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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虽然这么想,但是她怎么也不能说服自己,说元致的再次昏迷与她无关。

    她在还没有弄清楚中毒细节的情况下,就贸然给他制定了解毒计划,这是白门解毒术的大忌。

    之前固然是因为元致昏迷着,无人了解他中毒当场的情况,可他醒来以后,她居然也忘记了向他本人询问。

    虽然元致不能听不能说,但他能看字,能沟通,无非是她自己粗心大意罢了,更是因为她更关心的其实是元致病情以外的东西。

    医者仁心,以前师父教过她的,虽然他们算不得正经的医者,但是白门毒术也是以救人性命为最高宗旨。人还没彻底康复呢,她就逼着元致跟她坦白身份……

    怪不得石斌对她没有好脸,是她犯了错,是她自己搞砸了。

    元致再次昏迷的第三天,柳烟带着一脸的忧心忡忡来家里看她的时候,发现周濛居然比她脸色还差。

    听完柳烟的话,周濛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一瞬间都被抽光了。

    柳烟看她脸色煞白,又宽慰道,“你也别太担心,我已经向袁大人求了情,他也知道,我们楼里一直都有几个胡人小倌,身份都是没问题的,他也愿意给咱们天青阁行个方便。

    “这样,月底在城西凤鸣山有个琴画雅集,楼里会有歌舞伎和小倌前去助兴,你也带那人去露个脸,只要贵人们能记住有这么个人,后面的盘查,官府那些个办差的就不会太为难他。”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柳烟接着解释道,“还不是因为眼下朝廷对南下胡人的忌惮,之前,朝廷下令将流窜的胡人流民统统充没官奴,那时候,好歹对有户籍或者有路引的会网开一面,但这次的新政令,却是要求对南下不满一年的所有胡人,无论有无户籍路引,都要重新严加盘查,其中没有正经营生的,都一律驱逐,充奴,或者就地击杀。”

    元致他们这几个人,严格来说都不算有正经营生,元致虽然是天青阁的小倌,但从未在那营过业、露过脸,真要查起来,官府会怎么定性都不好说。

    “阿濛,现在北方刚刚经历大战,流民四散,朝廷对其中的汉人尚且出兵剿杀,更何况是胡人呢,一个月之前还说有户籍路引的没事,今日就变了 ,朝令夕改,以后呢?只会越来越严的。”

    她眼风冷冷瞥过那头的石斌,低声劝道,“这几个胡人,你就这么留在家里,迟早是个大麻烦啊。”

    周濛只觉得脑子嗡嗡的。

    她现在好累,自知犯下大错后心里焦火,又一连熬了三个大夜查阅药典,现在……柳烟还带了这么个晴天霹雳。

    她揉了揉太阳穴,听到自己懵懵地问,“那雅集是月底的什么时候?”

    柳烟答,“二十八,到时候我会派人送些小倌的衣服过来……”

    她说到这里一顿。

    她也知道,让一个正经男人扮小倌,人肯定是不会乐意的,可能有什么办法?她再次强调,“哎,你劝劝吧,得务必让他打扮着穿上过去走一遭,不用太久,露个脸就行了,成不成?”

    柳烟走后,周濛把自己锁进屋里,脱力般扑上床。

    她都不太记得自己后来是怎么答应柳烟的,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元致又昏迷过去了,生死未卜。

    二十八号的雅集……柳烟说的对,他必须得去。

    她只是个落魄到尘土里的宗室女,无一寸权势傍身,官府的一声令,在她堂姐司马婧那里就是一张纸,而这张纸压在她这样的人身上就是一座山。

    她没有余力能护住元致这种人,她甚至不知道留他在身边,于自己是福是祸……

    柳烟愿意帮她实属不易,她也尽力了……

    就这么放弃他,看着他被官府抓走,在地牢里成为一具被老鼠啃咬的死尸?

