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妖欣喜的回过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叫住她的并不是雾或。
她看着身侧的许负，心中烦躁，忍不住将情绪发泄在许负身上，“干什么！”
许负单手拦住幻妖，问道，“你难道不希望得到一个解释吗？”
许负并不是关心幻妖，或者担忧她。
只是单纯觉得没必要因为一件事推翻往日的情感，产生误会。
幻妖表情一怔，没想到许负叫住她是为了这个。
许负看向雾或，说道，“如果需要我回避，我可以先出去。”
幻妖望向雾或，眼神中带着一丝丝期待。
雾或回了幻妖一眼，苦笑道，“不用了，叫你们进来就是要把真相告诉你们的。”
“我们？”幻妖愣住，看了看许负，道，“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雾或深深的看着许负，目光之中所蕴含的情感是幻妖从未感受过的。
“因为她是我的女儿。”
幻妖听见雾或这样说，悬着的一颗心反倒落在了实处。
她道“所以我真的是一个替身吗？”
雾或诧异的看了幻妖一眼，道，“你当然不是什么替身，你和负儿一样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许负心中微暖，又听见雾或说，“你其实是一张画像所幻化的生灵。”
幻妖大吃一惊，道，“我怎么会是一个画妖！”
她一直以为自己就是雾或幻境中诞生的同族，所以雾或擅长的识人心，断人欲。她也会用，只不过不如雾或精通罢了。
雾或看着她缓缓道，“我也不知你是怎么诞生的，可能是因为我日日所思，皆被你察觉。但你很会模仿，你的一切都是你自己模仿出来的。”
雾或转过身，从旁边的木架上拿出一个长方形的匣子。
这匣子干干净净，锁扣处还有一些磨损，看样子是经常被人打开观看。
雾或拿出匣子里装的画卷，一点一点的展开。
随着她的动作，画卷里的图案慢慢呈现在许负她们眼前。
一处宴会之中，妖魔乱舞，仿佛在参加一场狂欢盛宴，但表情挣扎痛苦，又像是盛宴中的一部分。
许负指着中间空失的部分，走进问道，“这里是什么。”
雾或双眉微微一皱，随即舒展开来，回答了许负的问题，“这就是她呆的位置。”
幻妖慢慢靠近，在雾或拿出这副画卷之后，她就感受到一种难言的亲近感。
她不知不觉的将手放在画卷上，摸索着画卷上的每一部分。
她的手指停在那处空失的地方，道，“我想起来了。”
“这些妖魔是因我而生，画像之中，我是掌管妖魔的大神官。”
准确的说，她是大神官留下的自画像。
这副画来自另一个世界，画的主人将自己的神力留在画中，并赠与友人，兜兜转转，画像来到了雾或手中，成为了她的私人藏品，幻妖也因此获得了可以走出画像的能力。
雾或说道，“当初为了躲避上界的追捕，我藏在石林之中，利用瘴气遮掩天机，并在此生下了负儿。”
她看向许负道，“你出生时，正是我最虚弱的时候，瘴气失去控制，暴露了我们的位置，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偷偷将你送给了在此处镇守魔界的白桓仙君，我本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但是……我一看见你，就知道你是我的女儿。”
雾或继续道，“送走你之后，因为思念你和你父亲，我每日都会盯着这画像看，这画像是你父亲送给我的礼物，也是唯一被我带下界的东西，你父亲叮嘱过我，让我一定要把它带在身边。”
她看着画卷上的妖魔说道，“这些画像上的妖魔都被放了出来，一开始，我并没认出他们，只以为是石林里误入了一些迷路的妖，所以一个一个的将他们引出去。”
“但是这些妖一出石林，就如同雾气一般，消失原地。”
“直到有一日，我发现画卷上的缺失，才明白过来，一切都是因为你。”
幻妖道，“我本来只是一个画灵，终日只能在画里生活，后来我慢慢感知到你的伤心，你的思念，我对你很好奇，好奇你到底是在思念谁，甚至在你落泪时，想帮你拂去眼角的泪水。冥冥之中，我感受到了，或许，我有出去的能力了。”
“但是在出去之后，我就失去了记忆。”
雾或说道，“那是因为你出现在我身边时，还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婴儿。”
