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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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放弃了思考。

    大脑一片混沌，如同极度缺氧一般陷入停摆状态。

    她需要尽快休息。

    至于幕后黑手究竟有谁、又有什么目的，先放一边养养猪吧。

    毕竟她可没那闲情，更不屑和只会躲在背后搞小动作的小丑玩猜谜、捉迷藏的游戏。

    就算要玩，也要分跟谁玩不是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以为个个是奴良组吗？

    真是麻烦。

    纯属浪费时间不是吗？

    最好一辈子躲在角落不出来，否则等她把人揪出来，非先打残不可，再丢进时空罅隙最深处受尽折磨，让他感受感受什么叫绝望。

    至于羂索，原本不打算跟她在既定天命之前过多纠缠的，现在看来或许有必要去探探底了。她不是偏爱总监部吗，那就等把手头上的事解决后，亲自拜访一下咒术总监，给那群老家伙们一点精神刺激。

    这样想着，琉璃感到一道温和的视线，尾音上扬的嗓音在几步之外响起。

    盛满温情的声线，驱散了些许迷雾，如小春日和一般，令人心旷神怡。

    熟悉的气味夹裹着清爽的水汽一并涌了过来，混杂了尼古丁的烟草和隐隐的咸湿味道，像一颗海盐味的糖果。

    琉璃抬眼望去，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深蓝色的下垂眼弯出好看的弧度，一如初见时散发出的温暖光芒，又如前日在森林里的执意等待。

    那么清晰，那么耀眼，又那么温柔……

    不知怎的，脑海突然不合时宜地蹦出灯草傲娇范的“长得一副很受欢迎的脸”、“绝对的情场高手”的点评。

    琉璃上前一步，弯唇打趣：“研二先生，深夜冬泳的体验一定很有趣吧？”

    “诶？！”萩原研二瞪大眼睛，显然对这个问话感到十分意外，他赶忙确认身上的味道，却什么都闻不出来，“我明明洗过澡了。”

    尽管面前的青年什么都没说，琉璃还是能从中感受到担忧的情感，意外又安心。

    琉璃：“真是抱歉，让你担心了。”

    萩原研二配合着发出谴责：“琉璃小姐，以后可不能不回消息。”

    “？？？”

    琉璃不明所以，足足愣了三秒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在吃宵夜的时候开了静音的事——因为某个三岁孩童我行我素的邮件轰炸。

    她从来不知道五条悟精力这么好，总是随心所欲发送没有重点、想一出是一出、习惯一句拆三句、堪比废话文学的讯息，扰得她不得安宁。

    他难道不睡觉的吗？不会因为那双“六眼”接收、处理大量繁杂的信息感到疲累吗？还是已经完全学会了反转，不需要通过睡眠也能修复大脑的负荷？亦或者只是单纯的夜猫子习性，不到凌晨三四点绝不倒床睡觉？

    你永远不知道五条少主下一条讯息会在什么时间炸响，也搞不清他发那些意味不明的讯息时的脑回路。

    无奈之下，她只能打开静音，以免被突如其来的铃声影响后面的行动。

    琉璃拿出手机确认，果不其然看见了好几封未读邮件，于是满怀歉意的说道：“抱歉，刚巧有点事，我把声音关了。”

    面对主动认错的琉璃，萩原研二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原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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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田阵平驾驶满载的红色跑车，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以规定的最高时速行驶在车道上。

    诸伏景光闭眼侧靠在车窗旁，始终不发一言，不知是痛昏了过去，还是痛得说不出话来。

    整个空间只有前排没个正经双号机在不咸不淡说着话，话题跨度广泛、跳跃，把默契值展现得淋漓尽致。

    琉璃看着一脸疲态的松田阵平，不由问候道：“松田先生，您的气色看上去很糟糕，这样疲劳驾驶真的好吗？”

    松田阵平无奈耸肩，他能怎么办？四个人里只有三个会开车，一个重伤没法开，一个能开但无证，只剩他自己了。

    萩原研二委屈：“是小阵平不让我开。”

    松田阵平揶揄：“我可不敢把借来的车给无证的人开。”

    萩原研二反驳：“我有驾照的好吗？而且比小阵平先拿到。”

    松田阵平反问：“那种东西有用吗？”

