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厌雪很快就回来了，正如她所保证的那样。她回来的时候百里万才刚走不久，刚好错过。

    此时的慕无离已经彻底打起精神来，老老实实坐在床上等待她回来。

    “啊，你现在感觉怎样？好点了吗？”她来的时候手中还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药。

    “好多了。”慕无离从她手中接过药碗，“你去的时候情况怎么样？”

    “叶翎带回去的那几句尸体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看不清本来的面貌，不过经过这几天仵作的检查，山庄里的十五具尸体中有十具是女性，五具是男性。皆是身份不明。洛渊已经开始着手调查最近城内的失踪人口，过段时间应该就会有消息了。”

    慕无离点点头:“有消息总比一无所知的好，不过说起来我当时确实被吓着了，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等一下，我差点忘了，应该不止十五，是十六，在我们回来的路上，我们还遇到了一个出逃的。”百里厌雪想起来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白光渊还说差点撞到人了，要是让他知道他与怪物擦肩而过，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子。

    慕无离差点没惊得从床上下来，“什么？你说跑出去了一个？怎么可能？我先前认为他们不具备智慧所以只能被困在地下密室，等火势烧到地下，这群怪物也就一起消失了，没想到竟然还有出逃的！”

    “你先冷静，我有一个猜想你可以听听。”百里厌雪将慕无离摁回去，自己在床边坐下，“我怀疑，我们所有人都被秦之白利用了。”

    用百里厌雪的话来说，他们都是秦之白的棋子，从百里厌雪离开墨国的那一刻开始，这个局就已经布下了。从叶琴的反应就知道她并不清楚赵凛已死，也并不知道秦之白的存在，所以秦之白利用叶琴对赵凛的信任，将自己伪装成赵凛持续和叶琴保持联系，并让她将偷来的洛羽歌的手稿放在能让叶翎发现的地方，然后再用其他的仿造品混淆叶翎的视听，让他对洛羽歌产生怀疑和动摇。当然这些东西都是由伪装成赵凛的秦之白提供的，这是第一步，结合赵凛当时的话来说，他应该是知情的，也就是说从善教曾经和赵凛在洛羽歌这个事件上达成了一个合作。

    第二步，就是要让百里厌雪拿回洛羽歌的手稿，但是这个步骤花费了一点时间，按照秦之白原有的计划，应该是百里厌雪在被百里昔弦救回后，发现叶翎手中的洛羽歌的手稿，要回，然后再进行下一个步骤。但是她没这么做，也许当时是见爱人身死后叶翎悲痛欲绝的模样，百里厌雪动了恻隐之心，将手稿留给叶翎作为纪念，让他永远记住洛羽歌的存在。但是这个步骤在多年后的今天被完成了，由于各种原因，主要是想询问叶琴真相。在这里，叶琴又成了推动计划的棋子。

    第三步就是诱导他们去寻找叶琴，之后就发生了这一系列的事。

    而秦之白费心费力地安排这一个庞大的棋局，所有的目的都指向山庄地下的怪物。他是故意让他们发现，然后故意放火将这些怪物全部烧死，同时又放跑一个，为祸世间，只要山庄的消息一被放出，城中又会开始变得人心惶惶。

    但是秦之白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百里厌雪能想到的就是——挑战书。

    秦之白向来桀骜不驯，从不被世俗礼法约束，他像是从不知恐惧为何物一般，不断地追求闹剧，又试图通过这些闹剧让自己知晓恐惧为何物。

    同时，还有一点，就是受其父秦理的影响，秦理因为对百里舞风有着谜一样的执着，这种执着一直被秦之白看在眼里，潜移默化的，他也有了这种执着，可能只是想探明为什么父亲会对百里氏族这么执着。当然，其中具体的原因只有秦之白知晓，这些只是百里厌雪根据这么多年同秦之白打交道推测的，应该也是大差不差。

    听完百里厌雪的分析，慕无离捏着下巴皱眉沉思，“也就是说秦之白费心费力弄了那么大一个局，只是为了让他自己知晓恐惧是什么，所以不惜使用禁术造成更大的恐慌。”

    “至少我是这么想的，而且，若是这次不成功，他很可能会愈发极端，对他而言，什么都做得出来。”

    “那么我们的目标就很明确了，阻止秦之白，是吗？”

    百里厌雪点头，“从善教跟我阿娘和昭旭娘娘的死脱不了干系，我也想趁此机会知道当年的内情，还我阿娘一个清白。虽然你们可能知道并不是我阿娘做的，但众口悠悠，只要真相一天不大白，谣言就会再度翻涌。”