    也不是不行……

    周濛知道自己是个自私、势利,还很冷漠的人,可她还是做不到,就算这其中没有周劭的缘故,她觉得自己也做不到。这是个活生生的人,在她手里,被她努力救过的人。

    可是,雅集之前他醒的过来吗?就算能醒过来……

    她也不知道元致这么个曾经鲜衣怒马、驰骋疆场无往不利的人,愿不愿意纡尊降贵去扮个声色场所的小倌……

    有人是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的。

    她扶上额头,觉得疼得像要裂开。

    她居然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要是能睡死过去,躲进梦中那个静谧的农家小院就好了,什么都不要管,也不要去在意别人的死活。

    她好想师父,好想师父能回来帮帮她,她不想再熬夜看药方了,师父赶紧帮她把元致的毒给解了好不好,别让元致死在她的眼前……要不然,她的良心会让她一辈子都不能放过自己……

    还有哥哥,他能不能也赶紧回来把元致带走藏起来,他这么虚弱,下了大狱……她自己是下过大狱的,他肯定活不成。

    以前她觉得自己很聪明,有时候小小的骄傲起来甚至相信自己无所不能,她还有百毒不侵的体质,还精通毒术,肯定能够帮哥哥很多很多的忙,可事实上呢,这次她碰到一个元致,却连这么点事情都办不好。

    好难啊,怎么会这么难啊……

    眼泪顺着眼角不停地往下流,她知道自己只是太累了,情绪接近崩溃,只能无声地哭,哭着哭着,就这么睡着了。

    ***

    洛阳,棠苑。

    “公子~”

    还未见人,就先闻一阵甜腻的女声。

    裴述正倚在榻上观棋,边上茶香袅袅,一室静谧。

    潇潇走近,却嘟起了嘴,“又是这盘棋,公子近些日子老摆这盘棋,一看看一晌,这有什么好看的呀。”

    她凑过去,倚坐在裴述身边,整个人恨不得贴进他怀里,裴述闻言一笑,他也不是不解风/情之人,伸手一捞,将娇/软女子环抱在胸口,无声叹气,“就你最粘人,唔,熏的什么香?好闻。”

    嘴上说着柔情蜜意,眼睛却没从棋盘上离开半刻,随口问道,“事办完了?”

    潇潇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嘴上却娇嗔,“事要是没办完……就不能来找公子了吗?”

    说着,拿信轻点裴述直挺好看的鼻尖,还想顺着他的唇、下巴,再往下,“就不能是因为想公子了么?”

    却被裴述握住了手腕,他如何不知怀中女人的意图,宠溺地轻笑,“别闹。”

    眼光直接从棋盘转到了那封薄薄的信上,对怀里的女人也不再留恋,双手松开,径自拆信。

    潇潇还想贴,却被躲开了,她纵然不满,但是眼神却被旁边搁着的另一封信吸引住了,那封信已经拆开,薄薄的一张绢,软搭搭地盖在精美的琉璃棋盒之上。

    裴述拆开信,信是瑞儿寄来的,他草草看完,轻声陈述信里的内容,“他醒了。”

    潇潇一心两用,随口一问,“谁醒了?”

    随即反应过来,公子说的应该是瑞儿正在照看的那个人,元符。

    “醒了?她倒是挺厉害啊。”

    裴述轻笑,“这话酸溜溜的,怎么,连瑞儿的醋也吃?”

    潇潇悻悻,谁让他近日都不留宿她了,自从他前些日子进了一趟宫,难得在宫里留宿一夜,也不知见了哪个狐狸精,回来就跟丢了魂似的,她们这些侍妾就再也没谁能近得了他的身。

    她咬了咬唇,眼睫轻眨,到底没敢说出心中所怨。

    她了解公子,他不喜欢她们过问他的事,他与她们说,她们才能知道,于公于私,都是如此。

    她乖巧地把话头转回了正事,“醒了是不是就可以接他回洛阳了?”

    裴述却道,“不急,再等等看。”

    “等什么?”

    他想了想,“醒了才几天,再说,醒了未必就没事了,万一回洛阳又毒发了,我上哪去找人救他?”

    潇潇不解,“那就把医醒他的那位大夫一起接回洛阳,不就行了么?”

    “接回洛阳……哪有那么容易,”裴述哂笑,轻轻捏了捏她纤巧的下巴,“你可知道现在给他解毒的是谁?”

    “不是梅三娘么?”