    萩原研二狡辩：“怎么没有？时效长着呢。就算交通部现场检查，也不会发现哪里不对。”

    松田阵平：“那也不行。”

    两人一来二去的掰扯，勾起了停摆在第一层的问题。

    “松田先生……”琉璃冷不丁开口，打断了两人幼稚的争论：“最近有发生失踪案吗？”

    “……”

    这个问题引来了三双疑问的目光。

    松田阵平吐了口烟，反问道：“你没看新闻吗？”

    萩原研二抢先一步解答道：“说起来，琉璃小姐那会刚好不在电视机前。”

    诸伏景光想了想：“……我记得小半个月前有一起。”

    琉璃追问：“只有一起吗？具体什么情况？找到了吗？”

    萩原研二会意，主动摸出松田阵平的手机，动作熟练地从社交媒体上翻找出失踪家属制作的寻人启事，随后递给琉璃。

    琉璃仔细阅读上面的内容，首先确认了失踪者与今晚被阴影吞噬的女人无任何关联，其次她从面相看出了失踪者已死的既定事实，思忖片刻，终是选择说出真相：

    “这个女孩已经出事了，死亡时间大概在——”

    “……！！！”

    不等她说完，车厢里惊起一片骇然，如同惊鹿清脆的敲击声。

    三双杂糅了震惊与质疑的目光齐刷刷盯着琉璃。

    凝滞的空气瞬时填满整个轿厢。

    这一次，打破沉默的不再是社牛青年，而是紧握方向盘的卷毛警官。

    只见他以近乎漂移的操作急停在泷川法生公寓楼前，随后扭头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已经死了，又是看出来的？”

    萩原研二见状，立即对唯一在状况外的琉璃进行了补充说明：“琉璃小姐，警方现在还没有掌握确切的线索。”

    琉璃解释道：“上面有最新鲜的近照，还有出生年月，很容易看出来。”

    诸伏景光想说怎么可能，却见前排两人一脸凝重，眉眼间波动着复杂的神色，唯独不见怀疑，仿佛认定了琉璃的说辞。

    不知是听到了同期的心声，还是消化了这个劲爆消息，松田阵平开口了，“知道尸体在哪儿吗？”

    琉璃提醒道：“详情可以占卜。但是松田先生，你确定要通过这种方式获取答案吗？”

    松田阵平：“不管哪种方式，找到人才是首要的吧。”

    琉璃：“哪怕是一具尸体？”

    松田阵平：“不错。神婆提供线索，警察侦破案件，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琉璃稍作沉吟，随后将视线转移到一旁的萩原研二身上，仿佛在说：“交给你了。”

    “诶？！”萩原研二一脸懵，直到另外两双眼睛也看向自己，才终于明白了过来，“为什么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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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萩原研二正襟危坐在茶几旁。

    上面摆放着琉璃临时绘制的简易版的六壬式盘。

    六壬占式比常见的几种占卜方法难度大，但准确度更高。

    中长发的青年肉眼可见的紧张，距离上次紧张还是上次，教小降谷猛踩油门飞跃断桥的紧迫感都不及现在的一半。

    之前接连两次投掷占卜的经历他都是糊里糊涂的，现在要挑战高难度的六壬占式，说不忐忑是不可能的。

    他偷瞟了一眼正在旁边处理肋骨伤的同期，试图唤醒他们为数不多的同胞爱，但被无情无视了。

    松田阵平下手很重，不知是惩罚伤员自裁的行为，还是刻意报复把自己排除在外，缠绷带的力道大到差点让诸伏景光背过气去。

    眼神召唤无果，六壬占式的准备工作也已就绪，萩原研二一脸苦痛地放弃了最后的挣扎。

    琉璃笑着安抚：“放轻松，研二先生只是问卦，太紧张反而不准了。”

    之所以让他来占卜，一是琉璃身上的debuff会影响占卜成果，二是萩原研二身上有「罅隙之里」的护佑和加成，三是占卜讲究沐浴更衣。

    好巧不巧，他非常完美的适配了所有条件。

    就这样，赶鸭子上架的门外汉在专业人士的指导下，调整呼吸，稳定心神。先将失踪者的出生年月和出生地逐一对应式盘上的方位，再将其失踪日期和失踪地点逐一对应，确认对应无误后，诚心求问相关内容。

