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宴席并不尽兴，不如下次再聚？”

    ……

    你呆若木鸡一时间不知道凝光是不是突发奇想在和你开玩笑，你甚至突然很想问问她心目中尽兴的宴会到底是如何的刀光剑影腥风血雨。

    想了想，秉持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的传统观念，你还是把这种不合时宜的疑问吞回进肚子里。

    既然宴席的主人提出了下次再聚，你从善如流地提出离开的想法，起身之后胡桃也一起起身，说是饭后消食，要一同离开。

    钟离是往生堂的客卿，起码从明面上看，他能到群玉阁上来参加宴席是沾了胡桃这个往生堂堂主的光，此时也一同起身准备和胡桃一起离开。

    你看了一眼没有离开意愿的达达利亚，他对你笑了笑，解释道：“我和天权星相见恨晚，打算和她多聊一会。”

    至冬国愚人众执行官和璃月天权星“相见恨晚”，这话就连派蒙都不会信，不过既然是不打算让你知道的内容，你也就没有必要故意去戳穿了。

    从群玉阁离开的路上，胡桃问你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

    “指挥官在璃月应该没有住处吧？”

    你转头看向胡桃，棕红色的眼睛中草花形状的瞳孔在光线丰富的地方显得格外明显。

    “打算去北国银行。“你言简意赅。

    虽然你其实不认为胡桃会把你过一会要做什么的事告诉给别人，但你现在在提瓦特大陆算不上什么守规矩的好居民，不告诉别人你的行踪反而对其他人好一些。

    走过一座桥，桥旁边就是往生堂所在的位置，往生堂的位置挺有趣，就开在繁华的商业街上，但位置并不张扬，要在街道拐角的位置才能看到往生堂的所在。

    如果不是胡桃特意指给你看，其实你不会注意到这个人来人往的街上会有这样一个丧葬铺面，但是一旦注意到这个店面，才会惊觉这可真是个颇为体面的店面。

    “哎呀，这就到了，真遗憾，”胡桃摆了摆手和你道别，“下次来往生堂，报本堂主的名字，本堂主一定……”

    派蒙打了个嗝，刚才在宴会上她吃得有些多，一路上一直在消食，这会稍微舒服了一些，开口说：“你该不会要给我们一个棺材折扣吧？”

    “怎么会怎么会，就算给折扣也要等你们用得上的时候才给，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本堂主的折扣从来都是给有需要的时候给的，我是说，下次你们来往生堂，报我的名字，”胡桃清了清嗓子，掐着腰正义凛然道，“往生堂一定会好吃好喝请你们的！”

    你被胡桃的动作逗笑，收敛了一些脸上肆意的笑意，点了点头：“好，一定有机会让往生堂请我好吃好喝。”

    “更深露重，不如我送指挥官小姐去北国银行？”钟离没有跟胡桃一起回往生堂，侧身转向你问道。

    刚好你也有些疑问需要钟离回答，从善如流点头。

    “那就麻烦钟离先生了。”

    往生堂距离北国银行其实已经很近了，稍微复杂一些的也不过是需要上楼廊找路这个部分，之前第一次和达达利亚打交道的时候，你就已经走过这条路，所以这次再走其实并不费力。

    “原来你其实是往生堂的客卿啊，刚才在群玉阁上看到你还真是吓了我一跳，”派蒙对钟离说，“没想到在那种地方还会见到熟人，不过说起来，既然你是璃月人，那怎么之前璃月被奥赛尔那个怪东西袭击的时候，你没有帮忙啊？”

    钟离对派蒙的疑问应该早有准备，模棱两可地说了些云里雾里的话应付答案。

    “我只是个普通的往生堂客卿，即便想要出手帮忙也有心无力，也好在有指挥官这样的巾帼英雄在，及时阻止了魔神的侵袭。”

    “哦~”派蒙懵懂点头，抓了抓脑袋，想来应该是觉得钟离的回答有些不太对劲，她自己又讲不出哪里不对，只能这样糊里糊涂地假装自己懂了。

    “钟离先生我很有信心？”你出声询问。

    对于你的这个问题，他看起来没有刚才回答的那么准备齐全，垂头沉吟一番，他才回复你：“凭心而论，并非如此。”

    你挑了挑眉，等他继续说下去。

    “干渴许久的人会拼尽全力求生，即便是望梅止渴……”说到这钟离停顿了一下，脸上带这些难以捉摸的微笑，“想来指挥官很好奇为什么提瓦特大陆会有‘望梅止渴’这种话？”

    这话全然出乎你的预料，你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口水，等着钟离接下来的话。

    “想象杨梅，借条件反射流出口水，用以解渴，”钟离这么说着，脸上依旧是那种难以捉摸的笑，继续说道，“魏武行役，失汲道，军皆渴，乃令曰：‘前有大梅林，饶子，甘酸可以解渴。’士卒闻之，口皆出水，乘此得及前源。”

    “咦？这个魏武是谁啊？提瓦特有这个人吗？”派蒙说。

    你停下脚步。

    魏武，指的就是曹操曹孟德，东汉末年人。

    换句话说，这个人，是你的世界的人，望梅止渴的典故也是你的世界的典故。

    此前你就隐约觉察到你的世界和提瓦特大陆有些若有似无的关联，而钟离背下世说新语望梅止渴的全篇则让你完全确认了这一猜测。

    “你是哪里的人？”原本因疑心而惴惴不安的心此刻安定下来。

    钟离说：“不过提瓦特大陆和你的世界的关联远比你想象的更多。”

