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排结束,一道劲瘦的身影缓缓走近。
时倾双手插兜,勾了勾唇角:“你在这里干什么?平时不是争分夺秒学习吗?”
谈云尔正专心撕胶布呢,没注意到彩排已经结束了,旁边还多了个人。
一刹间,好像什么都安静了。
她扭头去看,一双桃花眼,映入眼眸。
不愧是被称誉为校草的脸。
他上半身穿着一件纯黑色运动无袖背心,姿态又冷又酷,身材曲线硬朗分明,看起来很性感。
想必是刚刚在篮球场运动,但身上还是有淡淡的薄荷味气息扑面而来。
谈云尔垂下眼眸,撩了撩耳边几缕碎发,避开他的视线。
“应夕忙不过来,我帮帮她。”
时倾不吭声,但也没有离开。
谈云尔一直低着头,过了十几秒又闷闷道:
“那个……我有一道题卡壳了……实在算不出来……”
她是有求助之意的,只要有人比自己成绩好,就会鼓起勇气讨教。
即便应夕说他不近人情、拒人千里,但在她看来,他人还挺和善的,是转学后第一个和她说“很高兴认识你”的人。
他家境优渥,气质清冷自持,与自己有着云泥之别,并非存在于同一个世界。但此刻求知若渴的野心,已远超自卑。
时倾愣了下,他正在玩手机,反应了一会儿才听明白她说的话。
他眯了眯眼:“所以你边贴标签,边想解题思路?”
谈云尔抿了抿唇,声音似乎有点闷。
“嗯。”
他猜的很准。
时倾收起手机,瞄了一眼她贴的标签,双手抱胸晃晃悠悠走到第一排,把自己的标签撕下,然后又懒洋洋走到最后一排。
“贴错了。”他突然凑到身边,把自己名字贴在她的名字旁。
谈云尔愣了愣,似乎有些迷茫。
哪里贴错了?明明是他贴错了好不好?
“你这样是想不出解题思路的,走,回教室,我教你。”
谈云尔更懵了,转头瞄了一眼那两个座位。
时倾很自然的轻拉她的手肘,只一瞬又立马松开。
“走啦。”
应夕在台上远观这一幕,表情错愕,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我的天,我没看错吧?我是不是眼花了?”
这会儿正是就餐时间,人流都是往食堂方向走的,两人在校园里逆行穿梭。
但奇怪的是,这段路行走得并不艰难,也丝毫不拥挤。
看到时倾的人都主动让出一段空间,而看到跟在时倾身后的女孩时,都露出同样惊讶的表情。
谈云尔不怎么在意,只顾低头看路。
回到教室,时倾:“哪个题?”
谈云尔翻开作业本:“唔……这个。”
他拿出笔和一张白色草稿纸,稍加思索便画了几条辅助线,然后套用三个公式马上算出了答案。
谈云尔基础很扎实,所以时倾不需要过多讲解,她就全看明白了。
“这题是根据教材第四十八页第二道练习题变形而来的,可以挖隐含条件,换个角度思考。”
谈云尔点头,心生佩服:“原来是这样啊……你好厉害,谢谢。”
时倾心里隐约泛起了一丝无法言喻的波澜。
他勾勾唇角:“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谈云尔抬眼看向他,一时半会儿还没想好:“嗯……”
要请客吃饭吗……可是自己没钱啊……
时倾静默片刻,嗓音很低:”开玩笑的,有不会的题都可以问我,我很乐意,为你解答。”
“为你”两个字的发音被特地加重,谈云尔睫毛猛地颤了颤。
她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面无表情:“谢谢你,时倾。”
*
趁午餐间隙,她溜出学校买了薄荷牛奶糖。
这是她小时候最爱吃的糖果,已经许久没吃了,但味道还和以前一样。
一颗糖一块钱,她买了两颗。趁教室无人时,偷偷把糖塞进时倾的课桌里。
下午,辰赋高中部全体学生陆续进入礼堂。
谈云尔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许意箫和顾松就坐在前排。
她又听见许意箫的声音:“等下教导主任这个老头又要哔哔了。”
“他每次讲话都贼有意思,即兴发言,还带口头禅。”
“嘘——他来了他来了。”
伴随着入场背景音乐,几位校领导依次落座。
