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顾无声。

    唐其霏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康雨佳回来后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只是这一刻她自己也知道裴风来的心意。

    那是上辈子相处之后，懂得他内心后的默契——如果她直白地说出下场难以预料，裴风来一定会现在立马下车，去独自面对康雨佳。

    正如现在，他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阴影，那双如鹿一般漂亮的眼睛因为多日的摧残失去了光泽，可还是温润地望向她。

    如此平静。

    好像正等待接受自己的命运一般。

    唐其霏读懂了裴风来眼中的意思。

    两个人，明明在重来的这一次只有数面之缘，却想要保护对方。

    所以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故作轻松地把脸上的肌肉拉到最大的弧度——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开心一些。

    “她留着我还有用的，我保证下次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还是活蹦乱跳的。”

    “好。”他冲她挥了挥手，“如果你回家了，记得给我发信息。”而后又迟疑地叹息道：“哪怕平时没什么事的话，找我聊天也可以的……”

    裴风来的声音越来越低，唐其霏假装没有听到他话里的意思，也冲他挥了挥手，“你赶紧把车窗摇上去吧！你看外面这么晒。”

    出租车渐渐走远了。

    她默默回到别墅，绕到客厅背后的厨房，找到了一把刀。

    刀看着很新，应该是开光后就没有使用过，也足够锋利。

    唐其霏狠了狠心握紧刀柄回到客厅，她坐在地板上，拿刀刃对准自己的大腿，深吸一口气，狠狠地扎了一刀——

    康雨佳便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这幅场景。

    她可能因为应付自己的哥哥来回跑，实在是很累。又被当着外人的面训斥，脸色就实在不怎么好看。

    见唐其霏坐在地板上，血流了一地，仿佛杀人现场，瞬间就惊慌失措起来：“怎么搞的？”

    唐其霏故意避开了自己的大动脉，但是腿上的伤口极深，估计去了医院没缝个三十几针是走不成的，恐怕还会留下永久性疤痕。

    她预想的倒是很好，平常人看见这幅惨状，肯定会先送她去医院，裴风来的事肯定是去医院处理完了再说。

    人失血过多也是会死的，她流了不少血，现在已经嘴唇发白，身体发冷了。

    但是显然，康雨佳已经不是正常人的范围，唐其霏以为这句‘怎么搞的？’是在关心她的伤口，还没等她开口，康雨佳脸上就涌现出了不少怒意。

    她盯着唐其霏背后的座椅，那是刚才捆绑裴风来的，绳索还散落在地上，现在却早就“人去楼空”了。

    “绳子没绑紧，他醒了之后就被挣脱了。”

    唐其霏咬着惨白的嘴唇说道。

    “你当我是傻子唬我呢？”康雨薇怒极反笑，“他可是被迷晕的，下手那样的重，能不能自己站起来都两说，你给我说他挣脱了绳子？”

    反正裴风来已经被放走，她现下已经无所畏惧，反而很冷静。

    “人的体质各有不同，谁知道裴风来是不是天赋异禀的那个？”

    唐其霏一改谦卑的态度，这样理直气壮地“撒谎”，就变得十分气人。

    “喏，他不但有力气挣脱绳子，还给我腿上来了一刀呢。”

    她对着康雨佳唉声叹气。

    “真的好痛。”

    “你不会拦着他？我要你是干什么吃的？！”

    她知道康雨佳可能是有点疯，这人一旦疯起来，脑袋瓜子就会变迟钝，所以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把她都逗笑了。

    “康小姐，他是个超过一米八的大男人，我是个身高只有164的女生啊，你让我拿头拦他呢？”

    要是眼神能吃人，康雨佳这样盯着她怒火中烧的样子可能吃的残渣都不剩，唐其霏倒是显得很无辜：“我血流的太多了，都没力气打电话了，你能送我去医院吗？”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死于失血过多吧？”

    “事情既然没办成，你死不死与我有什么关系。”康雨佳彻底泄了气，话语中只剩下冷漠和恶意，“死了也好，是他刺伤的你。”

    “这次不成，让他身败名裂岂不是更好？”她脸上流露出快意，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自顾自地喃喃自语：“为什么一直不接受我……”

    “明明是那样的出身，他妈妈和继父的事要是曝光，就更在圈子里没办法混了吧？”

    “只有我能帮他掩盖住啊，明明就撑不了多久了……还在硬抗什么？”

    唐其霏听的不是很清晰，但是直觉却告诉她，这可能是个惊天的大秘密。

    裴风来上辈子的自杀，真的只是单纯因为康雨佳一个人吗？

    “裴风来的家庭，是什么意思？”

    她顾不上大腿正在流血，向前踉跄着爬了几下，然后布满血污的手抓住了康雨佳的衣摆。

    “他的妈妈……和继父？”

    康雨佳却只是陷入沉思，不明所以地呢喃了一句，也不知是在说给她听还只是下意识。

    “有多少女孩子能接受自己心中的偶像有这么不堪的污点，哪怕是裴风来也不可以例外。”

    想到这里，康雨佳好像是有点释然了，她缓缓吐了口气，皱着眉看着自己被染上血迹的裙摆，有几分嫌弃地说道：“事情没办成，你就在这自生自灭吧。”

    “没用的废物。”

    她最后骂了唐其霏一句，在离开的时候甚至没忘记锁紧房门，真存心让她死于失血过多一般。

    流了太多血，伤口反而失去了痛觉，唐其霏刚才倒是没有骗康雨佳，刚才情绪激动之下向前拖动了几步，现在是连从口袋里掏出电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哎呀！我就一眼没看见，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扮做左时江的44944适时出现，看见这一地的血不由地大惊失色。小说直播间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世界不同，他不过泡了一杯茶，又去厕所摸了30分钟的鱼，直播间的弹幕就炸锅了。

    回到工位上的他看见那密密麻麻的一片大声谴责，头都快炸了，急急忙忙进来，就看见唐其霏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的。

    “开什么玩笑呢？咱们这是言情小说，又不是刑侦推理，你这伤口哪儿来的？”唐其霏虽然不是主角，但现在也不是个无足轻重的女炮灰了。

    她要是死了，观众纷纷离场，他的奖金该怎么办？

    左时江内心疯狂哀嚎。

    “别说这么多了，快帮我打……急救电话。”

    她刚强撑着说完这一句，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