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胡桃离开的脚步一顿，颤颤巍巍地倒向香菱的怀里，“你说得对，这蘑菇有问题，我也出现幻听了。”
荧像是没有察觉出气氛的奇妙，亲昵地走上前拍了拍胡桃的肩膀，不顾魈的眼神暗示取下了面具。
“荧？真的是你？”
胡桃颤抖着摸了摸她的脸，一样软糯的触感，却带着异样的冰凉。
她试探着问道，“你多久回来的？”
荧眨了眨眼睛，“就是刚刚呀，和你们吃完饭我们就一直呆在家里。”
胡桃的心瞬间凉了下来。
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起死回骸，可荧的情况和七七不同，她的魂魄与身体都已消散，绝无起死回生的可能。
“魈上仙你疯了，居然找了一个替身？”
魈沉默的低下头，不敢对上胡桃审问的目光。再次见到荧的喜悦只是一闪而过，更多的是焦急与恐慌。
如果继承了玛尔法斯记忆的荧可以自然的认同自己千年前的身份，那么拥有了荧的记忆的人偶，是不是也可以成为真正的荧呢？
荧疑惑的看着僵持的三人，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下意识地护着魈说，“你吼他做什么呀？”
胡桃看着她那张与故人相似的脸，不由气不打一处来，“这位小姐，我不管你是怎么来的，但我绝不允许有一个妄想取代荧的冒牌货存在。”
“胡桃！”魈沉声打断了她的话，“她就是荧。”
“她不是！”胡桃顾不得什么尊重仙长，急急反驳道，“她的记忆残缺不全，也没有跳动的心脏，怎么会是荧呢！”
荧听到她的话不由抬手摸了摸胸口，像是一片沉寂的冰山，只有机械的起伏，没有鲜活的生命。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茫然无措地看向魈，“她说的是真的吗？”
魈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容安慰道，“不是，你只是着凉生病了，我们回家休息吧。”
她悲伤的模样也和荧如出一辙，胡桃到了嘴边的恶言又吞了回去，还是不忍心伤害她。
“魈上仙，你其实比我更清楚她是谁吧？”
魈不再回答，替她戴上面具遮住脆弱的表情，揽着她的手臂离开了万民堂。
“你们去哪儿啊！把菜带上啊！”
最终荧也没有尝到记忆中的味道，两人一路无言回到家中，荧借口累了把自己关进房间里睡了一整日。
第二天她一推开门，就看到了门口的魈。他的脸色比昨天还差，金色的眼眸不复澄澈，布满了交错的血丝。
荧叹了口气，心软的问道“你在这站了多久？快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魈似乎松了一口气，顺着她的话说，“好。”
见他没有丝毫回自己房间的打算，荧只好把床让给他，“还是热的被窝呢，便宜你了。”
他半推半就地在床上躺了下来，扯着她的衣角不让她走。荧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乖乖坐在床边守着他入睡。
“我不走，你好好睡觉。”
他听到她的承诺这才放松身体，缓缓闭上了眼睛。三年里累积的疲惫袭来，他很快便撑不住沉沉睡去，呼吸也平缓下来。
睡梦中他眉头紧锁，双手拽着她的衣服，似乎有放不下的忧愁，不再是之前餍足甜蜜的样子。
他这一睡就是大半日，荧心里痒痒的想要出门，却又担心惊醒他，便悄悄脱掉外衣盖在他身上，蹑手蹑脚地向屋外走去。
后院的苗圃还是她印象中的模样，除了大片大片的药用清心以外还有甜甜花、琉璃百合，和许多异国的特色花卉。
她仔细数了数，虽然土地规划和种类大致一样，但植株成熟度明显有异。
时间似乎真的过去很久了。
“你在看什么？”不知什么时候魈已经醒来，快步走到她面前，“阿圆在打理这里，所以会有些变化。”
可是这个时候阿圆明明已经放假出游了啊。
荧笑了笑没有拆穿他，“再去睡一会儿吧？”
魈摇了摇头，“不用，我陪着你。”
“那你去把万民堂打包的菜拿回来，昨天走得太急忘记了。”
魈仍然有些犹豫，似是不愿将她一个人留在家里。
“还是说你想和我一起泡温泉解解乏？”
她说着便绕到前院取下了屏风上的浴袍，将耳边的碎发拢起扎在脑后，试了试温泉的水温。
魈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搅动池水的手指上，他身体一紧，立即别开头走出院门，“你别呆太久，当心着凉。”
荧提着裙摆跨了进去，坏心眼的撩了撩水波，“你几天前拉着不让我走的时候怎么不担心我着凉？”
魈闻言果然脸红了个透，埋着头加快脚步逃离了曾经的案发现场。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山间，荧才起身擦了擦水，漫无目的，却别有用心地独自闲逛着。
他有秘密，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荧没想到他竟然在尘歌壶里建了一座白金神殿。
扫冬峰上落雪纷纷，大殿两列九十九只红烛燃得正旺，如同在雪原燃烧的绯红玉髓。可这里不像是有什么喜事，盛放的火焰反倒像是在凄婉的道别。
【从这一刻开始，你就是我唯一的眷属。】
【死生不弃。】
青玉色的少年与星荧般的少女相对跪坐在天地之间，以此世为证许下了不离不弃的誓言。
“我，真的只是一个替身吗？”
她无力的瘫坐在祭坛正中央，看着满目荒唐的红色。
睥睨天下的魔神爱上了悲悯众生的仙人，结局注定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