    “所以，如果提瓦特大陆出现了危险，我原本所在的世界会受到的危害也远比我想象的更严重？”你抓住问题重点，追问道。

    钟离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抬起头，指了指牌匾说：“北国银行到了，你的朋友应该就在里面等着你，那我也该回去了。”

    “等等，”你叫住转身意欲离开的钟离，你心里有太多问题了，他作为尘世七执政，作为璃月的神明，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话，以及他为什么在奥赛尔袭击璃月的时候没有出手，还有他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提到望梅止渴，又为什么提醒你提瓦特大陆和你的世界的关系比你想象的密切，他是在威胁你还是在暗示你，他是帮助你还是利用你，是敌是友，太多太多问题了，可时间紧迫，你甚至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先问起，问题被堵在脑内，排不清主次顺序，你张了张嘴，额头上留下细细密密的冷汗，“你……”

    “无须忧心，”钟离从容道，“你最害怕的局面不会发生，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尘世七执政不会袖手旁观，我……嗯……我们不会让灾难蔓延到其他无辜者的身上。”

    ————————————

    “指挥官，你怎么在这里站着？”

    凯亚的声音把你唤回现实，夜风吹过，吹干了额头上的汗，你打了个冷战看向凯亚。

    “指挥官？”

    “没什么……”你有气无力道，“有些累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会吧。”

    你在夜风中枯坐了许久，才逐渐又找回了理智，凯亚和派蒙始终在你身边陪着你，你吐出一口浊气，对上他们两个人的视线，呼出到一半的气又被你呛回肚子里。

    “指挥官……刚才那个往生堂的钟离，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派蒙逼近你，肉嘟嘟的脸放大怼在你的眼前，用力皱起的眉头因为太可爱，完全没有感觉被威胁到，甚至让你跃跃欲试想捏捏派蒙的眉头试试看。

    强行压住蠢蠢欲动的手，面前递过来一个杯子。

    “这是什么？”你先下意识接过杯子，然后才意识到这好像是个可以喝的饮品。

    乳蓝色和白色的液体分为上下层，鼻子凑近些闻一闻，还能闻到一些奶香味和酸甜的水果香。

    “说是璃月最近很流行的饮品，叫果果仙酪的，思考过度之后喝点甜味的东西应该会舒服些吧？”

    你低头抿了一口，酸甜的冰沙乳品，咂了咂嘴回味了一下里面的奶香味，应该是用了一些酸奶，有点近似于发酵乳品的淡淡的近似于酒精的味道。

    “好像有点酒味，用的酸奶？”你问。

    “这我倒不太清楚，不过刚才路过酒铺看到有卖米酒的，我自己买了一点喝，顺便也买了一份加进果果仙酪里的，你喝到的酒味应该是那份酒的味道。”凯亚回答。

    “……”

    你无言看向凯亚。

    他耸了耸肩，脸上还带着无辜的笑。

    你叹了口气，仰头喝了一大口，这次切实品尝到了果果仙酪里的米酒味道了。

    “还行，挺好喝的，”你中肯评价，“可以把你这个配方卖给迪卢克，让他在天使的馈赠销售，应该有不少人会喜欢喝。”

    “他？”凯亚撇了撇嘴，“那家伙一定会考虑把配方里的米酒改成发酵的无酒精的果汁酿，比如小麦饮或者葡萄酿之类的，有酒味但是没有酒精的东西，有酒味但是没有酒，那和诈骗有什么区别。”

    你笑了笑，调侃他：“这不是刚好可以用来应付你这种喜欢喝酒又偏偏想要寻求清醒的家伙？”

    派蒙凑近过来，洋洋得意道：“还可以准备给我这种想尝尝味道，但是不会被老板卖酒的人啦！”

    这倒也是。

    你托着下巴看着眼前的璃月港，繁华，热闹，庄重，回想起钟离和你说的话。

    望梅止渴。

    如果对于尘世七执政而言，你只是望梅止渴中的那个“梅”，那提瓦特大陆究竟腐坏到了什么地步呢？全然没有希望，只能依靠你这样的一个虚幻的“梅”聊以安慰。

    甚至让神明做出了壮士断臂，力求不让影响扩大的终极决策。

    你看向凯亚和派蒙。

    如果告诉他们这件事会怎么样呢？

    要带他们逃离提瓦特大陆吗？

    你低头喝了一口果果仙酪，冰沙的寒冷冲击太阳穴，你闭上眼等着这种疼痛感过去。

    “说起来，你之前送给我的那个耳坠，被我弄不见了，”你睁开眼和凯亚说，“应该是在望舒客栈那次被当做危险武器收走了吧，下次有机会再见到夜兰，我会试着问问看能不能要回来。”

    凯亚没想到你会说起这件事，愣了一下，接着莫名笑出声了。

    “怎么了？”你问他。

    他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只对你摆摆手，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说“没事没事”，他越这么说你越觉得古怪，等他终于顺过来气。

    “本来以为你不会想起来耳坠的事，我打算等我们告别，我就把东西带回蒙德算了，”他说着，手摸向口袋，眼睛里还带着些星星点点的亮光，他看着你说，“不过你既然这么喜欢。”

    他伸出手，在你面前摊开。

    是那对耳坠。

    “就把它们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