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桐影向来寡言,一路上几乎是莫和羽一一应付过去,而在他有意的探问之下,竟真的从村民们的口中得到了一些讯息。
“你的意思是……”莫和羽看着眼前的妇人,似乎对她的话有些疑惑,“当年封若迎并不是一个人来这里?”
妇人笑道:“据说在很多年以前,村里经常有魔物来扰乱,幸得那对仙侣在村外布下阵法并封住作乱的魔物,我们现在才能有这么安稳的生活。”
曲桐影问道:“除了封若迎,可知道另一位是谁?”
妇人道:“这一点就不清楚了,毕竟是那么久以前的事情,封大仙人的名字,我们也是因为胡沁才会知道。”
莫和羽低声地道:“能与封若迎结为仙侣的人,身份和实力想必也不普通。”
如果是两个像封若迎那样的尊者也只能封印的东西,这地底下又会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不知何故,莫和羽知道这件事情,反而不再像原来那样担忧了——因为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的气息。
再强大的封印,也无法完全隔绝封印之物的气,而强如封若迎那样的尊者都只能进行封印的邪类,更不可能一点“邪”气都没有泄露……如果他的想法没错,这村子底下所封印的,根本不是他们所以为的“烫山芋”。
两人已经来到气息最强之处,曲桐影道:“我下去看看情况,你留在这里为我护持。”
莫和羽却道:“桐影姑娘如此信任我,确实令小道受宠若惊,但是这么危险的事情,小道却做不到在一旁干看着。”
言下之意,就是他也准备一同下去。
曲桐影见他坚持,便不加强留,胡沁见他们如此,好奇地问道:“像两位大人这样的,就是所谓的仙侣吗?”
两人闻言皆是一怔,下意识地互望了一眼。
莫和羽望向曲桐影,是想知道她会怎么回答,而曲桐影望向莫和羽,却是因胡沁的话想起多年之前的往事。
似乎在许久之前,也有人对她和易辰如问过相同的问题。
半晌,曲桐影收回目光道:“姑娘误会了,我和他只是正巧同行的夥伴而已。”
莫和羽想说什么,却明白他现在尚无法在曲桐影面前坦白,只好压下想要说出口的冲动,向胡沁道:“总之我们先下去看看,胡沁姑娘送到这里便成。”
胡沁点了点头,莫和羽又想到寄遥下去恐不安全,便向她知会了一声,将手中的包袱交托给胡沁保管。
曲桐影伸掌触碰地面,两人随即在村民的眼前消失身影。
两人身形虚化,来到一片漆黑的地底,曲桐影先向莫和羽确认了他能不能看见,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便与他一同向着灵气汇流之处而行。
在来到地下之前,他们已经感觉到觉中心之处传来的那强烈且异样的灵气,那道气既像仙族、又像魔族,就好像是由两者混合而成。
而能拥有这种复杂的灵气,就只有一种可能。
“是混血之体。”莫和羽说的肯定,“而且是极为难得的强大混血之体。”
由不同族类混血而生的后代,体质大多非常虚弱、也容易出现部份的身体残缺,而双亲的实力若是相距悬殊,则诞下的后代,也多会更大程度地继承元神较强一方的血脉。
而如今他们所感受到的,却是那极少部份完美融合了双亲之力的幸运者。
曲桐影道:“这样的气息,应该是仙魔混血之后代,而且他的双亲力量必然不弱。”
两人互望一眼,似乎同时想到相同的可能。
布在村庄外的阵法,恐怕根本不是为了封印什么为祸人世的邪类,而是为了给这地底下的混血之体提供赖以生存的灵气。
莫和羽喃喃地道:“不知道当年与封若迎同行至此的那位‘仙侣’……是不是真的‘仙’呢?”