第一环节是全体起立唱校歌。
谈云尔没有学,只好张开嘴佯装会的样子,呜哩哇啦混了过去。
第二个环节是领导发言。
“咳咳,”教导主任是地中海,“同学们好,今天我们在这里举办辰赋高中部开学典礼……”
谈云尔的座位临近过道,有学生会的干部转来转去,迈着标准的队列步伐,负责抓打瞌睡和讲小话的同学。
“我们辰赋……啊……是历史悠久的省重点高中……啊……”
教导主任每说几个字就会卡顿两秒,然后用感叹词“啊”的第三声,体现一种像是思考般的语气。
憨味十足。
观众席开始发出窸窸窣窣的笑声。
“开始了开始了,”许意箫笑道,“准备好了啊。”
教导主任:“我们学校往年人才辈出……”
许意箫:“啊……”
教导主任紧随其后:“啊……”
“噗!”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台下一阵哄笑,谈云尔也忍不住了。
教导主任:“当然现在也有表现优秀的同学……”
许意箫:“啊……”
教导主任这次没有“啊”了:“高三一班的时倾同学,去年代表辰赋在全国高中生物理竞赛中夺得一等奖。”
这是极有含金量的奖项,相当于得到了扣响保送顶尖学府的敲门砖。
教导主任停顿几秒,像是又忘词了:“啊……”
“哈哈哈哈,”顾松:“你踩点没踩对。”
许意箫狂笑:“我算是发现了,老头只要提到时倾就不会卡顿。”
“哈哈哈哈哈。”
教导主任在发言的二十分钟里,观众席的笑声就没断过。
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啊啊啊”。
接着是其他几位领导发言。
学生们都没了刚才的兴致,瞌睡虫直冒。
主持人再次上台报幕:“下面有请优秀学生代表发言,掌声欢迎高三一班,时倾同学!”
观众席一听这个名字,又冒出精神头,掌声雷动。
时倾换了一身休闲服,浑身上下都是纯净的白色,灯光穿透而过,勾勒出宽肩窄腰,他站在最前面,修长手指轻捏话筒架。
轻咳一声,话筒发出一些噪音,而后一个清冷的男声透过话筒传出来。
“各位领导、老师、同学们,大家下午好,我是高三一班时倾,今天非常荣幸站在这里……”
漆黑的眸子盛满光芒,仿佛一捧星屑落在里面。
他目光穿透礼堂,看向观众席中央最右侧的女生。
“哇!时学长好帅!”
“坐好了坐好了!他是不是在看我们呀?”
“真的诶!他在看我们这边!”
有女生尖叫。
“他脱稿演讲,好厉害!”
“发言稿写的很有水平,我要拿本子记下来,下次写作文可以用。”
“我也要用我也要用。”
果然是学校最受欢迎的明星人物。
谈云尔不自觉脑补,一会儿散场后,应该会有一大群女生围着他要联系方式。
耀眼夺目的璀璨新星,说的就是他这样的吧。
发完言后,台下霎时安静片刻,之后响起如雷不绝的掌声。
欢呼声和喝彩声持续不断,她抬眼望向他。
舞台灯光撒在身上,头颈笔直,眼神凛凛。
在最热烈的掌声里,时倾缓缓鞠躬,而后径直向观众席走来。
谈云尔突然有些慌张,只觉得他离自己越来越近,想到上午被他替换的号码牌,她余光瞥了眼旁边的空座位。
不少女生痴迷地注视时倾的身影,时刻关注他的动态。
“谈同学,借过一下,我的位置在你旁边。”
“好。”
她本就纤瘦,稍微挪动膝盖,他便轻松跨越,淡定落座。
许意箫也跟着回头,想了半天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按学号排不是坐第一个吗?怎么坐到这后面来了?”
顾松坏笑:“这还看不出来,你笨啊!倾哥这是看上人家了。”
许意箫睁大眼睛:“谁?”
视线往右偏移,只见新晋校花正襟危坐的模样。
许意箫凑到顾松耳边小声道:“我靠!什么时候的事?”
顾松:“我怎么知道?说不定倾哥对她一见钟情。”
礼堂东侧的特长班,有几个人见到时倾邻座的女孩,燃起警惕之心,纷纷八卦。
“时倾旁边那个女生是谁啊?”
“听说是转学过来的,之前在漓县。”
“原来是乡下人啊,一看面相就知道是乡巴佬,土里土气的。”
“就她还能当校花?明明就没有真真好看。”
“校花?”