    萩原研二闭着眼，虔诚问卦。

    下一刻，柊树花叶的队徽催动代替指针的八角菱花镜依次指向几个方位。

    “——这是！”

    萩原研二倒吸一口凉气，俨然一副惊呆的模样。

    队徽还能这么用的？

    距上次的补丁花封印之后，又解锁了新的用法。

    “结果出来了？”刚绑完最后一个结的松田阵平伸出了头。

    萩原研二犹豫：“……出来了、吧。”

    “哈啊？”

    萩原研二没有理会，直直盯着琉璃，等待对方解卦。

    琉璃垂眸，解读道：“卦象所指，尸体在西北山林，临近水的地方。”

    松田阵平茫然：“西北？水？”

    琉璃提示：“这里的水是指广义的水，一切与水有关之物，而非特指江、河、湖、海。”

    然而这个提示对一群门外汉来说完全没有必要。

    “……什么意思？”松田阵平这会彻底懵了，他看向诸伏景光，“诸伏你听懂了吗？”

    半个木乃伊造型的诸伏景光拒绝说话。

    “萩？”

    门外汉的萩原研二：“……”

    问错人了小阵平。

    求问的目光挨个转了一圈后，最后回到了琉璃身上。

    琉璃失笑：“有地图吗？”

    萩原研二会意，熟门熟路地从某个方型柜找来了地图册，随即翻开了对照的城市地图。

    琉璃接连指出失踪地和对应的西北山林，“尸体在这里，靠近与水有关的事物，也许是水库，也许是窨井，也可能是自然水域，或是地下排水系统，又或许是——”

    “停！”松田阵平听不下去了，他含着没有点燃的香烟，反复查看地图上的坐标点，满腹狐疑：“你的意思是说，人在这里失踪，尸体却出现在这里？”

    琉璃答道：“卦象是这样显示的。”

    “接到报案后不久，警方一直在多方查找，过往车辆全部摸了个遍。如果有人搬运尸体，怎么可能没有发现？”

    松田阵平指出问题所在，“想要躲过警察排查，把人搬到这么远的地方不用车是不可能实现的，除非一开始人就在那里。你是想说刚失踪的时候，人就被转移到这里了吗？”

    琉璃答非所问：“神婆只负责提供线索，剩下的有劳警官先生自己核实了。”

    “……”松田阵平无言以对。

    关键时刻，被缠了不知道多少层绷带的伤员仗义出手了，“你当时想说死亡时间在什么时候？”

    琉璃：“失踪后不久。”

    “……！”松田警官瞳孔地震。

    有着丰富尸体处理经验的卧底份子挽救了陷入困境的警官先生。

    松田阵平嘀咕：“这个难度不小，得找个机会试试。”

    琉璃告诫：“请您尽快在后天正午前找到，否则会错失重要线索。”

    萩原研二拍了拍幼驯染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小阵平，时间紧任务重啊。”

    松田阵平冷面无情打掉乱放的手，单方面宣布讨论结束，“我睡了。”

    说完，很自觉地霸占了沙发位，径自躺了下去。

    “时间不早了，琉璃小姐和小诸伏也早点睡吧。”萩原研二笑眯眯地说着，随即起身关灯。

    前一秒还热闹的客厅顿时静了下来，只有一角的壁灯投射着昏黄的微光。

    诸伏景光：“……我睡不着。”

    松田阵平：“睡不着也要睡。你的身体比你的脑子更需要休息。”

    萩原研二：“是担心小降谷吗？”

    诸伏景光摇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昏暗中，琉璃忽然想到了停摆在第二层的问题，于是求问道：“松田先生，东京都范围是否有空座町这座城市？”

    “啊？没有。”

    “鸣木市呢？”

    “没有。”松田阵平的语气逐渐不耐烦，“我说，你不会想要我帮你留意吧？”

    琉璃态度诚恳：“有劳了。”

    闻言，松田阵平蹭的一下从沙发上坐起，质问道：“你那什么契约到底什么时候才完？”

    琉璃煞有其事地回答：“与生命等价的契约当然要收得多一点。至少在正式结算前，不用担心发生被自行车撞死、摔下楼猝死、吃饭时噎死、喝水呛死这种微不足道又离谱的死法。”

    “……”

    萩原研二满脸震惊：“诶诶？这是可以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