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轩的话让周舟陷入沉默，白岸笙心思流转，她伸手指了指屋檐的异兽。

    “他们全都是你一个人收的？”

    听到白岸笙的话，王源轩挑了挑眉：“大部分吧，还有其他天师一起，哦，这事耿劲松也知道，你可以回去了问问他。”

    白岸笙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是拿耿爷压她呢。但她脸上没有表情，她平静开口道：“这不合规，待回到关内，我会将此事告知兵法，到时候会有天师来将他们全部收走。”

    白岸笙话音刚落，一道男声响起：“你算个什么东西？”

    真是烦人的声音，白岸笙听出来了，耿岳镰。她偏过头，果然是他。耿岳镰朝着她们的方向自不远处走来，脸上带着轻蔑的神情望着白岸笙。

    “你们怎么会在这？三叔给你传的令你没听懂吗？”

    “关主想要来这。”白岸笙说完压低声音给周舟说道，“这就是耿岳镰。”

    白岸笙说完周舟接过话头：“我要来这关你什么事？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他将话呛回去。

    “哼，”耿岳镰讥笑望着周舟，“说你是关主还真把自己当回儿事了？我告诉你，你充其量也就比那些蝼蚁多一点价值，也不是不能杀。”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耿家的在狗眼看人低这件事上真是出奇统一。

    “清朝已经亡了，我说你倒是挺把自己当回事儿，还有，任何人，无论身份地位，都不是你想杀就该杀的。”

    “年轻人火气果然大啊。”王源轩笑着开口打起了圆场，“我今晚同关主说的话关主应该放在心上了，想必会做出聪明的决断。”

    说完，王源轩望着周舟和白岸笙，白岸笙有预感，若是他们没有给出王源轩满意的答复，等到日出势必极其漫长。

    白岸笙：“自然，我和关主明日一早便会回北海关。”

    周舟偏过头瞥了眼目视前方，脸上带着笑的白岸笙，半晌才开口：“我不是救世主，不做好事，只想保全自己。你说的话，我会放在心上。”

    “哈哈哈哈，还是和聪明人打交道好，聪明人懂得权衡利弊，不会制造麻烦。”王源轩笑道。

    “你们——”耿岳镰刚起了个头，王源轩一个眼刀过去，硬生生截住了话头。

    “今天已经很晚了，大家也都早些回去休息吧。”王源轩话说完，白岸笙瞧见耿岳镰彻底闭嘴，虽然表情还是不屑，但还是放弃嘴上争辩。

    白岸笙和周舟交换眼神，两人一致决定赶紧撤离现场。白岸笙拉着周舟绕了一圈，避免经过耿岳镰身侧。倒不是白岸笙怕他，实则是嫌恶，这人真是晦气。

    他俩走出没多远，感觉到身后跟上了人。夜间尤其静谧，他们的脚踩在枝叶上总有窸窣声响，而在身后，传来同样声音。来人并不遮掩，他们放慢脚步，警惕着。

    是那个引路的男孩，他快速超过两人，擦肩而过时，白岸笙听到耳边响起声音。

    “你喜欢屋檐角的神兽？庙子里也有很多神兽……”

    白岸笙还没来得及细问，男孩就有意快步跑开，只留下一个在黑夜中模糊的身影。

    “他那话什么意思？”周舟拿着手电筒，光束照到的地方已经没有了男孩的影子。

    “难道，庙子里也被抓了很多异兽？”白岸笙摇了摇头，“这个男孩到底是什么身份？”

    周舟也完全没有头绪：“今晚那个王源轩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话问出来白岸笙又是摇头：“实话说，北海关内我从未听过他的名字，但我看今晚耿岳镰的态度和他说话的语气，他的身份一定不低。”

    周舟：“这样身份的人，一直藏在这兰家寨里，这个寨子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他们原本只是想来兰家寨找玃如，然而事情却一点点偏离了最开始的缘由。

    “那个耿岳镰和耿珩真是一家人。”周舟说到这儿想到那两副嘴脸又有些气恼，“他们在关内也经常仗势欺人吧……关内没有法律管束他们吗？”

    “律法只针对普通人。”白岸笙平静开口。这话让周舟不经叹了口气，他又开口问道。

    “那今晚提到的耿宽又是谁？”

    这两个字说出口时，周舟明显感觉到身边人的气息再次一顿，好一会儿，在周舟以为白岸笙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时，才听到她的声音。

    “一位老人，他应该80多岁了。算得上是，北海关内目前五大法派都不得不尊敬的人。”

    “为什么？因为他岁数大吗？”

    “天师的寿命比普通人要长，80多岁在天师里面并不稀疏。因为他是当年那场暴，乱中唯一活到如今的平乱者。”

    “当年那场暴论是什么事？”

    “你还记得之前和你说过的，北海关内，常常会有异兽发动暴，乱吧。”

    周舟听到这儿点了点头，示意白岸笙继续。

    “100多年前关门大开，关主随即消失近百年。大约在50年前吧，北海关内发生了一场巨大的异兽暴，乱，那场祸端最终以参与平乱的天师死伤大半而结束。耿宽曾是整个北海关内最有名望的天才。他6岁修行墨法，待到20岁时已经贯通五法，一般天师极有天赋也才能够悟到两法，关主天赋异禀，往往能够修习三法，而像他这样北海五法皆有所悟，更能融会贯通的，千百年来首次一人。他原本是少年天才，还是墨法那一代的嫡子，未来前程无可限量。那场暴，乱早期，中山大岛派出许多天师进行援助和疏散，但此番异兽来势汹汹，多次鏖战后，中山大岛认为大局已定，在那时的背景之下，为了更多的人能存活，他们打算放弃掉部分山脉，好留存实力以便整个群体的来日恢复。但耿宽不同意。”

    手电筒照着，周舟和白岸笙并肩而行，他在她的话中好像回到了当年那场浩劫之中。

    “耿宽那时认为，‘所谓大局没有参与者就不成局，而所谓的群体都是无数的个体所构成。他绝不放弃掉任何一个山脉。’他当时带上愿意与他同行的天师，这群人不顾阻拦，出岛再次征战。在那场平乱中，随他一起的亲友死伤殆尽，而耿宽虽然捡回一条命但也留下终身残疾。但他依旧拖着残躯守在关门，无需关主关闭关门，他便是活着的守关人，他在，便无异兽再能出关。十年后，他却离开了北海关门。关门至此无人可守，至于他出走的原因，无人可知。”

    “他做得已经够多了。”周舟眸中微闪，如果对个人的苦难不在意，那谁都会成为被遗弃掉的那个个人。

    白岸笙不再说话，沉默地望着前路微弱的亮光。耳边似乎有人在念叨北海流传着的那段话：大厦将倾之际，以身为钢，以血为泥，血肉之躯承万重，庇哪怕一人片刻安宁；万兽飞踏之时，以身为盾，以血为剑，不屈之心阻杀戮，护无根之人分毫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