    不过是一个江湖中略有些薄名的平民而已,对公子来说,就连请来宫里的医正都不在话下。

    裴述摇头,“不是她,是她的徒弟,周劭的妹妹。”

    潇潇脑子转了一下,才想起来周劭的妹妹是谁,周劭她当然是认识的,中山王那个没名没分的长孙,他的妹妹……

    她恍然大悟,“就是大半年前,公子让瑞儿在襄阳……”

    她看到裴述眼中逐渐升起的冷意,就住了嘴,“居然是她……怎么是她?”

    “我若是把她接到洛阳来,周劭怕是明天就能来找我拼命,”他懒懒向后一靠,顺手也把身旁的女人再次捞进了怀里。

    那姑娘,既是之前那些年阻碍周劭更进一步的最大障碍,也是拿捏他最有用的一粒棋子,当初可真是让他又爱又恨。

    当时在襄阳差点就借赵家之手弄死她了,她死了,周劭以后再去做什么,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可她居然没死,也许这姑娘命不该绝,当时他也没太失望,反觉得这样也好,兴许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后来,周劭果然为了救她回到了中山国,还答应了与自己的合作,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没想到这么快,这姑娘又派上了用场。

    她和元符……这其中又是大有文章可做……

    他沉默了一会儿,而潇潇已经捡起了那封散落的绢书,才看了个囫囵,就不满起来,这是周劭身边的那个旖月送来的密信。

    那旖月生的妖媚,她们公子又最爱美人,以前她还在洛阳替周劭办事的时候,公子就对她颇多关照。

    “他们就查出这么点东西?旖月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察觉到裴述的眼神渐冷,潇潇自知说错了话,赶紧补救道,“公子,我和妹妹探到了更多。”

    “说。”

    裴述的态度一变,她也随之赶紧坐正,收尽了浮媚之态,把自己和妹妹漫漫拿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太子那边现在下令严查一年内南下的胡人,应该就是在找元符公子的下落。之所以要这么劳师动众,我们猜测,一是因为大公子自小身子不好,常年在镇北王府养病不出,熟悉他样貌的人原本就不多,二来,又经过龙城一役,王宫乃至王府的侍从几乎死伤殆尽,以至于能够指认出他的人更是所剩无几,所以这人他们不好找。”

    她抬头看裴述的脸色,发现他思索片刻后“嗯”了一声,微微颔首,表示他也同意这样的看法。

    得到肯定,潇潇的眼中闪现出光芒,裴述却说,“旖月的信里也是这个意思。”

    旖月和周劭现在就在漠北,对那里的情况更清楚,这种猜测应当就是事实。

    她眼神瞬间又暗了,顿了顿,继续说下去,“所以太子他们现在想了一个办法,这也是因为大公子中了毒的缘故,我们这次打听到,大公子身上的毒十分刁钻罕见,毒发过一次以后,颈后往下一寸的地方会出现一个红斑,这毒原本就是太子他们找人下的,所以现在他们对于那些找到的疑似大公子的人,都会按照颈后之下是否有红斑来辨认身份。”

    裴述沉吟半晌,而后颔首微笑道,“做的不错。”

    说着,他扶起潇潇,“周劭有旖月,而我有你与漫漫,相比之下……”

    然后在她耳边轻嗅,进而吮吻她小巧的耳垂,与她耳/鬓/厮/磨起来。

    潇潇的耳边尽是他的呼吸,还有温柔的话语,“还是本公子更有福气,这一趟辛不辛苦,嗯?”

    接着一双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空气骤然升温,潇潇心花怒放,气也喘不匀了,娇羞道,“不辛苦,奴婢,奴婢甘愿服侍公子的……”说到最后,娇媚的声音低不可闻,只剩蚊蚋般难耐的轻喘之声。

    厮磨了一会儿,身上的男人却突然停住,起身离开。

    潇潇撑起身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停了下来,抬头去看裴述,一双桃花眼的眼尾还残留着一丝情动后的红晕,眼中却露出些许空茫与困惑之色。

    没多久,裴述就已经理好了衣襟,站了起来,说出的话尽是温柔而疏离,“去给瑞儿写信吧,让她注意一下元符颈后的红斑,再有,”他其实也有些难耐,但喘了口气,就已经彻底冷静下来,说道,“让她接下来多留意一下他与周劭的妹妹,看这两人到底是否如传说的那样……真有男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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