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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下午,周濛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照常给他准备晚上药浴的材料。

    果不其然,傍晚时分,元致就主动来找她了。

    他轻轻叩响她的房门,周濛正在屋子里的炉前生火,白日里她不常在屋内,用不着火炉,但是夜里的山间冻人,得有炉火才能睡得安稳。

    她头也没抬,“门没关,自己进。”

    元致轻轻一推,吱嘎一声,门应声而开。

    周濛蹲在炉前,一手拿着木炭,一手拿着火钳,一见是他,平常地客气招呼道,“坐吧,有事?”

    她的屋子虽然整洁,但东西实在太多,药材书本堆了满屋,除了她自己此刻待的地方,也就书案前刚好够一人落座。

    元致个高腿长,坐也坐得小心翼翼。

    周濛见他迟迟不说话,联想到下午偷听到他和宇文慕罗的对话,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干脆放下火钳,就这么和他隔空对望。

    但元致其实并不是在看她,他低头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匣子。

    那匣子是紫檀木的材质,木质光润,红中带紫,看起来十分名贵。

    周濛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一贫如洗的落难王子,他哪来的银子?

    元致今天有些反常,若在平时,她不用开口,他就能把她的心思猜个七七八八,捡能说的回答她的疑问。

    但这会儿,对于这个不太寻常的匣子,他什么也没解释,直接放在地上,缓缓向她推了过去。

    “给你的。”他说。

    “给我?”

    他点头。

    周濛满是疑惑,把匣子拿了起来,“什么东西?”

    匣子上还有一个精致的小铜扣,没锁,咔嗒一声,她轻易拨开铜扣,翻开盖子——

    周濛眉头收紧,心头的疑惑更甚。

    匣子里是一对耳坠。

    十分平平无奇的款式,什么多余的装饰都没有,只在半截手指长的耳线下悬着两粒坠子,那坠子……是当初他随身的锦囊中那根手绳上的两粒红玉。

    他竟然把自己那根男子手绳上的那两粒玉红豆,改镶成了一对女子的耳坠?

    “你,这是……做什么?”她惊得话都没说利索。

    这不是他和女子的定情信物吗?那女子是不是宇文慕罗她不好下定论,谁知道他除了宇文慕罗还有没有别的女人,但红豆嘛,都知道红豆寄寓相思……

    两粒豆大的红玉卧在雪白的丝绒衬布上,其全貌一目了然,周濛这才看清,那小小的两粒,哪里是什么红豆,居然是两粒小小的茶花。

    因为玉粒太小,乍一看并不明显,但其实细节十分丰富,层层叠叠、微微外翻的含苞花瓣,还有娇嫩的点点蕊心,全都栩栩如生。

    还好,不是红豆就好……

    既然是送给她的,如果是红豆……她的老天啊,那可怎么说的清?

    她可不想招惹这种麻烦事。

    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松了一些,她又问了一遍,“你这是做什么?”

    窗外的天色已黑,昏黄的烛光映着元致的半张侧脸,光影错落间,他的目光沉静如水,“这对红玉茶花,是我阿娘送给我的。”

    周濛觉得自己的神经又绷了起来,他阿娘给他的,他又给她……是她想的……那种意思吗?

    不对,肯定不是这样。

    她与元致的关系一直简单明了,目前各自的处境也不好,谁都不想节外生枝不是吗?

    元致看出了她的惊疑不定,眉梢不动声色地一挑,低头间,他的唇角弯了弯,似乎是在解释,“不必多想,这是阿娘找萨满大祭司求来保平安的。”

    “那也很贵重,这我哪能收。”

    说不定这已经是他阿娘留给他的唯一一件东西了。

    就算要送,也应该送给适合收他礼物的女子。

    元致虽然接过了周濛递过来的匣子,但是又随手将匣子放在了手边的书案上。

    “就当是我给你的谢礼,”他轻声说道。

    “此番南下,走得匆忙,我身上也没有别的东西了,也就这对红玉还算贵重,你从凤鸣山回来昏睡过去的那四日,我去街市找匠人做了这对耳坠。

    “我见你平日里从未戴过首饰,也不知你喜欢什么样式,就做成了最简单的样子,如果,如果你不嫌弃做工粗陋,就收下吧。”

    嫌弃粗陋?他是认真的吗?

    这红玉的玉质剔透,色泽红亮饱满,这样的好东西恰好适合最简单的款式,因为它本身就是最美的。

    她并不嫌弃,但她也不想要。

    元致能念着她的救命之恩,她很开心,但要说谢礼……她明明有更想要的。

    她就想要他的一句承诺,答应助力周劭的承诺,这可比千万颗这样的红玉都要值钱。

    “不喜欢?”

    周濛一笑,轻轻摇头,这压根就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元致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图的是什么。

    既然他坚持要送,只能说这是他一份小小的心意罢了。

    收了也行,周濛不想再纠结于这个小物件,就当替他暂时保管吧,将来应该还会和他见面的,到时候再归还不迟。

    她没再看这匣子,算是默认了。

    “这个时候来给我送谢礼,你是不是要走了?”

    元致没有意外,点头,“我明日一早就回漠北。”

    意料之中。

    “那你身上的毒……”

    元致敛眸,“兴许漠北也能找到解毒的行家吧。”

    下午,宇文慕罗已经开始张罗元致去漠北以后的事了,周濛隐约听到她说,他们回去的头一件事,就是给元致找一个他们鲜卑部族里最顶尖的大夫,大夫不行,还有萨满大祭司呢,一定比什么梅三娘要强上百倍。

    周濛微笑,口不对心,“嗯,一定能找到的。”

    但心里想的却没这么乐观,这普天之下,她师父梅三娘都解不了的毒,那就是无解。

    宇文慕罗要怎么折腾是她的事,但元致对他自己的病情却是一清二楚,已经如此糟糕,却非要跟宇文慕罗走,她还能说什么?

