总透着一股威严劲儿,周濛的睡意立刻就醒了,赶紧把门打开,把人请了进来。

    这时才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姑娘,面容清秀,微微垂着头。

    水青一番客套后说道,“周姑娘,这是我家夫人送给您的婢女,望您笑纳。”

    “送我婢女?”周濛更清醒了。

    “是,从今往后,姑娘的洗漱梳妆都需要有人打理,况且,出入各家的宫门府第,也需要有人在身边照应,”她怕周濛会拒绝,娓娓劝道。

    其实周濛没想拒绝,她知道水青说得对,既然自己不愿再以民女身份示人,那么若是身边没有婢女伺候,出行、更衣等等都小事亲力亲为,确实会显得格格不入,甚至被人笑话。

    如果王夫人没在这个时候送来这个婢女,周濛也打算这两天托人去给自己买一个合适的。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夫人好意了。”

    水青笑着又一福身,算是承了周濛的谢意。

    “她叫荆白,是我家夫人陪嫁嬷嬷的女儿,从小在夫人身边受教,乖巧懂事得很,原本夫人想要她给我们女君陪嫁,可女君的婚事还远,现在若能跟着姑娘,也是她的造化。”

    “荆白,还不来见过姑娘。”

    这姑娘看着年纪不大,相貌普通而清秀,看着很舒服,周身气质有着超出年龄的稳重,如水青所言,是一副很懂事的样子。

    “夫人特意挑给萧家妹妹的陪嫁,想来是有过人之处,起身吧。替我谢谢你家夫人。”

    承了荆白的跪拜大礼,周濛又与水青寒暄了几句,就由荆白伺候更衣梳妆去了。

    “你多大了?”周濛看着镜中在身后为自己梳妆的少女。

    “回姑娘的话,满十五了。”她嗓音偏低,但入耳很舒服。

    “连年纪都与我相仿,你家夫人有心了。”

    少女梳头的手出奇地稳,周濛觉得比她自己梳都要舒服,挽发的手法也十分老练,可见算得上心灵手巧。

    “你原本可以做萧女君的陪嫁,现在却跟着我,会不会觉得委屈?”周濛问道。

    身后的少女手都没停一下,她似乎对这个问题并不意外,微微笑道,“不委屈,来伺候姑娘是我自己选的,姑娘是宗室贵女,能伺候姑娘是我的福气。”

    周濛眉梢一挑,“你自己选的?”

    又自嘲笑道,“宗室又如何,又不都是富贵闲人,前朝的宗室可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她挽发的手依旧灵活自如,十分的游刃有余,仍是微微笑着回话道,“姑娘多虑了,夫人说过,姑娘有富贵之相,今后无论遇到什么难事,都会化险为夷的。”

    ***

    当天,周濛陪着萧十三娘在馆驿见桓夫人花了一上午的时间,用了午膳才出来,萧十三娘嫌客栈无聊,要留在馆驿的小院中陪桓夫人逗猫,周濛便自己回客栈去了。

    这一上午的大多数时间,她们都在闲聊些女儿家的琐事,都知道周濛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教了很多她梳妆打扮的技巧。

    萧恪的这位桓夫人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出身却实在不低,谯郡桓氏,荆州州牧桓昌就是她的族叔,她的父兄也都在洛阳任有官职。

    而至于这位少夫人的性子……秀丽端庄,齐顺柔嘉,简直比萧十三娘更像王氏的亲生女儿。

    与许多的高门婚姻一样,她昨夜私下听柳烟说,王夫人拿这个儿媳妇当个宝,她的夫君萧恪却好像并不怎么喜欢她。

    但这是小夫妻的家事,周濛权当故事听听,也不觉得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回客栈的路上,周濛觉得似乎有点不对劲。

    馆驿在王宫的西面,但离长乐坊并不远,来的时候只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怎么回程走了快半个时辰还没到?

    荆白也察觉到了异常,她掀开窗上的小帘朝外看了一眼,说道,“姑娘别怕,我们还在城里。”

    只要还在城里,人流密集,应该暂时不会有危险,周濛朝外瞟了一眼日头,“似乎是在往北走。”

    这与她们要回客栈的方向肯定不一样。

    她更不敢大声叫喊,车夫原本都是萧府的人,现下要么已经换了人,要么,就是此人本来就有问题,只是不知是受萧府的指使还是别人。

    周濛觉得不管从任何迹象来看,现在的王夫人和萧十三娘,都不应该有要害她的意思。

    她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谁会和她过不去呢?

