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未眠的方虞这才想起来,钟磬有和他提起过会让张博时来给他来做面部微调。
可记得是一回事,他没想到对方会来得这么早。
方虞站起身,走去玄关给外面的人打开了门。
没成想,门才刚刚推开了一条缝,就被外面的人用蛮力一下子拉开了。
好在方虞放手放得快,不然说不定会被拌一个跟斗。
“钟磬呢?回来了没?”张博时焦急地往里探脑袋。
“钟小姐?她昨天晚上出门以后就没回来过。”
“完了完了……”张博时手背敲上手掌,连声拍了两下,“肯定是出事了!”
方虞心中一坠,问题已经脱口而出:“她怎么了?”
张博时抬头看了方虞一眼,皱眉道:“昨天晚上司法大楼内部突然响起警报,提示遭到袭击,我赶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总督办公室一片狼藉,结果刑远和我说在那之前钟磬刚进去!”
方虞虽然不知道刑远是谁,但从张博时的这段话中他至少提出了一个重点,那就是钟磬消失在了那个一片狼藉的办公室里。
“我能帮到你们什么?”方虞问。
“我们得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最好是能联系上她。”
“那直接让布雷转达——”
“不行!”
方虞一怔,没想到张博时会突然发火。
张博时也是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深吸了口气向方虞解释道:“能在司法大楼内部将钟磬带走的人肯定不简单,我现在担心……是监察处的人带走的她。”
方虞不了解监察处,更不理解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眼中浮现出疑惑:“可这和布雷有什么关系?”
张博时烦躁地来回踱了两步,说:“钟磬的智能系统和司法系统绑定了,监察处不会遗漏布雷的存在,你一旦使用它去联系钟磬,我敢说接下来我得捞的人就不只是钟磬一个了。”
方虞知道张博时说的是什么意思,也清楚这并不是恐吓。
他抬手扶了下眼镜,侧开了身,道:“您要不先进来?外面说话不方便。”
张博时站在原地僵持了两秒,叹了口气,最后还是选择走了进去。
方虞弯下腰翻了下鞋柜,没再找出第二双男士拖鞋,于是他干脆把脚上的那双让给了张博时,自己穿着袜子,光脚踩在木地板上:“不嫌弃的话,您就穿这双吧。”
“规矩还挺多。”
张博时就不是个懂客气的人,再加上他现在本来就烦,他念叨了一句就随意踢掉了脚上外穿的那双,踩着方虞的拖鞋走了进去。
方虞和张博时先后在沙发上坐下以后,问:“您为什么会怀疑钟小姐被监察处的人带走了?”
“别提了,我问了刑远那小子还有她的副队,天晓得昨天晚上她是脑子抽了什么疯,竟然没有上报就擅自闯入了一个高级研究员的家里,现在她被对方控诉,称她窃取实验机密并且还涉嫌谋杀。”
“高级研究员……是那位秋瑾女士吗?”
张博时一愣:“你怎么会知道?”
“钟小姐昨晚让我查一个叫做贝芙·道尔的人,我查到对方脑电波释放出来的信号源出现在秋瑾女士的家里,然后她就出门了。”
张博时的表情登时变得一言难尽。
他怎么也没想到把钟磬送到监察处手上的人竟然就坐在自己面前。
但这事情左右也怪不到方虞头上,他缓了缓,只好接着问:“那什么道尔是谁?小钟查她做什么?”
张博时成天泡在自己那暗无天日的实验室里,尽管听说过最近有一起比较大的失踪系列案,但是其中的细节却不清楚,更不知道失踪名单上到底都有谁。
“据我所知贝芙·道尔和她的朋友梅·罗斯福都被牵扯进了一桩失踪案里,钟小姐应该是去找人。”
“那看来就是惹到不该惹的人了……”张博时双手搓着裤子上的面料思考了半晌,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方虞太阳穴的位置,斟酌着问:“你的情况,小钟大概和我说了一遍。你的芯片……我想……她怎么说也把你暂时保了下来,你能不能也试着救一回她?”
方虞水蓝色的眼眸微动:“您需要我怎么做?”
