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认，叶川在收到纸条的第一瞬间确实生气，但他不是气纸条上写的东西，而是写纸条的人。

    有这样一个心思卑劣的人藏在姜明月身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伤害她。

    所以他才会在拿到纸条的第一时间就赶来找她，想尽快揪出躲在背后给他传纸条的人。

    但是纸条上写的东西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他自己有眼睛会看，不需要别人来告诉他姜明月如何。

    “真的？”姜明月瞟向他的眼神明显还有些不相信，“那你昨天为什么一上来就让我离陈家文学长远一点？”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们同为男人，叶川从第一眼看到他就发现了他藏起来的小心思。

    明明跟姜明月一起走的女同学那么多，他却要走在离她最近的位置，别人的包鼓鼓囊囊的看着就重也没见他想帮忙，怎么偏偏就想动手帮姜明月拿包，其他人跟他说话脸上笑容就淡了，姜明月一开口不管是不是跟他说话都要接两句。

    叶川没说的是，在姜明月没看见他之前，他已经站在那看了好一会儿了，陈家文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他瞧的明明白白。

    只是他用错了方式，应该换一种更加委婉的方式提醒她。

    “我没有怀疑你，但某人确实没安好心。”叶川还是那句话，他没为了哄姜明月就改变自己之前下的结论，只是这次没直接点名道姓。

    可他那态度，分明就是对陈学长不满，姜明月冲他噘了噘嘴，倒也没继续争论。

    实际不用叶川再说，她也已经打算远离陈家文了，不是说她发现了什么，就是昨天做了那样的梦后，她心里有些膈应。

    是的没错，梦里她‘勾引’的那位男同学就是这位陈学长。

    姜明月可以发誓她绝对没有对陈学长有一丝一毫超越同学情谊的感情，现在没有，以后也绝不可能有，但保不齐在别人眼里会这样看她，所以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叶川，她只能对不起陈学长了。

    叶川看出了她的动摇，眼底冷色稍褪，神色一转顺势提出了他的问题:“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谈谈，你昨天那通电话的事了？”

    之前被她生病住院的事急的没工夫多想，但叶川可没忘记她接连两次说分手的事，不对，算上昨天，她一共说了三次。

    姜明月眼神有些飘忽，“电话怎么了，我生病了难道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叶川简直要被她转移话题的小把戏气笑，轻啧一声，伸手轻捏住她一侧脸颊把人转过来，两人目光相接。

    “月月，我不想再听到那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了。”叶川眼角微眯，冷淡的神色顿时多了一抹痞气。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好人，跟姜明月在一起，大概是他这辈子最走运的时候，能不能走到最后他不知道，但他非常珍惜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天。

    任何事情他都乐意纵着她，只要她开心他就开心，但原则性的问题不能忽略，分手这两个字怎么能随便说。

    姜明月并不惧怕他的冷脸，见躲不过去，这才老老实实低头承认错误，“对不起，昨天是我做错了，我不该赌气乱说话。”

    “不用道歉，昨天我也有错。”叶川见她低头瞬间什么原则都没了，心下微软，抬手刚要摸摸她的头发安抚。

    谁知姜明月一抬头，直接倒打一耙:“对啊，明明就是你那样凶我我才生气的，你要是好好跟我说，我们就不会吵架了。”

    “……”叶川伸出去一半的手顿了一瞬，还是落到她发顶默默加重力道揉了一把。

    最终还是他妥协:“我的错，不该凶你。”

    “那这张纸条上的字迹你认的出来吗？”叶川坐到她旁边，重点再次回到纸条上，“工地保安说是个捡垃圾的小孩给他的，没看到背后的人。”

    姜明月见好就收，又跟着仔细看了看那张纸条，最终还是摇摇头:“我认不出来。”

    她刚才反应有些大，一是因为这纸条上写的东西跟她做的那个梦对上了，二就是她怀疑写这张纸条的人跟她做的那个梦之间有什么关联。

    本来她做那个梦就有些离奇，现在看到这张纸条，让她不由自主的多想了很多。

    曾经她在图书馆学习的时候翻到过一本书，里面讲的都是什么前世今生，预知未来之类的怪力乱神的违禁言论，那本书放在前几年被人看到可是要招罪的，也不知道怎么出现在一堆学习资料里的。

    当时姜明月看到的时候只觉得那书里的内容就是胡编乱造，蛊惑人心的，现在却不知怎么忽然被她联想起来。

    叶川本来想问问她认不认识纸条上的字迹，侧头却见她眼睛直直盯着某处，像是在发愣。

    “怎么了？想起什么了吗？”

    姜明月抿了抿唇，把她做的那个梦还有她猜测两者有关联的想法都告诉了他。

    现在虽不是严打的那几年，但私底下信奉鬼神的人也不少，姜明月她奶在她小时候还偷偷找神婆给她收过魂呢。

    “你先别想那么多。”叶川制止了她自己吓自己的行为。

    “纸条不可能凭空出现，只要找到这个人，就知道背后真相到底是什么了。”