事情至此,莫和羽几乎已经可以猜到当年大概是什么样的情况。
多年前封若迎与她的“仙侣”来到此处,遭遇什么事情而无法将孩子继续带在身边,所以决定在将他留在这里,并布下一道引灵阵法将他处的灵气转疑至此,供这个孩子能够独自在这里生存。
但布下了阵法,还需有人来维系阵法的力量,他们便将主意动到了位在此处的村庄,告诉他们村底下封印的是一个邪物,若是村外的阵法消失,邪物便会出来为祸人类。
莫和羽道:“看来就算是被认为慈悲的仙族,也有可能会欺骗人类。”
即使这是出自魔族的主意,封若迎毕竟默许了这样的做法。
曲桐影道:“至少这个阵法,确实也守护了村庄不受外来邪类的侵扰,村民们并不算白费功夫。”
两人说着,脚下继续向气息传来的方向走去,终于来到封印之处,而在那封印的中心,就是混血之体的所在,但是当两人至近处,却忽然被一道无形的气墙给阻挡,似乎是封若迎为了防止有人闯入,所以又在外头布下一道结界。
然曲此刻到来的两人,却都是极没有耐心、且手段凌厉直接的人,而曲桐影更是其中“佼佼”……莫和羽方觉前方似乎遇到一些阻碍,立刻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这是他与曲桐影同行许久所累积起的经验,就在完成这个动作的下一瞬间,他便觉周身的气流传来一阵强烈的震荡,原来的阻碍感随即消失无踪。
莫和羽不禁庆幸下来之前把寄遥的分灵暂时交托给胡沁,曲桐影出手虽然有些分寸,但寄遥毕竟是妖族的人,极容易被灵族之气所伤。
结界消失之后,一股强烈的气息向两人袭来,待曲桐影再次出手将之躯散,他们也看见封印中的那仙魔混血之体,竟只是一名孩童。
经历数千万年之久,他彷佛没有完全随着时间成长,看着为他破除封印的两人,孩童目露茫然,似乎还未明白自己现在的情况,也就在这时,莫和羽又想起不久前被他所压下的问题。
——同时也极可能是封若迎想找人为她带出这名孩子,却不选择直接开口,而是将他们转移到这座村庄的原因。
“小道有一个问题。”莫和羽缓缓道,“数万年前仙族所用的语言,和我们现在用的一样吗?”
曲桐影愣了愣,面色讶然地看向莫和羽,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一点,但莫和羽很快就发现这个问题完全不必担心,因为那孩童似乎已经回过了神,并喊出一个清晰无比的称呼——
“娘!”
只见他一边喊着,一边向站得最近的曲桐影扑过去,曲桐影脸色难得一变,莫和羽便迅速地挡至她的身前。
那孩子扑到莫和羽身上,抬起脸却发现并非自己所以为的人,又试探般地喊了一声:“爹?”
心知他真正的年龄远非外表所见一般幼小,莫和羽顿时眉头一跳。
要知道封若迎至少是上古时期的仙族尊者,这个孩子就算不是封若迎的儿子,年龄也必定数千不止。
“我才八……”他刚说一半,忽然想起曲桐影还在身旁,立刻改口道,“小道尚不至百岁,恐怕还不足够当你的父亲。”
话音落下,他竟看到孩童的眼中出现一丝疑惑——并非认错人的失落,而是对他的话感到“疑惑”。
莫和羽见状,心中忽然闪过一道念头——这个孩子,知道他真正的年纪?
而紧接着,孩童又很快将眼中那点疑惑藏了起来,露出原来的蒙昧之态,这一动作,却让莫和羽更加感到异常。
这时他已将目光放至曲桐影身上,几次张了张口,似乎在犹豫该不该喊出那个刚被否认的称呼。
曲桐影立刻道:“我们只是受你的母亲所托来这里带你离开,并不是你的父母。”
那孩童面露失落,却仍开口道:“你们会带我去找他们吗?”
曲桐影道:“我们暂时无法回去你母亲所在的地方,你就先留在这里的村庄生活,等你的母亲能够过来吧。”
那孩童看着曲桐影,直愣愣地点了点头,全然一副单纯之态,但他说话咬字清晰,又比真正孩童要好上不少,身上所展露的灵气也完全不在现在的曲桐影之下,莫和羽在一旁观察他的模样,仍思索着他刚才掩下神情的模样。
能知道藏匿心思的,真的只是一名孩童吗?
如果这时有寄遥探索意识之能,就能知道这名孩子究竟在想什么,虽然寄遥现在并不在此,但解决封印的真相后,他们自然是该回到地面了。
曲桐影伸手拉过那名孩童,另一手则抓住莫和羽,两人便在她的带领下回到村庄的地面。
胡沁仍拿着包袱在原来的地方等着他们,见他们这么快就上来,身边还多了一名小孩,脸上显得有些意外。
只听得她问道:“这就是那颗大山芋吗?看起来不像啊?”
莫和羽自然不能说村底根本没有邪物,便解释道:“山芋已经解决了,这个孩子是当年封仙人留在地下的后人。”
胡沁面露意外:“若迎姐姐的后人?怎么会在村子的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