周围议论声纷纷入耳。
谈云尔心不在焉的听着,默了两秒,转头正好迎上时倾的目光。
他正盯着自己看……眼神特别友好……
见她一本正经的模样,时倾轻笑一声。
她装作不在意,心绪却被扰乱了。
晚自习课间,谈云尔被李华叫去办公室谈心。
“你刚来学校不久,感觉适应吗?”
她乖巧点点头:“谢谢老师关心,挺适应的。”
李华推了推眼镜,认可地点头。
他向来对班级同学颇为关心照顾,总发现这个女孩课后安静看书,不太爱和同学接触。
是个努力上进听话的好女孩。
校领导之前跟他若有似无的提过一句:“多照顾照顾她。”
虽然只有一句,但李华也敏锐察觉到这孩子背景可能不简单。
毕竟不是谁都可以随便转来辰赋读书,之前多少实力雄厚的家长挤破了头都抢不到名额。
“看得出来,你是个上进的好孩子,时倾坐在你前面,他成绩好,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请教,当然,也可以请教老师们。”
谈云尔默默点了点头。
“还有,下课的时候多出去玩玩,注意劳逸结合,咱们辰赋不搞压榨式教育。”李华又补充了一句。
“嗯,老师,我会的,谢谢您。”
*
大课课间,教室后排吵吵闹闹。
许意箫把凳子移到过道,带着质问的口气:“众目睽睽之下,你vip座位不坐,偏坐后面犄角旮旯,是对人家小姑娘有意思?”
时倾算着物理题,头也不抬:“关你什么事?”
许意箫轻啧,见对方不承认,也不好胡乱揣测。
看来这事还有待验证。
“不承认算了,把你作业给我抄下。”
时倾:“叫爸爸。”
许意箫直接上手,掀开他桌板。
“好哥哥,等下应夕那个女魔头要来收作业了,救小弟一命吧……诶?你怎么开始吃糖了?”
他眼尖的发现两颗薄荷牛奶糖,顺手拿起,拆开包装纸就往嘴里塞。
还有一颗摆在抽屉里,时倾睨了一眼包装纸,回忆席卷而来,吹散了积郁的往事。
这是她最爱吃的糖。
也是她曾强行喂到他嘴里的糖。
小时候在漓县,有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每次把糖递给他时,都会笑着说“吃一颗糖吧,心情会变好”。
他每次都会皱着眉头拒绝,因为他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
然后女孩就会凶神恶煞的强行把糖塞进他嘴里,然后用小手捂住他的嘴,不允许吐出来。
渐渐的,他习惯了那种味道。
也再没吃过其他口味的糖。
难道她都想起来了?
时倾一拳挥过去:“我让你吃了吗?”
许意箫一脸委屈:“你怎么这么小气?不是还有一颗吗?这颗我都吃进嘴里了。”
他表情阴鸷,嗓音很低:“吐出来。”
*
最后一节晚自习,谈云尔觉得自己饿得头晕眼花,写字绵软无力的。
时倾埋头做题时,总听见身后传来咕咕咕的响声。
课后,他拦住女孩去路,主动发出邀请。
“有时间吗?请你吃宵夜。”
谈云尔想起下午礼堂的那些议论,下意识后退两步,细嫩的手指尖紧紧拽住肩上的书包带子。
“不好意思,我还要回去做题。”
平时交流学习就可以了,私下还是保持距离为妙,她无意惹事也不怕事,但也不想徒增是非。
时倾有些意外,看样子对方还没有记起来。
原来薄荷牛奶糖只是回报答疑解惑而已,并无其他意思。
他白净修长的长指从裤兜里摸出另一颗糖,手腕一转,右手中指食指两根掌骨灵活移动,骨节颤了颤。
谈云尔只觉得这动作似曾相识,有些熟悉,却找不到源头。
他慵懒地将糖塞进嘴里,依旧笑脸相对,正要开口,旁边有人喊他名字。
“时倾,老班让你去他办公室。”
谈云尔松了一口气,借机溜走:“你快去吧。”
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教室。
许意箫在边上看着这一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收书包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我靠!时倾居然约女生一起吃宵夜?!”
顾松:“我靠!原来我磕的CP是真的!”
“最关键的是,人家居然还拒绝了他!O!M!G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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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谈云尔:死去的回忆还没有攻击我。
时倾:你们小点声,不要把人家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