她盯着许负说道，“而我思念的正是我刚出生的女儿。”
许负忍不住向雾或走进一步，雾或突然吐血，幻妖一把将许负拉远，对许负道，“你不能离她太近。”
“为什么？”许负问道。
“当初你们被发现时，她被人下了禁制，一旦靠近她所爱之人，就会产生杀意，直到杀了所爱之人，这禁制才会解除。”幻妖同情的看向雾或。
正是因为雾或要克制自己心中的杀意，违背了禁制，所以才会受心绞之痛。
也是这禁制，她才不得不将许负送出去。
她不敢让许负因为她自己受到任何危险。
许负听见幻妖的话慌乱的后退了几步，直到身体抵住了门框。
雾或伸出一只手，将嘴角的鲜血抹掉，笑了笑，对许负说道，“没关系，站近些，让我看看你的脸。”
许负犹豫许久，走近两步，但离雾或还有很远的距离。
雾或主动走向她，抬手摸着许负的眉眼，感叹道，“你长得更像你父亲一些。”
许负的眉骨要更低一些，睫毛和许逸之一样长，鼻子高度适中，鼻形小巧如水滴般，嘴唇似花瓣，唇色微红。
但是许负的轮廓更像她，流畅小巧。
许负也看着她的母亲。
和梦中的那个妇人一样，美丽而又温柔，只是这眼角多了些细纹。
“父亲他当初为什么要将您送下来，是在上界出了什么事情吗？”许负问道。
雾或的手垂了下来，“你都知道了？”
她本想瞒着许负，让她幸福自由的生活下去。
许负看出雾或的想法，垂眼道，“我见过了天道，也拿到了父亲留下来的碎片。”
“碎片？”雾或道，“那你也应该见过了你的两位叔叔。”
许负“嗯”了一声，“两位叔叔很照顾我。”
“那就好。”雾或微笑道，“你父亲一直惦记着你那两位叔叔，只可惜我不能联系他们。”
“那你应该也知道了你父亲当初为什么要将柳叶刀分成几枚吧！”雾或看着许负。
她的女儿和她父亲一样坚强。
雾或决定将真相告诉许负。
许负点头，“天道将他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我，但是上界发生的事情，他并不清楚，我只能看到碎片中残留的部分记忆，来判断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
“难怪你父亲总是说，他给你的两位叔叔留下了碎片，碎片会带着你的两位叔叔找到他。”雾或说道。
心中的绞痛让她眉头紧蹙，忍不住捂着胸口。
许负担心的看着她，后退了两步。
雾或莞尔一笑，嘴角的苍白被鲜血掩盖，看上去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没事。”雾或继续道，“让我给你说说你的父亲。”
“我当初认识他时，他只是天尊派来给我们幻妖族送礼的小神官，明明地位底下，但眉宇间总是带着满满的自信。”
“上界不缺上神，从下界上来的上神被称为君，而上界的本土上神被称为主。从称呼就可以看出这些下界来的神君们并不被上界的神主待见。”
“所以我不懂，你父亲在这种排挤下，为何还能如此意气风发。”
“也是因为对你父亲的好奇，让我和你父亲的生活轨迹有了交缠。”
雾或的脸上带着一丝羞涩，“最后，我和你父亲在一起了。”
许负看见雾或甜蜜的笑容，心中微涩。
雾或继续道，“我和你父亲在一起之后，他就将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了我，让我自己选择还要不要待在他身边。”
“我们幻妖族在上界只是小门小族，族内只有我一人继承了幻妖所有的能力。”
“你父亲为我着想，让我自己决定。可他并不知我幻妖族和天尊之间也有深仇大恨。”
“天尊乃天道化身，却有七情六欲，所行之事皆按照自己的喜好。因此上界之中，但凡是冒犯天尊的人，都落不到好下场。”
“我幻妖族在天尊未出现时也是大族，族内天才不下单数，却因为得罪了天尊，没了位居上神的机会，最终沦落成上界的边缘种族，所以我并不害怕冒犯天尊。”
“你父亲的目的是拯救这个小世界，我虽然帮不了他太多，但是也不会阻拦他。”
“你父亲清风亮节，行事敞亮，防得住君子，防不了身边的小人。最后被人举报，暴露了自己。”
“后来你父亲带着我逃跑，但是我临近生产，体力不支，为了保护我，他拦住追杀我们的神主，让我一人下界，上界一日，下界一年，我在这下界躲藏多年，才等到你的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