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在楼上就听到你们笑的那么开心，发现什么好玩的了？”你坦然张开手臂拥抱凯亚，顺便摸了摸派蒙的头。
派蒙眼睛亮了起来：“刚才我们在打水漂，”派蒙指向望舒客栈附近平静的水面说，“指挥官，我们一起打水漂吧！
刚才凯亚连着打了好几个呢！我们一起合作赢过他吧！”
打水漂？
你视线顺着派蒙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的确看到水边摆着一小堆个头适中的鹅卵石，应该就是刚才他们打水漂时顺便收集的石头。
“童心未泯啊，凯亚队长？”你任由派蒙拉着你走到水边，嘴上倒没忘了调侃凯亚，虽然以他的性格，他不大可能因为你的调侃就露出窘迫的神色。
凯亚跟在你身后，弯下腰反击道：“莹指挥官已经年迈到不敢接受年轻人的挑战了？”
你一时语塞，捡起来一颗鹅卵石放在手里掂量重量，回头对上凯亚笑意晏晏的脸。
“都认识到这个份上了，还对我用激将法，有点太看不起我了吧。”你说。
“有道理，”凯亚收敛笑容，沉声对你说，“但是办法从来都是见效快的才是上上策，难道不是吗？指挥官？”
“加油啊！指挥官！”派蒙眼睛亮亮的看向你，接着对凯亚说，“我们才不会输给你呢！凯亚！”
……
虽然激将法对你的确起不到什么作用。
但是很显然，对派蒙的确效果显著。
你的视线从凯亚身上移向水面，手里的鹅卵石也跟着脱手丢了出去，石头在水面炸出来一朵夸张的花，继而没了声息。
“啊……一个啊……”派蒙露出了有些失望的表情，旋即她又重整精神，“一个也很厉害了！”
她还挺乐观。
耳边响起凯亚的笑声，你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收敛了笑，假装在清嗓子：“咳咳，派蒙说得没错，一个也很厉害了，”顿了顿，他俯身拾了一枚鹅卵石，在手里掂量了一下之后问，“需要我做一下示范吗？厉害的指挥官大人？”
天光大好，一场你之前燃起的大火烧尽了望舒客栈周边低矮的荻花，让此刻凯亚背后只剩下苍莽的蓝天和仓惶的灰烬，他就那么恰好又突兀地卡在那抹天蓝和灰黄之间，尖锐、鲜明、愉快，像是个本应属于唯美主义的一块色块被什么人留在了印象主义画派未完成的画布上。
这块上好的唯美主义色块在你的默许下，走到水边，微微躬下身，将手里的鹅卵石擦着水面斜抛出去，鹅卵石点在水面上不甘心地翘起一角，撩拨了一串涟漪，最终还是被水淹没。
“五，六……十一，十二……”派蒙惊讶，“整整十二个！指挥官，凯亚打了整整十二个水漂！”
水面由鹅卵石带起地涟漪最终由吹过的微风消弭，恢复最初如镜平和的样子。
你没数清楚究竟有几个水漂，石头掠过水面的速度太快，你只注意到水面上一层层不停歇的涟漪，如果不是派蒙瞪大眼睛在数着，你根本不晓得那一下会有几个。
凯亚回头有些孩子气地对你眨眨眼，你配合地和手鼓掌。
不过可惜，有些东西不是有了示范，就能做好的，不然也不会有眼睛会了手不会的说法出现。
你拿起一枚鹅卵石，学着凯亚示范的动作，尽力让石头擦着水面丢出去。
鹅卵石在空中以一个美丽的向上的抛物线丢出去，在水面上炸出来一朵比刚才更大更绚丽的水花。
“呃……”派蒙挠了挠脸，“也是有进步了，起码比刚才的水花更大了。”
你点头，镇定地认可了派蒙的夸赞，并且反过来夸奖了派蒙的慧眼识英雄。
两个人毫无心理压力地商业互夸几句之后，你对上凯亚的笑脸，想了想，你也顺便夸奖了凯亚。
“刚才你打出来的一串水波，特别好看。”
凯亚想来其实没想到你会突然讲到他，脸上的调侃的笑意还没收净，先变成了另一种笑，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抿了一下嘴唇，收敛了脸上的笑，但眼底揉碎的光闪烁着，快把人灼伤。
还是年轻人啊……
你心里暗叹。
虽然掩饰地挺好，但凯亚身上还是有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会有的特质，你并不讨厌这样的凯亚，或者说，正因为是他在携带这样的特质，反而让你觉得这种特质更有趣了些。
