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对于大公子夺魁一事的庆典延续了七天，今天已经是第八日，春阳府的修士却是丝毫不减。
“看来上界仙使那件事是真的。”
已经接近中午，岳诗吟与元暮一道来了集市，元暮打算采买一些食材，毕竟千云宗现在什么都没有。
两人牵了小白，方乐却没有下来。
昨晚方乐拿上指虎一脸不愿，但早上请教却是很积极。
元暮将她所学的基本技巧简单教授了一遍，方乐本有体修基础，学起来不是很困难。
千云宗前任掌门，也就是元暮与元蕊的母亲元敏是体修，她们的父亲贺兰之却是医修出身，对母亲一见倾心，追到千云宗来的。可惜的是，但两姐妹都没能继承父亲的医修天赋。
反而是方乐，他入门时，千云宗已经没有像样的医修，在元蕊的教导下，他学习体修技巧，却不如元暮。某次在藏书阁，意外翻看了贺兰之留下的医典，得到了体会。
两姐妹也没想逼方乐强学体修，他靠着当时门内的医修以及贺兰之留下的那些，自学成现在的模样。
医修攻击手段少，多学点多一种保命手段。
因此昨晚方乐开出指虎，元暮想也没想便给了方乐，做个攻击力强的医修，没什么不好的。
元暮很快买好了食材，岳诗吟在一边铺子里闲逛，失望地走了出来：“没什么好货啊。”
时间也不早，两人提着不少东西，便打算回千云宗。
罕有人至的山道，两人踩在落叶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而小白则往落叶里钻脑袋，甩着头，有几分滑稽。
但在这些声响中，多了几分不和谐。
“有人在靠近。”两人没有动，岳诗吟低声传音给了元暮。
元暮自然也听到了，这不和谐的声音似乎在集市就跟着她，来到山道后，便是不再伪装。
来人不止一人，速度很快，元暮的战术眼镜也只能看到高速移动的红点。
唰——
没有人说话，却是攻击先至。
那是一道致死的灵力，将沿途的落叶尽数碾碎，凶猛蛮横地冲着两人而来。
“小心！”
岳诗吟提琴上前，做出了最快的反应！
来人仅有两位，但看到为首的那张脸时，元暮气血上涌，咬牙道：“高、协？”
那是刻入灵魂，历经多个世界也无法忘却的厌恶。
＊
天下了雨，土地湿润，四周皆是黏腻不散的铁锈味。
这片朦胧的雨幕中，仅仅站着两个人，无他，地上躺着那些，早已没了声息，血液顺着雨水流了一地，染成暗红。
“元暮，你杀了我又如何？千云宗早已废了，你已堕入魔道，还想要什么真相？”
高协的长发杂乱，眼神中充斥着不屑：“你问问现在离尘界，谁还记得千云宗，春阳府第一大宗，只有我高家！”
“你想知道什么？是十四年前千云宗那件事并不是偶然，还是你们宗门那些叛徒之事？或者别的什么？比如我内人，你那好阿姐？”
“住口，我绝对不承认，你是阿姐的道侣！”
听到挑衅，元暮攥着高协衣领的手青筋暴起，她咬牙道：“若你不想受折磨，告诉我，我阿姐为何会死？她的遗物在哪？”
元蕊带去高家的，只有一把刀，那是元暮想要从高家拿回来的。
“只管杀了我，这件事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高协的眼中带着几丝疯狂，“你就永远后悔去吧！”
元暮眼神一暗，察觉到他的举动，竟是想咬舌，她又打了高协一掌：“快说！”
“……你尽管杀我好了。”高协冷冷道，“我处置我的妻子，她的遗物我早丢了，同你有何关系？”
“看你如今的模样，她怕是不会认你这个魔修。”
啪！
高协的脸上迅速泛红，那是元暮的巴掌印。
“你懂什么！”
紧接着，又是一掌。
“那是我阿姐！”
“那是我阿姐！”
……
元暮似乎还没解气，用最大的力气扇向眼前无法反抗的男人，到最后，男人的头早已抬不起来，脸已经青紫。
他不会再说话了。
元暮怔怔地放开了男人的衣领，她才发觉，攥着男人衣领的那只手，多了几处流血的指印。
不疼啊……
看着眼前的男人尸体，元暮抬起自己的双手，手中的鲜血早已在无言的暴雨中洗净，明明不是第一次杀人，手却异常颤抖起来。
渐渐地，眼眶模糊，看不清眼前任何景象。
这个男人已死，高家也没了，可心里怎么空落落的。
阿姐，我没能找到你死去的真相……
＊
看到高协那张脸，元暮不由得前世想起了在高家最后的那场对话。
那是一场遗憾又酸涩的复仇，并不是什么值得品味的回忆。
高协的手还想动，但看到岳诗吟在前，只得道：“竟敢盗走仙使的灵宠，真是不想活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元暮努力压下戾气，让自己的杀意收敛。