张博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提醒说:“我得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从监察处手里救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有可能自己也会栽在里面。”
“不要紧。”方虞几乎是立刻答了,“您只要告诉我,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在方虞的认知里,他的生命本就所剩无几,那么如果能用他换回钟磬,让她变得安全,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我本来想说她可能逃回家了,所以才抱着希望来看看。……现在我估计得去一趟监察处,如果要救她,我一个人肯定办不到,你得和我一起去。”
“好。”
张博时的眼中露出了欣赏之意:“你小子,挺爽快。”
他嘴上夸完,将方虞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说:“但你这样去太显眼了,我得去家里拿点东西,给你做个微调。小钟她应该和你说过吧?这件事。”
“嗯。”
“那成,你等着,我回去一趟。”
张博时虽然年事已高,但是腿脚却利索得很,再加上他和钟磬住得本来也不算远,等他驱车再次折回钟磬家的时候,时间不过也才过去半小时不到。
“你先脱了上衣躺到沙发上,我准备一下。”
张博时摊开自己的工具箱,机械臂从中伸出,并倒腾出一堆医用器械在沙发边铺开,有些方虞认识,有些根本没看到过。
不过多时,钟磬家的客厅就被张博时改造成了临时实验室。
方虞平躺在沙发上,黑色的皮面已经让他的身体捂热了,这让他心里的紧张在某种程度上缓和了一些。
面对这个叫做张博时的老者,他内心其实依旧无比排斥、不抱任何信任——这个人给他的感受可以说和他的父亲一模一样。
可他知道,钟磬,那位在审讯室内愿意相信他的钟小姐现在需要外界的帮助,而他想要去帮她。
方虞想到这,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那些冷冰冰的器械和张博时忙碌的身影上转移。
没关系的,等到微调结束就好了,他就可以去找她了。
过了一会儿,方虞的身上被贴满了用来监测数据的电极线。
张博时看到数据显示在屏幕上,总算进入了正题。
他手里拿着一根连着电线的针,对着方虞说:“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方虞看到针尖的那刻脸一下子就白了几分,他强忍着不适,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片刻后,细长的针尖刺入血管。
张博时见方虞全身紧绷,开玩笑道:“这只是为了读取并分析你的基因链,方便我进行适当的修改,我还没有解剖你的打算。”
方虞可没心情回复张博时的笑话,他甚至担心自己一张嘴就有可能吐出来。
整一场面部微调的手术做了大概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方虞被张博时通知可以坐起来的时候,皮肤黏着沙发的皮面,发出了撕扯的声音。
张博时收东西的间隙看了眼沙发,嘲笑道:“年轻人,你胆子也太小了,这只是一个小手术。”
方虞没理他,拿上了自己的衣服,径直走向了卫生间。
他用自己的杯子接了水,漱口后快速把水吐进水池,这才将强烈的呕吐感勉强压了回去。
当再次抬起头时,他看见镜子里面出现了一张令他感到陌生又熟悉的脸。
他虽然现在没戴眼镜,但他的近视度数还不至于高到无法看清镜子里自己的样貌。
他之前没有接触过面部微调的技术,至少在他的世界里这项技术并不存在。
在看到现在这张脸的时候,他完全没想过会有一张脸既像自己,又那么陌生。
“放心,没让你毁容,只是让你看起来长得普通一点。”张博时走到卫生间,同样看着镜子里的方虞。
从表情来看,他好像对自己这次的手术结果十分满意。
方虞眨了下眼,从镜子后的柜子里取出了之前钟磬拜托张博时给他配的隐形眼镜。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佩戴的速度快了许多。
视线变得清晰后,方虞再次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水蓝的眼睛变成了棕褐色,皮肤从原来的有些病态的白变成了小麦色……各种细节上的变化叠加在一起,让他差点没认出来自己。
“我这个技术现在暂时只可以维持十天,十天以后你的容貌就会逐渐恢复原样。”
方虞点了点头,眼底泛出思考,问张博时:“我是不是应该把头发剪短一点?”
“的确,这样会让你看起来变得更普通一点。”
方虞得到了肯定,四下开始搜寻剪刀。
他留长发其实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只因为常年泡在室内懒得修剪,加之平时见的人也不多,没人会说三道四,他干脆也就任由它肆意疯长。
他将所有发丝束成一股,用剪刀比了个长度然后随意剪了一刀。
“这样会好一些吗?”
张博时看着方虞那长度参差不齐的凌乱发型,挠了挠头,说:“还是有点长,你要信我,把剪刀给我?”
方虞看了眼镜子,也觉得现在的发型看着有点奇怪。
左右面部微调他都已经让张博时做了,剪头发而已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这么想着,方虞就把剪刀递给了张博时。
张博时其实没给人剪过头发,他拿着剪刀,变扭地比划了几遭,随着咔擦咔擦几声,道:“行了,走吧。”
方虞听到结束,还打算再看一眼镜子,却被张博时揉着头发折腾了一遭,硬是被推着走出了卫生间:“走吧走吧,我剪得挺好的,小钟还等着我们,快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