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安郡王岳乐与简郡王济度低垂着头站立在顺治跟前。
顺治手上捏着奏本,神情凝重。
他收敛起了少年的青涩,用深沉的语气道:“南边前朝余孽一直在侵扰驻军,百姓也暂未完全归顺我大清,朕想给当地减轻赋税以拉拢民心,二位可支持?”
安郡王并未发言,他一向是站在顺治那边,这话想来不是问他。
简郡王闻言立即拱手回道:“万万不可!我朝平定周边正是用钱之时,如今国库并不充盈,若再削减赋税,实在难以支撑军费开支。”
顺治压住心中怒火,依旧用征询的口气问:“朕只是降低部分地区的赋税,可将对国库的影响降到最低。”
简郡王叹了一口气:“皇上,不患寡而患不均,若给一些地区降低赋税,那其他已经稳固的城池也会生出意见。”
顺治舔了舔嘴唇,强行挤出笑容道:“是朕考虑不周了,还请简郡王回去与郑亲王一同为南边再想想办法。你先退下吧。”
想法没得到支持,顺治心头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先让简郡王离开,自己再和安郡王商议。
简郡王走出乾清宫,摇摇头,心中感慨到这小皇帝如今想自己拿主意,考量的范围又太小,导致想出的主意都是些行不通的。
顺治才放松下来,他将腿盘上罗汉床,命安郡王过来坐在榻子对面。
他不耐烦地将桌上的奏本推到一边,对这位堂兄推心置腹道:“朕无论提出什么想法,郑亲王与简郡王都反对,那后宫又全是太后安排的人,我这皇帝当得窝囊啊。”
安郡王整理好坐姿,轻声细语安慰:“皇上,郑亲王从龙入关有功,太后又是您亲生母亲,他们也是为你好。”
顺治将榻上小桌一拍:“朕是天子!却样样受人掣肘!岳乐你懂我的难受吗?”
安郡王依旧和颜悦色,耐心地劝谏着顺治:“皇上别发怒,臣永远站在皇上这边,多尔衮一脉皆已伏诛,这身边制约您的人,终究会跟他一样退出朝堂。”
边上的吴良辅此时用尖细的声音大胆插话:“皇上息怒,前朝有安郡王帮您出谋划策,后宫有小的帮您盯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顺治轻阖双眼,再缓缓睁开,冷静下来:“是,一切都要从长计议。”
随后话锋一转:“岳乐,朕以为新年将至,是否可以大赦天下?”
安郡王面露疑惑:“皇上何以有此想法?”
顺治捏了捏眉心:“今年八月,我以好好完婚的条件想与母后交换大赦天下,为死囚免除死刑,却遭到了母后的驳斥。朕,舍不得这天下苍生死于自己治下。”
说完,他还将奏本摞在了一起,整理起来,掩饰害怕遭到拒绝的忐忑。
安郡王当然知道此事不可行,一朝初始,百废待兴,狱中不少前朝余孽,又有不少被肃清的朝堂污吏,若是给他们赦免死罪,无异于纵虎归山。
但他也心疼这个堂弟,小小年纪坐上高位,名为一国之君,迄今为止却做了近九年的傀儡,任谁心里都不是滋味儿。
宫中传言帝后不协,他倒是能明白几分。
朝堂上郑亲王向来说一不二,政事上太后也多有干涉,唯有那后宫,太后倒是对他没有这么严苛,冲着多尔衮和太后指派的皇后撒气,也算是太后默许下进行的,只是苦了那位娇生惯养的蒙古姑娘。
他思虑一番,总算是找到了合适的说辞:“皇上仁慈,乃百姓之福,不如等南边的战事有了大捷报,再以此为由小范围赦免,这样得到朝臣支持的概率更大些。”
此话好理解,左右不过一个“拖”字,但确也不算一个否定的回答,顺治听完后,眼眸不禁亮了亮。
他一巴掌拍在大腿上,赞扬道:“岳乐,不愧是你,能想到这个招数。”
岳乐瞧着自己敷衍的话语都能将顺治哄开心,只得抽抽嘴角,尴尬笑道:“谢皇上夸奖。”
这小皇帝城府实在太浅,也不怪郑亲王和太后无法撒开手让他自行执政。
顺治又拉着岳乐下了两盘棋才放他离开,此时顺治的心情较之前顺畅了许多。
等候已久的吴良辅看到机会来了,又开始向小皇帝进谗言。
他一脸奸诈,捏着嗓子说:“皇上,朝堂之事自然由安郡王帮您,这皇后您还是要继续对她狠辣些。”
有些疲乏的顺治想到了这位皇后,心生疑窦:“吴良辅你叫我对她刻薄些,我确实如此做了,但她除了此前向太后告过一次状便再没了行动。你不是说她会大闹后宫吗?”
吴良辅跪在顺治面前:“皇后这是在憋着气呢!她最近动作颇多,这后宫是多做多错,她如此多事迟早会被太后厌弃。”
顺治喃喃道:“确是如此,又是搞什么选秀,又是去探望笔什赫福晋,原来是心中有计。”
吴良辅低垂的面庞露出一丝奸诈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