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内座无虚席,店小二端着菜,满堂送递。
许负瞅着人清闲的时候,招了招手,喊道,“小二!”
“哎!客官来了!”一个模样机灵的店小二瞅准了位置,小跑过来。
恭敬地问道,“客官有什么吩咐?”
许负经常来这,点了几个招牌菜之后,低声问店小二道,“你们这有没有一个大概这么高,长得很漂亮的姑娘昨天过来入住?”
店小二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肯定道,“没有。”
许负皱着眉道谢道,“谢谢你,没有就算了。”
店小二站在原地也没走,犹豫道,“虽然客官说的那人没有入住我们客栈,但我好像在东街的桃红院瞧见过您说的那位客官。”
说完店小二反应过来,打了打自己的嘴,小心翼翼道,“客官见谅,我这人记性其实不怎么好,应当是我瞧错了。”
许负见掌柜的在旁边瞪着店小二,笑了笑,掏出两枚五十两金锭,放在桌子上。
“这是菜钱!”
店小二喜笑颜开,捧着两枚金锭,将其中一枚神不知鬼不觉的放进袖中,看样子是个熟手。
卫郃见人走了,低声道,“桃红院人多眼杂,我自己去就行了。”
海棠去这种地方一般都会乔装一下,找寻她需要费些时间。
更何况他可知道,桃红院是接待女客的欢乐所,还是不要让许负脏了眼。
许负没拒绝,说道,“那我在外面等你。”
许负还是头一回知道,桃红院虽然名字里带红,但其实是个男院。
许负看见卫郃当着她的面变成了一个女人的模样,惊讶的合不弄嘴。
就……这么粗糙?
看着卫郃这膀大腰粗小鸟唇的样子,许负重新确认道,“这就完了?”
卫郃知道自己这副样子一定不好看,避过许负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再精细精细。”
等他再转过身,许负这才松了一口气。
夸赞道,“这样才正常。”
卫郃这次变作的女子身材高挑,柳叶细眉,看上去干脆利索,最重要的是……
许负上手摸了摸脸,“这皮肤真好。”
卫郃伸着脸,任由她摸完,然后道,“那我走了?”
许负收回手,点了点头,飞身跳上屋顶,露出一只手左右摆了摆。
卫郃收起脸上的笑容,沉脸走了进去。
桃红院不乏女客,老鸨见来了生面孔,扬起笑脸,脸上的□□卡在皱纹里,颧骨处的红圈一块一块的尚未晕开。
这一笑便如同阎王索命,小鬼施刑,让人心惊胆战。
还好这院里的男花魁模样正常,没花这么稀里古怪的妆。
卫郃侧身避过老鸨的拉扯,直接拿出一锭金子丢进老鸨怀里,问道,“这里最受欢迎的花魁都在哪?”
老鸨手忙脚乱的接住金锭,用大花牙咬了一口,确定是真的之后,塞进自己的怀里,拉紧了领口,然后甩了甩扇子说道,“客官等着,我这就去吧咱们的花魁找过来伺候你。”
卫郃冷声道,“不必,他们在哪?我自己去找。”
“这……”老鸨有些迟疑。
卫郃又扔了一块金锭过去。
老鸨立马变了态度,弯下腰主动替卫郃引路道,“客官这边请。”
卫郃上了两层楼,站定在一间房门面前。
老鸨见状要替他敲门问路,卫郃先他一步将房门推开,不出所料,海棠头戴花冠,侧身依靠着床架,一条腿踩在床上,另一条腿耷拉在床边,一杯浊酒,眼神迷离地看着面前的花魁们表演。
屋内几人一衣冠整洁,看样子没被海棠瞧上。
老鸨小跑过去,给海棠道歉,“不好意思,客官,雅琴和长书两位公子已经和这位客官提前约好了!你瞧瞧我,居然给忙忘记了!”
海棠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手中的杯子被她反扣在墙上,嵌入足足半指之深。
墙体直接开裂,掉落灰尘。
老鸨被吓的一惊,后退两步,捂着胸口不敢言语。
海棠瞧了眼门外的人道,“这么丑,还来跟我抢男人。”
卫郃横眼看着房间内的闲杂人等,对老鸨说道,“麻烦老鸨和两位公子先去其他地方歇歇,等我处理好了事情,再请你们进来。”
他向前轻轻踏出一步,屋内杯盏直接被震的一动,拦腰截断。
老鸨经验多,眼瞅着这是要打起来的节奏,吓得他立马拉着他的两位宝贝往外跑。
海棠抬手,将卫郃身后的房门合上,态度一变,绕着卫郃转了几圈,惊奇道,“这次变出的人居然有模有样的,怎么看着还有些眼熟?这张脸你是不是印象十分深刻啊?”