    只能口头祝福。

    但她心里其实还存着一线希望,按照寻常的解毒法,目前是无路可走了,但非寻常之法呢?

    那就只有等她去了巴东巫峡,她才能找到答案。

    如果真能被她找到,那她要去漠北找元致吗?

    她觉得,这就要看他的诚意了。

    “元致,”她唤道。

    他那双深而长的眼睛很快看了过来。

    “你这次回漠北,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能腾出手来的话,我哥哥……”

    说到这里,她不知不觉就想到了午后前院和元致叙话的宇文慕罗,那时,她求元致帮她找她弟弟的时候,和此时的她是一样的口气,那时的宇文慕罗,她也是这样忐忑的心情吧。

    那时候她听到元致答应她了的,他答应帮她找失踪的弟弟。

    所以,他也会答应自己吗?

    还没等她说完余下的话,元致就先给出了答案,“抱歉,我帮不了你。”

    “不不,我不奢求你能帮我找到他,就帮我打听一下消息,可以吗?”

    毕竟他手里有军队,而且他对整个漠北的局势了如指掌。

    她一脸希冀地看着他,烛光中,一双大眼睛的光彩比月华更加夺目。

    可她看到他还是摇了摇头,“我没有办法。”

    周濛的表情有些僵硬,但仍然语气温和,带着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一丝哀求。

    “元致,我哥哥走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你知道他早有安排的是不是?他不是偶然在凉州失踪,而是,这一切的失败都是他计划好的,对不对?”

    迎着少女祈求的眼神,元致的目光依旧沉静无波。

    这种事关生死的问题,什么样的言语都有可能作假,但眼神骗不了人,周濛在他幽深的眼神中读出了他的回答,对于周劭的遭遇,他并不知情。

    他还是补了一句,“他走之前,并未与我说他会上战场,而且,凉州之战是个意外,不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所以这件事,你问我没有用。”

    她一瞬间似乎脱了力,坐回自己的脚后跟,依旧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

    “但你应该相信他,”元致轻声说。

    相信?她也想相信,可是一切迹象都显示他可能会遭遇怎样的凶险,凉州年年内乱,长安几易其主,匈奴、羌、羯混战不堪,局势动荡,加上中山国自己的军队内部,也可能存在对周劭不利的因素,中山王宫里想要他死的,可大有人在。

    他身边只有一个旖月称得上可靠,她拿什么相信周劭会安然无恙?

    想到下午宇文慕罗求他帮忙找弟弟,他答应得那样痛快。

    周濛冷笑起来,那个时候,他怎么不说让宇文慕罗也相信相信?相信他弟弟能自己回来?

    她悉心照料他几个月,这是她第一回有求于他吧,他的回报就是这?

    哦对,不止,不是还有个红玉耳坠么?

    呵,难怪要送这玩意,是早就想好了这一天吧,想用这东西就把他们兄妹俩给打发了?

    她忍着情绪,再次祈求道,“现在你手里有兵了,帮我这一次,求你了。”

    她嗓音干涩,与其说是生气,倒更像是拼命压抑的哭腔。

    元致的眼睛微微下垂,轻轻叹气,“凉州局势太复杂,我实在无能为力。”

    “可你之前不是平定过凉州的叛乱吗?你都无能力为,你让周劭孤身一人怎么办?等死吗?”

    她脱口而出,胸中的气闷实在难忍。

    元致看着她,再也没有说什么。

    这是油盐不进的意思?这白眼狼。

    周濛几乎立刻就翻脸了。

    她拿起装耳坠的小匣子一把塞进元致的手中,冷冷道,“受之有愧,敬谢不敏,这东西我不要,你拿走。”

    说完转过身去,面对着刚刚生起的炉火,再次赶客,“你也走,别让我再看到你。”

    除非他接下来改变主意,否则她再也不打算搭理他了。

    脸颊渐渐被暖红的火光映得温热难当,话虽说得绝情,但她仍旧在意他的回应。

    她竖起耳朵听身后的动静,很快,只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她猛一回头,屋子里已经没有人了,他已经消失在了门后。

    一时间,周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结果。

    一句辩解都没有,他居然真就这么走了。

    还真是拒绝得坚定而又干脆。

    气闷立刻变成了满腔的怒火,可眼下夜深人静,外头院子里住的,又全是他和宇文慕罗的人,她这暗火想发,可又如何能发得出来?

    只觉得心口一阵生疼,她渐渐呼吸急促,伸手攥住胸口衣襟,大口地喘息,又觉鼻子发酸,顷刻间,两滴清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这天夜里,周濛几乎没睡,眼泪流湿了半片枕巾。

    一半是对周劭的焦心,另一半,则是对元致的失望。

    她好悔。

    她对他那样尽心,悔自己看错了人。

    几个月的相处,这人平日里看起来那样温和好相处、那样好说话,竟让她生出了幻觉,让她觉得他是个好心的人,是个和哥哥周劭一样,能够让她在关键时刻可以依靠的人。

    ——不,其实她从没想过要依靠他,只希望他能回报一份恩情而已。

    可是,元致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

    这本来是一尊在漠北的尸堆里闯出来的杀神啊,这样的人,心该有多硬。

    他不仅忘恩负义,还双标。

    贪玩的小舅子不见了,他承诺去找。

    周劭失踪了,他却说,“你要相信他”。

    可去他妈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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