想到这你心里反而忧虑。
具体为什么忧虑……
你不敢深想。
凯亚看着你，眨了眨眼，随着他没眨一次眼，情绪就收敛一分，等你回过神再和他对视，他已经恢复往日常见的笑了。
他是个聪明人。
他也是个敏感的人。
发现你的躲闪，他就不会再用这样的目光看你。
优秀的信息捕捉能力以及强大的执行力。
这样的人不管是作为同伴还是作为伴侣都会相当优秀。
所以你很清楚有些话如果不和他讲清楚，他可能会装作一无所知，任由一切都糊里糊涂地继续下去，只要你不想，他就一定会持续保持沉默。
那些你始终不敢深想的东西，即便你再怎么不想，总归还是应该说清楚了。
你在水岸边找了处裸露出来的石头，今天是个温暖的大晴天，石头被太阳晒地干燥暖和，正适合坐下休息。
凯亚没坐下，向前走了两步，对着水面丢石头，像你刚才那样，向水面丢个鹅卵石炸开一个大水花。
如你所想，他太聪明了，还没等你开口，他恐怕就猜出你要说些什么。
他在躲避这个还没到来的话题。
派蒙感觉到气氛改变，也安静下来等着你开口。
应该怎么开口呢？
以什么样的话作为开场白才能把这件事和缓地讲给他听。
他没有给你这样犹豫的机会，他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指挥官，你怎么看待命运？”
这个问题有些太笼统，太虚浮，不像是凯亚会问出来的问题，但是你还是顺着他的问题思考了一下。
命运。
接受马列思想长大，思维逻辑中难免带着辩证唯物和历史唯物的影子，在命运这个宏大且虚无的词汇面前，你好像很难准确地描述你对命运一说的观点。
凯亚问你如何看待命运，就像是在问你如何评价一个没见过几面的街坊人品如何，你除了能回答些上学的时候老师教的些课本上的话好像的确没什么话可形容。
以你的阅历还远够不到能妄自点评命运的年纪。
所以你也这么回答凯亚了。
“这问题我恐怕要等百年的时候才能告诉你答案。”
凯亚挑眉笑了：“那我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这个百年约定？”
“那最好还是不要期待比较好。”你斩钉截铁地回答。
凯亚失笑，抱起着手臂，食指隔空虚点了你两下：“好过分啊，指挥官。”
你耸肩，话题到这里，凯亚已经给你铺垫了足够多的前情，他目光平和地看着你，等你说出你原本打算说得话。
他知道你要说什么。
你意识到这点。
你舒出一口气，说：“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吧，凯亚。”
凯亚眉目展开，露出了个舒展地笑，像是早有预料事终究还是发生的坦然。
倒是派蒙看起来很惊讶：“欸？！！！为什么？好突然！是因为凯亚说了你过分吗？”
派蒙的提问反而给了你向凯亚解释的机会，你甚至有些庆幸还好此时有派蒙在，也庆幸好在此时派蒙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看向派蒙，回答她：“在层岩巨渊里的时候，我杀了一个和凯亚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那又怎么样，那个人不是坏人吧？”派蒙不理解。
深吸一口气，记忆里鼻尖潮湿的气味，手掌用力时的勒痛，耳边还有那个人呼吸不畅而产生的“呵呵”声，而伴随这种记忆一起涌上心头的是难以言喻的惊恐。
如果失手错杀呢？
如果你失手错杀呢？
如果“凯亚”就是凯亚呢？
知道没有错杀的那一刻你全然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反而心里被另一种恐慌淹没，你的惊慌漫过脖子，漫上口鼻，充斥在肺部，随着你的每一次呼吸，都只会加剧那阵惊慌，不得解脱。
如果还有下次，你又要怎么办？
这次你侥幸能辨认出真假。
如果下次失误了又该如何？
你要怎么和派蒙解释这样的恐慌呢？
或者说，你要怎么和凯亚坦然地承认这样的恐慌呢？
