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

    明瑾心中郁闷,百般抗拒去那个有一堆陌生人的宫宴。

    既担心自己抗旨不从得罪了那位素未谋面的贵妃被一刀嘎了,又担心自己的卫国人身份在这宫中被人揭穿然后被灭了,还担心在宴上说错话得罪金贵的贵妃皇子公主们……

    总之,明瑾只想好好保住自己失而复得的小命,不去乃上上之策。

    她思绪纷纷,愁云满面,总之就是不想去。

    以前她就不喜欢应对宫中的各号人物,她曾经努力地为了卫琂去适应那个冷冰冰的卫宫,努力地接人待物,努力地学习着宫中的一切,努力地讨好他的母后,甚至他乃至他身边的宫人,到了后来甚至对他的侧妃都步步忍耐,只是没想到这些最后换来的竟是一杯绝情也绝命的鸩酒。

    鸩酒下偷生,她再不想与皇宫,与皇家的人有任何瓜葛,无论哪个国度。

    也不知究竟是不是老天爷戏弄她,她捡了一条命归来,从卫国的皇宫出来,又进了庄国的皇宫。话本子都写不出如此荒诞的情节。不是天意弄人是什么。

    也罢,认命,等去完宫宴便麻溜滚蛋,也不指望再留在这里收到兄长的回信了。只能离开这里之后另觅个地方重新给兄长写信了。

    思及此她便开始担心自己的盘川,将当日尹筱在北地给她的那袋银两从柜中翻找了出来,重新数了一遍。

    这段时日住在心筑并未花钱,她上次托十月帮她找邮亭递信,塞了些银子。十月拒绝了,说恰好府中有人平时会帮公子做些传书递信之事,可以帮忙,并未收她的银钱分文。

    现在看来,十月是堂堂庄国三皇子身边的人,怎会看得上她区区几两银钱。没办法,她寄人篱下,囊中羞涩,确实不如往日在卫宫,托人带信出宫给兄长时,打点周到阔绰。她叹了一口气。只希望十月确实帮她将信送出去了。

    若离开庄国皇宫,在明城租一间屋住着,再写信给兄长等兄长来接,或者请一驾马车,先回卫城,再联系兄长。她发愁地掂了掂那袋银两,更愁了。无论哪种,仅仅依靠这点银钱,都不可行。

    丁香看她愁容满面,对着一袋子银两发呆,只当她忽然知道殿下的身份,内心慌乱,又为明天要面见德妃娘娘紧张。

    在旁宽慰道,“姑娘不必紧张,德妃娘娘一向宠爱殿下,对殿下视如己出。姑娘是殿下的……朋友,” 她看了看明瑾的神色,才继续说,“娘娘一定也会喜欢姑娘的。”心里想的却是殿下这般喜欢姑娘,肯定会处处护短的。哪里舍得,姑娘在德妃娘娘那边吃什么苦头。

    明瑾也懒得解释什么,也由得她们误会。反正过完明天的宫宴,她就会离开这里。

    翌日丁香和紫菀将明瑾精心打扮了一番,全然无视明瑾要求妆化得随意些,得体便好,发髻梳得简约些,太复杂回来还得拆,珠钗就不必了的要求。

    二人恨不得把她打扮得如出水芙蓉,做那宴会上的惊鸿仙子,最好让得德妃欢喜得恨不能捧做掌中珠。

    她们在相处的这段时日里都很喜欢明瑾,也打心底希望明瑾往后能成为这般般殿的女主人。这宫宴说是家宴,但恰逢娘娘寿诞,先前宫中传闻因为长公主离世,娘娘今岁这寿宴是办不成了的。德妃素来贤良淑德,

    明瑾前夜因着心中烦恼,辗转反侧,一夜没睡好,趁着她们梳发上妆的时候,交代完要求之后,便闭目偷睡了一会。

    被唤醒的时候对着铜镜只觉那胭脂过于鲜艳了些,口脂也是,用帕子沾了水,轻轻拭去了些,待拭得淡了些才满意。又将头上插的珠钗拔下来几支,只留了一支看起来珠子比较小花式比较简单的。

    公主昨日送了一整套红宝石头面过来,总不好一支都不戴。

    晚风习习,尹筱风尘仆仆地从侯爷府回来之后,又匆匆进了书房。

    桌上的文书摞得厚厚的,静待他处理。

    这几日他尤其忙,侯爷府那边也不消停,父君勃然大怒,只差怒斩小侯爷泄愤了,他周旋于其中,脱不开身。

    当中掺杂了太多东西,皇姐命陨侯爷府,偏偏既是副将又是驸马爷的小侯爷年熙此时被人弹劾临阵做逃兵。仅仅这一条这条罪,与叛国无疑。

    也是这个缘故,父君急召他回宫。

    这次出征,小侯爷是主帅之一,此次被弹劾,偏偏这事和侯府失火,皇姐之死时间过于接近,很难让人不起疑心。

    如此巧合之事,怎么看,都像是冲着侯门去的。这两桩事之间,无论有无牵扯,都算得上是对侯门和皇室之间的离间,对侯门,对皇室,都是重创,算得上两败俱伤。

    侯门三代皆为朝廷重臣,祖上是庄国的开国元勋,手上握着大庄国三分之一的兵权。且侯门世代忠直,满腔热血皆付诸于朝野,到了小侯爷父子这一代,算得上父君的一臂,不太可能有二心。