    世人就是这么无聊，对不知真相的事加以自己的理解大加评论，以彰显自身崇高的道德，并博得眼球与关注。

    嘴上说得好听，不过是嘴贱以及看不得人家过得比自己好。这样的人往往生活不顺空虚且无作为，因为他们知道单凭他自己的人生履历，可得不到那么多人的关注与认同。

    说到底，只是单纯地可笑。真为这群背后嚼口舌的失败者感到可笑。

    对于百里厌雪的决定，慕无离当然是无条件支持的，毕竟只有知晓了真相，让一切真相大白，百里厌雪才能真正解开心结，她才能做回最原本的她。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先找到逃跑的那个，然后再找到秦之白。这一切听上去都很简单。

    两人正准备制定下一步计划，身后的门却发出了一阵声响，像是不小心被人碰到了，伴随着一阵惊慌失措的脚步声。

    没想到叶翎正站在门口。

    百里厌雪眯起眼，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儿的？虽然她并不打算对叶翎隐瞒，但现在还不是他知晓内情的时候。

    “你们刚刚说的，可都是真的？羽歌是被叶琴间接害死的？”叶翎满脸惊恐，显然刚刚得知的消息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百里厌雪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与叶翎面对面，“错了，不是间接，而是直接。叶琴是在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会害死羽歌姐之后依然决定这么做的，她不仅是帮凶是同谋，更是害死羽歌姐的罪魁祸首，赵凛不过是一个负责绞杀的刽子手而已。”

    慕无离并没有阻止，既然叶翎知道了真相，那他就必须得面对一切结果。他扭开脸看着窗外，像是在看风景。

    叶翎抿着唇，一句话也没说。

    “我知道这对你而言一时间难以接受，不过你早晚是要面对现实的，在想清楚之前，你可以先好好休息，问问自己的内心，找那个怪物的事我去吧。不过，我想，你其实心中早就有一个答案了吧？”百里厌雪眯起眼盯着叶翎，她的眸子仿佛能看透人的内心，任何人在她的目光下都毫无隐私可言。

    说完，百里厌雪冲慕无离挥挥手，就先出去了，房间中只剩下慕无离和丢了魂的叶翎。

    沉寂良久，叶翎深深吸一口气，看向慕无离：“这就是你想让我听到的？”

    其实叶翎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儿，是因为慕无离叫他来，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叶翎当时并未察觉出什么，便应约前来，没想到以来，便碰到屋内的二人在分析叶琴与洛羽歌的死亡。

    慕无离眯眼笑，没有否认，“你早就该知道了，不过小厌一直念在你是她敬爱的羽歌姐的爱人，所以一直找不到好的时间开口。”

    “据我所知，百里厌雪做的任何事说的任何话，在什么时候做什么时候说，都有她的考量，你让我提前知道这些，不怕打乱她的计划吗？”

    “不怕，因为有我在，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有把握让她的计划按照原有的进程进行。我只是觉得，你知道真相的时间太迟，对她不公平，对洛羽歌也不公平。小厌一个人背负真相很痛苦，而且虽然我不了解也没见过洛羽歌，但要是让她知道她爱人的妹妹在害死了她之后依然能够逍遥法外，会伤心的。”

    叶翎沉默。

    慕无离则继续说道：“你该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抉择了。希望墨国的律法，不要让我失望，虽然我也没资格这么说，渊国和墨国在处理这些事情上的法律法规，大哥不说二哥，都是半斤八两，但我还是要提一嘴。”

    “叶琴呢？你们已经把她杀了？”

    “怎么可能，我们可没那么做，那是违规的，不过她确确实实是失踪了。”

    叶翎重重地吐气，感觉身上好像压了千斤担子，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转身，没有立刻走开，“多谢。对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还有一件事，我也希望你能知晓。是有关陛下的。”

    慕无离一听到“洛渊”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他早就觉得这个人不正常了。

    “当年，也就是百里家遇难，百里厌雪和羽歌到墨国来避难的时候，陛下正在和从善教合作，为的是从洛季手中夺得皇位，彼时的洛季有赵凛支持，所以陛下也同从善教达成了合作。”

    “我就知道……”

    “不过陛下也不知道秦之白会做出这样的事，就像赵凛摆了洛季一道，我们也被秦之白耍了，谁知道秦之白表面是与我们合作，实际在暗中探查百里厌雪的下落。”

    这样一来很多事情就能解释得通了。

    慕无离突然想到什么，不确定地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你说……会不会洛羽歌知道从善教暗中所做的这些事，所以才会被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