你垂下眼睛，不敢和派蒙纯净的目光对视，也不敢与凯亚对视，重复几次深呼吸，再开口的时候，你的声音里已经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
“我没有分辨真伪的能力，”你咬紧牙关尽量清晰镇定地把问题描述给派蒙听，“这次能够正确的杀掉伪装成凯亚的人，只是我运气很好，我不能保证下次我的运气还这么好。”
“唔……”派蒙眯着眼睛艰难地思考起来，圆圆的苹果脸随着她的用力，一点一点地颤抖着，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眼睛亮亮地看向你，“可是指挥官你都说这次是运气好啦！”
她翘起食指为自己想通了关窍而开心：“凯亚那么厉害，即便你真的对凯亚动手了，他也完全可以反抗嘛！对吧？凯亚？”
随着派蒙地视线，你看向凯亚。
他正看着你，在派蒙地询问下，他颔首，却没有明确回答派蒙的问题。
身后传来躁动的人声，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穿着红色旗袍的短发女性在你们面前站定。
“与情报相同，相比您就是传闻中的指挥官女士吧？您可以称呼我为百闻，是凝光大人的秘书，邀请您和您的同伴前去群玉阁做客。”
名为百闻的女性说话语气彬彬有礼简洁干练，几句话解释清楚她自己的身份后，伸出双手递出一张请柬。
你本来打算起身，凯亚却意外地先你一步上前接下了百闻递出的请柬，这倒是让你有些惊讶，凯亚身为蒙德骑兵队长，并不适合在这种场合出现，也更不太适合接下这个请柬。
百闻看起来也有些困惑，视线越过凯亚看向你。
你接过由凯亚转交的请柬，用纸讲究，气味清香，可惜里面的字你一个都不认识。
长时间不看提瓦特大陆的文字，你都忘了其实你不认识提瓦特大陆的字了，你把请柬合上又递还给凯亚，又向百闻解释道：“我不认识字。”
百闻恍然大悟。
请柬内容意简言赅，无非是诚邀相聚之类的话，没有写具体的时间，不过看架势，应该是希望你能立刻出发去群玉阁了。
“有好吃的嘛？”派蒙听到是小聚会，先想到美食，迫不及待地问出口。
“凝光大人已经安排妥当。”百闻回答。
派蒙扭扭捏捏期期艾艾看向你。
“好的，我们立刻出发。”你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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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玉阁的天权星行动如此迅速，凯亚都有些惊异于那位天权星凝光的办事效率了。
指挥官答应那个名为百闻的秘书的邀请之后，派蒙欢欢喜喜飞到最前面叽叽喳喳向百闻打听起有什么好吃的了。
凯亚向前走了几步，确保派蒙不会因为一时激动说出些麻烦的话。
指挥官站起身之后没有立刻跟上，而是转身捡起水边的鹅卵石，那是枚形状不怎么完美的鹅卵石，不太适合打水漂。
但她还是摆出了打水漂的姿势。
凯亚觉得有些好笑，没想到指挥官这个时候心里还想着打水漂的事。
“群玉阁上有这么多好吃的啊！！！听起来就好好吃！我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指挥官！凯亚！我们快走吧！我已经等不及了！”派那边蒙兴奋地脸蛋都涨着玫瑰般的粉色。
凯亚抬起手示意马上跟上，突然觉察到身后一阵浓郁的风元素掠过。
强烈的不安闪过，凯亚转头顺着感知到风元素的方向看过去，那枚全然不适合打水漂的鹅卵石擦着水面，在风元素的加持下在水面上撕裂出一道水浪，划过整个水面，最后重重埋入对岸的岸石中。
丢出鹅卵石的指挥官注意到凯亚的视线，转过头和他对视，她像是并不意外凯亚会看到这一切。
指挥官的声音很轻，嘴唇轻微动了动，本不应该被凯亚听见的，可偏巧此时此刻风起了，像是顺了指挥官的意，偏巧只让声音落入凯亚耳中。
“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