    可惜两人就是把那张纸条翻烂，也没从那上面的字迹里看出什么端倪。

    写纸条的这人估计学习不咋地，写的字有大有小，歪歪扭扭的，整体还往左上飘，用的纸也只是那种普通黄草纸，像是很多人成捆买回家擦屁股的那种。

    再耽误下去也没什么头绪，叶川拉着她起身，准备先把姜明月送回去:“我先送你回学校，等我找到那个送纸条的小孩再说。”

    自从七七年恢复高考后，学校里也开始重视起学生的成绩，姜明月老家是南城下属的一个偏远小县城，她是他们那一届高三学生里唯三考上大学的人之一，成绩出来后她就在学校老师的建议下报考了南城大学的外语系。

    现在是1983年，距离她刚入学时已经过去了一年半，如今她也是外语系的大二生了。

    叶川像往常一样在学校南门口放下她，这里离女生宿舍楼更近。

    姜明月下午还要上课，但她的书包还有课本都放在宿舍里，她得先回去一趟。

    现在也才早上十点半左右，走在校园里，远处的草坪上和操场看台上到处都是青春洋溢又精神饱满的大学生，有的人手里拿着书，边走边看，也有的三五个一群，穿着短袖短裤，手里拿着篮球正准备去篮球场运动运动。

    离宿舍楼越近周围也越安静，这个点，图书馆的人都比宿舍里人多。

    但没想到姜明月刚走到宿舍楼底下就被人从后面叫住了。

    “明月，你这么早就回来啦？”一个绑着双马尾辫的姑娘捂着肚子小步跑着朝她走来。

    姜明月回头认出来是周雯，两人也既是同学又住同一间宿舍，周雯还是从开学开始就跟她处的很好的朋友，就停下来等她。

    周雯走到她跟前先是上下打量她一圈，见她状态挺好才拍拍胸口放下担心，“我早上直接去教室了，听田小娟说你昨晚上发烧住院了，刚还想着等中午吃饭时去看看你呢，你现在怎么样？身体全好了吧？”

    “我已经好了，今天上午咱们班不是有三节课吗，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周雯被她一提醒，脸霎时就红了，下意识用手捂住屁股，“我好像来事了，回来拿那个。”

    她月经本来就不太规律，昨天回去被她妈按着灌了好几碗补汤，一下子补太过把她大姨妈给催来了。

    还好她头一天量不多，不然真是丢死人了。

    她这个年纪的女孩脸皮薄，连月经俩字都说不出口，只能趁着课间时间赶紧回宿舍处理。

    她跟姜明月一起回宿舍，一进去就把自己的床帘子拉上了。

    姜明月的床位在最里侧左边靠窗的下铺，田小娟的书桌就摆在她床位对面。

    昨晚上走的急，姜明月床上的蚊帐半敞着也没来得及挂起来，毛巾被也乱糟糟堆在一起。

    她一边整理，一边听周雯跟她说早上第一堂课上的事。

    “幸亏你让田小娟给你请假了，老张今天一进教室就开始点名，我还听见贾丽娜她们准备打小报告说你没来上课呢。”

    周雯换好裤子撩开床帘，气愤道:“她们怎么能这样，好歹咱们也是住一个宿舍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就是随堂小测的时候你没帮她作弊吗，至于记恨到现在。”

    姜明月她们宿舍住六个人，却分了三个派系，田小娟以前基本不跟别人来往，独自一派，周雯父母都是老师，教的她单纯乖巧有些善良过头，刚来宿舍时差点被贾丽娜欺负是姜明月看不过去站出来帮她说了几句话，从此周雯就跟她黏在了一起。

    剩下三个人则是以贾丽娜为首，马静静和钱晓霞知道她家境好，爸爸是某单位领导，没少巴结她。

    她们三人从开学的开始就自持城里人身份，非常看不起田小娟和姜明月，经常背地里用乡下人，乡巴佬那样的代称嘲笑她们，田小娟待在宿舍的时间很少不计较，姜明月可不惯着她们，几次都硬怼了回去，那三人见她不好惹才收敛了一些。

    不过矛盾早就产生了，姜明月也没打算跟她们处多好，维持表面平静就行，但她也不是软柿子，谁想捏就捏。

    周雯换好衣服又匆匆赶回去上课了，临走之前还跟姜明月说要给她带笔记回来，让她在宿舍等她下课一起去食堂吃饭。

    她走后，姜明月也把下午上课要用的书和笔记本都准备好放进书包里，等快到十一点半时，就提前拿着饭盒去教学楼外等周雯。

    外语系教学楼离宿舍不远，姜明月刚在花坛边站定，迎面就遇到一个现在她不太想遇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