    很快,马车就停了下来,门帘被马夫掀起,一个将帽檐压得极低的黑脸大汉坐在马夫的位子上,原来的马夫是个瘦高的年轻人,果然是中途换了人,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换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那汉子一声不吭,头往外一偏,无声地命令两人下车。

    荆白刚扶着周濛下了地,那汉子手刀一劈,荆白就晕了过去。

    “你做什么?”周濛低喝道,手也已经摸到了袖间的迷药粉包。

    “姑娘别怕,我不动你,是我家主人有请,”汉子声音十分粗嘎难听,但不是想要杀人灭口那种凶悍的态度。

    周濛打量了他一眼,他体态也很放松,并不是攻击的姿态。

    他将荆白拎起来扔进了车厢,然后用黑布蒙上周濛的眼睛,又将她的双手反捆在身后,将她带上了一栋二层的小楼。

    周濛只记得自己上了楼梯,小楼是什么样子她全然不知,只知道这地方很静,她被蒙着眼睛都听不到一丝别的动静,只有自己的呼吸和脚步,还有身后的大汉发出的动静。

    一阵拉门的声音过后,汉子说道,“姑娘请进。”

    周濛看不见,手也不能扶,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终于跨过了门槛时,身后的门就被很快合上,然后是大汉离去的脚步声。

    周濛后背紧紧贴着门板,被捆住的双手在门板上摩挲,上面光滑极了,除了知道这是极上乘的做工,其余的什么都摸不出来。

    她更注意到,这个房间的香气十分浓郁,而且古怪。

    她是制毒的行家,对迷烟、迷药、香料都不陌生,她几乎是在分辨出来的瞬间,就觉得心里一沉。

    ……这是催/情/香啊。

    看来这人确实不想杀人灭口,这是想办了她?

    接着,她就听到了轻而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人似乎穿的还是木屐,敲打着木质的地板,发出“吧嗒”“吧嗒”的轻响。

    她故技重施,舌尖迅速挑过齿后的毒囊,等着那人靠近就吐人一脸。

    可是舌头去够后齿的动作并不算小,很容易被人看出来,那人显然看到了,竟发出了一声轻笑。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也是,给她用催/情/香的,不是男人难道会是女人?

    “调皮。”

    那人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那声音沉且微哑,很陌生,肯定不是她认识的人,声音里还带着笑,慵懒、糜欲,却又透着一丝清冷。

    周濛二话没说就打算咬破毒囊,却在要动的一瞬间被人扼住了两腮。

    “真是个调皮的小东西啊。”

    几根修长的手指,隔着两腮的皮肤紧紧固定住了她的齿关,有些疼。

    不仅如此,她嘴巴微张,双唇被迫微微撅起,脸都捏变了形,一定还非常地滑稽可笑。

    “吐出来。”

    男人柔声威胁道。

    他居然知道自己口中藏了毒囊?

    周濛倔强地一动不动。

    然后她感觉到了男人逐渐靠近的呼吸,带着清新茶香的温热气息,正一寸寸地靠近。

    “不想吐?”

    他笑起来,心情很好,“还是想……让我用嘴,帮你把它弄出来?”

    周濛几乎感觉他的鼻子都要碰到自己的鼻子了,她忍无可忍,刚抬腿想踢他下面就被捏住了大腿,而他的另一只手也搭上了她的腰肢,还在向上滑动……

    “裴述你这个混蛋!”

    她终于骂了出来,虽然口齿不清,却包含了她所有的真情实感。

    抓了她却又不真的伤害她,不要脸跟她玩这一出的,除了裴述,也没别人了。

    男人笑了起来,默认了她的猜测。

    “放开老娘啊你这个乌龟王八蛋!!”

    他牢牢挟制着自己,但其实出手很温柔,在这种情况下,狭路相逢勇者胜。

    她抱着同归于尽的狠劲,用头去撞对方的头,很快额头又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抵住,接着那人将整个身子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将她牢牢地压在门板上。

    他也终于放开了她的嘴,周濛把毒囊一吐,感觉身上的男人正凑在她的颈窝,低低地笑了起来,“真是个好姑娘。”

    “痒啊!老色批,起开!连我的主意都打你特么有病吧!”

    裴述笑得更欢了,一手撑在她的耳后,另一只手缓缓抚着她的侧脸,“你怎么了?我若早知道你这么有意思,当初绝对舍不得将你送给赵丰那个废物——”

    他轻轻在她脸颊上印了一个轻吻,“我一定不择手段地把你抢来,让你做我的女人。”

    周濛心里升起无比的厌恶,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忍了下去。

    “所以你承认了?当年我被娟娘卖去襄阳城做赵丰的外室,都是你背后挑唆的。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裴述从她的颈窝抬起了头,“你这么聪明,那样伤人的话,怎么忍心让我说出来呢?”

    他还委屈上了。

    “哼,”周濛冷笑。

    的确,他想用赵家的手把她弄死的理由是很简单。

    她死了,周劭才能心无旁骛地去争中山王的世子之位,成为他实现野心的绝佳助力。

    “是不是对你这样的人来说,杀死我这样一个无辜的小角色,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都不需要动一丝的怜悯之心?”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后悔。”

    他如此理直气壮,周濛觉得自己要是再单纯一点,简直都要信了。

    看到周濛一脸的不屑,他又笑起来,“幸亏你没事,如果你死在了襄阳,我又怎么能得到……现在这么合我心意的你?”

    周濛狠狠翻个白眼,果然从禽兽的嘴里是说不出人话的。

    她虽然被蒙着眼,表情却像是在看一个自说自话的神经病,“起开!”

    裴述还是不动,似笑非笑看着她,脸稍微后撤几分,开始仔细打量她的容貌,眼神逐渐火热,却又始终带着几分游刃有余的戏谑。

    周濛知道他在看自己,顿时浑身不自在,怒吼道,“滚啊,信不信老娘咬死你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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