她的笑意丝毫不加遮掩,暴露在卫郃面前。
卫郃别过脸,走到旁边的木凳旁坐下,道“你为什么会在深渊?”
海棠腰身一转,坐在桌子上,食指顺着而后拉下来,绕了绕自己的头发,道,“你都找到这了,难道不是都知道了。”
“怎么?还是你不相信我会在那里等你?”
卫郃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你可不是那么老实的人。”
一有时间就往花楼里钻,怎么会甘心在深渊里苦等半个月。
海棠撇了撇嘴,说道,“没错!我呆在深渊确实不是为了等你,准确的说我是被一个人关在那里的。”
“什么人?”卫郃问道。
海棠道,“一个小孩。”
见卫郃表情未变,似乎并不相信,海棠道,“我可不是每件事上都说了慌,我在追踪白居溪的时候,确实遇见了一个小孩,他只有五六岁大小,却出手狠辣,毫不留情,身上的力量比魔气更邪,就连鹿达也撑不过一招,命丧他手。”
海棠这还是头一回说出鹿达的名字,有一瞬间的失神。
卫郃却问道,“既然他这么厉害,怎么会放过你?”
海棠勾唇一笑,“你说的没错,他怎么会放过我?他当然没有放过我。”
卫郃狐疑的看着她,不知她为什么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
海棠眨了眨眼,伸出自己的右臂说道,“我也被他抓住了,你看这个就是他在我身上留下的印记。”
右臂上有一只简化的鸟雀看样子有点像乌鸦。
海棠搓了搓手臂道,“也不知道这鬼东西到底有什么用,所以我只能珍惜自己的时间,及时行乐了!”
卫郃收回视线问道,“那你怎么会出现在深渊。”
海棠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怎么出现在深渊的,反正我醒来之后,就发现我被关在一个洞穴内,后来一只剑突然冲了进来,将洞穴口的封印打破,我这才能出去的。”
“谁知刚好就遇见了你的心上人。”海棠打趣道。
卫郃表情淡定,继续问道,“你说的剑是指七伤剑?”
“嗯。”海棠点了点头。
卫郃思索道,“七伤剑怎么会能解开洞穴的封印?你还记得那封印长什么样子吗?”
海棠用食指沾了沾杯中的残酒,在桌子上画出一副图案,然后说道,“大概就长这样。”
卫郃看清楚图案之后,反过来又画了一个图案,指着自己画的那副图喃喃道,“这是衡云宗的封印结界,是用来护住自己的。”
许负经常在他面前施展结界,久而久之,他就记住了。
海棠左右对比了一下,道,“这是一模一样的图案,正着是护人,那反着是不是就是困人?”
然后她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卫郃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海棠道,“我在洞穴内发现了许多剑痕,深浅不一,看上去不像是练剑留下的。本来还以为是外面的风刃吹到洞穴内留下的,如此说来,这些剑痕说不定就是人为的。”
一般若是练剑留下来的印记会偏浅,而且有规律可言。
可当时洞穴里的剑痕像极了毫无理智下划出的印记。
见卫郃任由不解,海棠继续说道,“这深渊内就连你那位衡云宗大弟子许负都行走艰难,能在洞穴内久居的人,对剑法的理解肯定在许负之上,而且必定是和七伤剑有联系的人。”
“你的意思是洞穴是白桓仙君留下的?”卫郃确认道。
海棠理了一下思绪道,“很有可能,不然怎么解释七伤剑能解开洞穴门口的封印呢!”
卫郃皱紧眉头,“可是将你关进洞穴的是另一个人。”
海棠不知白桓仙君就是卫郃的生父,大胆猜测道,“说不定这个洞穴是白桓仙君专门用来自己关押自己的。但为什么那个小魔头也能知道……难道他们认识?”
“不可能!”卫郃否定道。
海棠一愣,见卫郃面色不虞,为了缓解气氛,说道,“这些终归只是我们自己的猜测。”
卫郃冷静下来,看着她转移话题道,“这事我已经知道了,你接下来准备去哪?”
海棠低头看了看手臂上的不定时炸弹道,“这东西是个麻烦,在解决它之前,我先待在这里。”
她看着卫郃,眼神却很坚定。
她海棠是最最惜命之人,好不容易搭着许负的剑平安来到了衡云宗地界,是不会随便离开的。
好歹这里没什么人受那小孩操控。
不过现在这个想法也变得不确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