高协抬手，却是指向了小白：“此灵宠为上界仙使所有，前些日子丢了，如今在你手中，定是用了手段哄骗。莫不是为了折磨它？”
……若她知道抢走小白能让高协不痛快，她确实会这么做，可问题是小白的出现很意外。
元暮道：“我随手捡到的，怎么就是抢了？”
一边的岳诗吟冷声道：“高公子也太武断了些，你看人家小白都没什么意见，你倒是替灵宠有意见了，真让我开眼。”
她蹲下身，揉了揉小白的耳朵，小白很不待见高协，冲他叫了几声，接着往岳诗吟怀里钻。
“你看，狗都嫌你。”岳诗吟笑道。元暮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岳诗吟，似乎不是自家师弟师妹，她嘴就毒了起来。
“你！”高协那好看的脸实在受不了这样的侮辱，似乎顾虑岳诗吟的身份，他沉声道，“岳姑娘，你乃清乐宫大弟子，怎么与这种人厮混？”
岳诗吟斗志满满：“我与谁一起，师尊他老人家都管不着我，你还想管我，高公子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吧？”
“你！”
高协还没说出什么，岳诗吟的攻击又到：“我听闻高公子四年前娶了位娇妻，但如今却没有一儿半女，高公子莫不是……不行？”
“……说这种事作甚，现在是仙使的灵宠一事，你不要说杂事！”
看高协脸都绿了，元暮道：“……看来高公子是想替仙使主持公道了？”
元暮看向了高协身后跟着的那位白衣男子，奇怪的是，战术眼镜竟然没有信息显示。
再加上小白这种品种，元暮怀疑眼前这仙使，与快穿局有关。
她可以赌一把。
“高公子既然说仙使是小白的主人，那我还了便是。”
岳诗吟轻唤小白，小白便大摇大摆地奔了过来，冲着元暮求摸摸。
“这灵宠原本雪白得很，但现在毛色发黄，定是你虐待！”高协指着小白，便要抢，却见小白往后退了几步，冲着他低吼。
元暮笑：“……高公子被狗嫌弃了呢。”
“你！一定是你使了什么肮脏手段。”
“这种手段高公子更熟悉才是。”
她并不想理会高协的强盗逻辑，看向一边的仙使，今日若不是他在，依照高协的性子，可能会直接动手。
“小白的情况，还是做主人的最清楚吧？”
那仙使点了点头，不知是不是元暮的错觉，仙使的动作有点僵硬，仿佛不习惯身体似得。
他挡在高协前，冲着小白低唤，果然像是见了主人，小白起初还有些心虚。跑到一边，又试探着看看那白衫男子的表情，不情愿地奔到了白衫男子脚边。
“果然是小白的主人。”
见这样的情况，元暮很快明白，当时也是意外，养了这几天，小白还是要回到它主人手里。
那边的白衫仙使缓缓道：“你……叫它小白？”
元暮：“怎么了吗？”
却是后边的高协道：“果然什么样的人就起什么样的名。”
“我也……叫它小白。”仙使缓缓道。
一边的高协脸都臭了，岳诗吟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嘲笑。
仙使摸了摸小白的头：“小白，多谢你照顾，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元暮想了想：“既然仙使在高家做客，不知可以帮我们加两个邀请名额？身为姻亲，我却连高家都进不得。”
那仙使看了看元暮，点了点头，又看向后边的高协：“可以吧？”
高协咬牙：“……既然仙使发话，两个邀请令，当然是小事。”
他已经快盖不住怒火，高家这几日对仙使有求必应，也没见仙使给出什么承诺，第一次见到那女人的妹妹，竟然就提出帮忙，丝毫没有将他们高家放在眼里！
他看向元暮的眼已经藏不住恶意，那女人也是，她也是，千云宗就没有一个顺眼的东西！
他走近元暮，低声道：“金丹破裂，经脉已毁，能苟活到现在，还真是命大。”
“不知你用了什么手段回到千云宗，但我告诉你，敢来高家，我就让你有去无回！”
元暮心道我不仅敢去高家，还敢把阿姐抢回来。
她笑了：“真是奇怪，我就去高家凑热闹，高公子怎么会怕？你放心，我既然是死过一遍的人，什么都不会怕的。”
高协嘴上讨不了好，甩袖离开。
但那仙使还在原地，他直直地看向元暮，低声道：“我叫萧统。”
虽然不知他为何会这样，既然他先做了自我介绍，元暮回应：“我是元暮。”
“……我知道。”
萧统道，“你……不记得我了？”
他看向元暮的眼神，真诚中又带着几分很难察觉的可怜，不似作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