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属下参见太子。”

    那道身影矗立在廊下,屋内的黑豹营和屋外的全都齐刷刷跪下,黑压压的一片,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苏予棠的心口一下子就放松起来,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听着黑豹们的声音都在发颤。

    身旁那些压得她不敢喘息,浑身僵硬的压力瞬间消失,苏予棠一个支撑不住,跌坐在了地上。

    那道巍巍如山的身影慢慢走向了她,微微俯身对着她伸出了手,日光之下,他手指上浅浅的筋骨都清晰可见。

    他来了,她的太子哥哥终究还是来了。

    苏予棠抬起头,用力仰头也只能望到他极其淡漠的下颌线,像他这个人一样难以靠近。

    她看不到萧晏修的眼神,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的情绪是什么样的,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伸出手来。

    “嗯?”萧晏修垂眸扫了一眼地上的女子,眼神清冽冷漠,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

    在痛苦害怕的时候,见到了救命稻草,苏予棠满腹的委屈在喉头滚动着,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话噎在嘴边,她温顺地伸出手,搭上了萧晏修的手。

    他们订婚已有数年,可真正地肌肤相亲,这还是第一次。

    把自己的手轻轻地放进萧晏修的手中,他温润的手紧紧覆住她的柔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她以为的早晚有一日。

    可她从未想过,竟会是此情此景。

    他的手和苏予棠想象中的不一样,好像炎炎夏日里手中持了一块冰水里刚捞出来的白玉,虽不刺骨,也绝不暖手。

    待苏予棠站稳,萧晏修立刻松开了手。

    没有任何的情绪。萧晏修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只是转过身去,眼神淡淡地扫过了眼前黑压压跪着不敢抬头的黑豹们。

    他刚刚不过说了两个字,眼前跪着的那些七尺男儿,上阵杀敌浴血时都不曾眨眼的猛将,如今却是跪着发抖头都不敢抬。

    苏予棠站在萧晏修身后,这是她人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太子爷。和所有人传闻中,和她记忆中都完全不同的太子。

    如果她刚刚没有见识过黑豹营在太傅府横冲直撞,霸道冷血的模样。苏予棠简直不敢相信底下那一群乖得像小猫一样的人,和刚刚的那些人是同一批人。

    萧晏修就像是最厉害的驯兽师,能够轻易把一群黑豹子变成一群小猫咪。

    “太子哥哥······”隔了许久,苏予棠的喉头轻轻发出了声音,就好像是一只孱弱的奶猫,轻轻地叫了一嗓子。

    萧晏修只是转过头来对着她微微点头,扶她在一旁坐下。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苏予棠,眼神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放松,流露出了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苏予棠想问却又不敢问,她想问问太子是不是来接她的,可又怕自己一开口便要哭出来了。

    她今日并没有抹香粉,不知是不是衣物上的味道,那股淡淡的香气一丝一缕地萦绕在萧晏修的鼻尖,让他侧了侧头。

    见萧晏修侧头,苏予棠微微抬头迎了上去。那双晶莹的双眸扑闪扑闪,充斥着渴望恐惧,还有惊慌失措,好像森林里跑丢的小鹿横冲直撞无处可跑。

    “在此处等我。”萧晏修轻咳了一声,不着痕迹地挪开眼神,转身便离开了。

    他走了,他身后跟着的那些人也随之全都离开了。

    苏予棠这才意识到萧晏修没有穿喜服,他是穿着太子常服来的。和往常一样,就好像今日也是往日一个普通的日子。

    苏予棠的心咯噔一下坠入了谷底深渊,他真的没有要娶自己······

    那些人说得不错,苏家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她怎么可能还能做太子妃呢?

    她并不是垂涎太子妃这个名头,可她想要嫁给她的太子哥哥,她现在迫切地需要成为太子妃,才能为苏家平反。

    柔若无骨的双手在喜服上反复纠结挣扎,苏予棠惴惴不安地坐在原地。

    太子让她坐在这等她,可她究竟是要等什么?

    苏予棠失笑,眼泪不自觉地一颗一颗落了下来。原来是这样,他今日来不是来救她的,是来退婚的。

    想来萧晏修便是去处理退婚事宜,等他都处理完了,黑豹营的人便能来把自己带走,师出有名,有理有据。

    苏予棠想到这里,心口却是一松。罢了,他真的不要自己了,那也没有办法。

    满腹委屈,白皙的脸颊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她还是听话,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等。