    至于父君,虽则皇姐是父君的长女,得父君宠爱无限,纵父君心内对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之事有无限悲伤,但父君无疑不想也不会因为皇姐之死,而与侯门决裂。

    历朝历代,也不会有哪个皇帝,会因为父权和皇权的冲突,选择站在子女那边。这一点,尹筱觉得无可厚非。天下万民与儿女孰轻孰重,在帝皇心中,应该都是前者。

    据他所知,父君此前应该也没有削侯门权势之念,但阵前退缩这事一出来,饶是父君不与年家计较皇姐之死,也保不住年家。

    毕竟,皇姐之死,尚可算作是家事,但是戎马之事,却是关乎社稷江山,关乎天下苍生。

    偏偏年熙一口认下了此条罪名,并留书与侯门断了六亲。他就跪在殿前,恳求皇帝看在祖上三代为大庄国立下的汗马功劳的份上,放过年氏一族,求庄帝赐死自己一人。

    他这一人,闹得满朝文武,和皇帝,都一个头两个大。

    庄帝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下令将他囚在了侯爷府。

    尹筱去看的时候,年熙已有些疯癫之姿,披头散髻,时哭时笑,自言自语,全然没有当年迎娶皇姐时,玉立君子之姿。

    只有求死的时候口中的话连贯些,哭哭笑笑间断断续续都是,“是我,是我杀的,是我害死了她。”

    此外,问不出再多一句完整的话。

    尹筱尝试了好几次问军中的事,问不出个所以然,索性放弃了。

    年熙大他几岁,也算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尹筱并不相信年熙会做此等苟且偷生之事。何况据军中将士回禀,尹筱疑似消失那夜,刚好是夕香江大战前夜,此前两国交锋,各有胜负,我军士气正盛,这一战据几位军师回禀的口供,我军有六成的胜算。

    年熙断没有做逃兵的理由。但所有不利的证据都指向了他。

    偏偏夕香江大战那夜战况激烈,场面混乱,并无将士能站出来为他作证。

    一众将士对当夜的记忆都很模糊,给的口供都似是而非,所有人都好像见过年熙,又好像没见过,大家的口供都不够肯定,分不清究竟有没有串过供。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他捏了捏眉心。

    砚清在外轻轻叩门,“殿下,今日昭仁殿已经派人过来请过几回了,德妃娘娘的寿宴,殿下准备何时动身?”

    是了,今日姨母设了宴,还邀了明瑾。

    “现在是什么时辰?”

    “已是酉时。”

    “替我更衣,我现在过去。”

    砚清将事先备好的服装奉上,侍候尹筱宽了衣,弯腰替他系衣间的珮珰时,听他开口,“明瑾可过去了?”

    尹筱想起昨日她在花树下皱眉问他能否不去的样子,心一软,想着昨日要是和她说自己会接她一道去便好了,那个花朵都愁掉了的样子,怕不是惊慌得一夜没睡好。

    若是她还没去,他便接她一起。

    他可以接她一起去,但是不愿意她不去。

    不知怎么,他心里,还是有一丝丝期待姨母和她碰一碰面的。若是姨母喜欢,最好。不喜欢,也无妨。

    “昭仁宫申时便派人过来将明姑娘请过去了,若不是殿下那时还在侯爷府,娘娘肯定更早派人过来催促。”

    砚清毫不惊讶,往年德妃也是如此,每到节日宫里设了家宴,便会一早派人过来请人。虽是姨母,但德妃对殿下,仁爱有加,比之亲生的五殿下尤甚。

    今年多了个明姑娘,砚清也懂德妃的望眼欲穿。

    殿下头一次往宫里捎姑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像小公主所言,若非前些日子明姑娘中了毒在殿中躺了几日,娘娘怕是早就踏进这般般殿一看究竟了,何至于还要借个寿宴的由头来请。想是怕动静太大,会将小姑娘吓跑了。

    尹筱自己动手系好香囊,提了先前备好的寿礼便出发前往昭仁宫。

    般般殿从前是先皇后旧居,先皇后和德妃是亲姐妹,二人关系极好,连宫殿都挨得极近。尹筱便免了轿子。

    只砚清发现今日殿下的步子迈得飞快,一步快有他三步阔了,他迈着个小碎步在后面追着,

    “殿下莫急,来得及,你走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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