    这是苏予棠的闺房,却和日常清雅不同,满目都是喜庆的红绸。

    如今红稠被人拉到地上,踩在脚下沾上了泥泞,越发刺眼。

    一直等到天色暗了下来,眼前终于出现了人。

    苏予棠抬起头,等了半日,她已平静下来不再惊恐。见来人不是太子,是他身边的崔嬷嬷,她更放松了些。

    崔嬷嬷是太子生母早亡时留下的贴身婢女,从小在萧晏修身旁伺候。

    苏予棠曾听父亲说过,萧晏修性子冷,情感上更是淡漠。

    在这世间,除父亲得了他的敬重,便只有崔嬷嬷能得他半个娘亲般的敬爱。

    崔嬷嬷虽然是宫婢,却不是奴才。

    被选为太子妃之后,崔嬷嬷曾在苏家小住一段时日,是圣上派来教养苏予棠宫中礼仪的。

    宫妃的走路仪态,请安时辰,还有宫里的各种规矩,大大小小,事无巨细。

    崔嬷嬷为人和善,又很是喜欢苏予棠,当时与苏家众人相处都很愉快。

    今日一踏进来瞧见苏予棠,崔嬷嬷便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眼眶瞬间变红了,“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苏予棠噙着泪,她明白崔嬷嬷此刻来便是要告诉她太子的决定。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维持着大家闺秀的端庄得体,“嬷嬷我明白的,太子哥哥有这样的决定也是人之常情。”

    听苏予棠这样说,崔嬷嬷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傻孩子你在说什么呢?”

    “今日苏家突逢巨变,确实打乱了你们的大婚仪式,不过庆典如今已是安排妥当。老奴这次来便是奉了太子和圣上之命,迎太子妃回宫。”

    太子妃?

    苏予棠完全怔住,她没有想到随崔嬷嬷而来的并不是退婚书,而是八抬大轿。

    崔嬷嬷微微一笑,身后便涌出了许多宫女。

    苏予棠原本就穿着喜服,稍稍打理补妆,便是娇艳不可方物的惊世美人。

    “太子妃不愧是盛京第一美人,老奴在宫中数年见过的美人无数,却从未有今日这种不敢呼吸的感觉。”崔嬷嬷扶着苏予棠往屋外走,安稳地送她坐上了喜轿。

    苏予棠头上蒙上了红绸盖头,瞧不见崔嬷嬷的神情,却也因着她的夸赞红了脸。

    外头突然响起了热闹的鞭炮声,乒乒乓乓地每一下都砸在她的心口上。这一切就好像是梦境一般,她真的要成为太子妃了?

    苏予棠低着头,透过红布,她只能感受到轿子的晃动,眼底是自己染了凤仙花汁的纤纤玉指。

    轿子外头是马蹄声,很多很多的马,很多很多的靴声,心慢慢地安了下来。

    依照祖宗规矩,红缎围的八抬大轿外头,应该有内务府总管带着领署官员二十人,护军参领率领护军四十人。

    既然圣上是按着规矩来的,该是真要把自己纳为太子妃,或许他对苏家也还是留有余地的。

    待入了宫门,喧闹的声响渐渐安静下来。

    明明苏予棠什么也瞧不见,可她脑海中偏偏印出了那红墙砖瓦,心间升起了一丝对未来时日的慌乱。

    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整场婚宴都依足了仪制,太子纳妃不同于纳妾,三书六礼繁文缛节一样也不会缺。

    “太子妃无需紧张,您做得很好。”崔嬷嬷小声在她耳边说着,似乎是在宽慰着她。

    苏予棠微微点头,心下淡然,这样的夸赞对太傅嫡女而言实属寻常。

    让她吃惊的,是眼前出现的这一身蟒袍喜服。盖着喜帕低着头,苏予棠只能瞧见来人的下半身。

    是她的太子哥哥。

    按规矩,她入宫后种种礼节仪式都是内务府主管和崔嬷嬷带着她去完成的,太子只需在东宫等她去行礼便好。

    可他竟然站到了她面前,陪着她往东宫走去。

    他是来接自己的?

    原本苏予棠还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太想念他出现了幻觉,听着身旁崔嬷嬷轻不可闻地咦了一声,她才确定太子当真来了。

    这一路不长,苏予棠每一步都走得极慢。他虽然一字未说,可她瞧着他腕上那串常年佩着的沉香木珠,闻着身旁若有似无的香气。

    是他常点的檀香。

    风起叶落,娇俏红鞋和沉重黑靴同时踏上落叶。苏予棠低着头看着他的每一步,心中有些什么越来越不安分。

    踏进了东宫,他终于执起了她的手,这是他今日第二次执起她的手了。

    苏予棠越发慌乱,什么都不曾听见,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越跳越快就要冲口而出的心,还有他掌心的微凉。

    “礼成!”

    尖锐嘹亮的声音延绵传着,苏予棠被搀扶着进了新房。

    房中只她一人,安静地只余她的心跳和鼻尖缠绕的淡淡香气。

    “你说礼都成了,太子今日还会来吗?”

    “你的意思是,会不会让太子妃侍寝?本来肯定会,可现在不好说了,你没听说吗,今日苏家······”

    门外那个内监大抵是以为她听不见,窃窃私语地议论着。

    苏予棠心头也紧张着,今日这一日,实是太像梦境。

    她局促不安地坐在床边,感受到身下硌得慌。孟氏说过,喜床上会铺满花生,红枣,桂圆,莲子等喜庆物,喻义着早生贵子。

    娘亲······苏予棠还来不及多想,便听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她微微抬头,看着门口出现的那道身影一身蟒袍喜服,黑靴上亦是金丝绣着巨蟒。

    那巨蟒一点一点蚕食着地面,她的心不可控地猛跳起来。

    侍寝?······

    那两个小内监的话入了耳,便不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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