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叶琴中的也是“无间”之毒，为什么她身上的毒能解，但是百里厌雪身上的却一直残留呢？

    除了百里厌雪，所有人都不知道其中的内情。百里万想起来，自己从前也问过师父类似的问题，但师父当时眼神飘忽，没有正面回答。

    百里厌雪沉默不语。

    百里万则是让叶翎详细说说当时百里厌雪拿回去的东西。

    当时百里厌雪被百里昔弦救上来之后昏睡了很久，手中一直死死地攥着一个瓶子，怎么也不肯松手，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百里昔弦痛苦，当时眼泪早就已经哭干了，是一滴泪也掉不出来，但是她心里就是难过，抱着百里昔弦嚎了很久，然后才开始问他叶琴在哪里。

    她捧着手中的瓶子，像是捧着什么珍宝，小心翼翼的，除了自己不让任何人碰。直到百里昔弦将她哄好恢复平静，她才把瓶子交给百里昔弦，说这是洛羽歌留下来的，能够解叶琴身上毒的药引。果不其然，百里昔弦用那瓶子里的东西入药之后，没过几月，叶琴身上的毒痕消失了，也慢慢变得精神起来，再不久，身上的毒就彻底解了。

    “既然叶琴的毒也是师父解的，那为什么师父没法解阿姐身上的毒？”百里万不明白，按理来说只要成功解过一次，那么之后再想解毒也不是什么难事吧？对师父来说。

    没等百里厌雪回答，叶翎便知晓了其中答案，“会不会是那个药引？没有药引的话就没办法制作解药。”

    百里厌雪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那药引呢？羽歌之前是在哪里找到的？只要再找到同样的药引，是不是就能制作解药了？”白光渊终于找到机会插话了，熟人聚会叫他一个外人真的是坐立难安、如坐针毡。

    理是这个理。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唯一知情的百里厌雪，她只是依旧平静地在吃着东西，仿佛刚刚的一系列对话都跟她毫无关系。

    “阿姐？”百里万隐隐感觉百里厌雪的状态不太对劲，开始心慌起来。

    百里厌雪沉寂着放下手中的东西，双手搭在腿上，她平稳而缓慢地呼吸着，“那个药引，找不到了，全世界只有那独一无二的一份。”

    坐在她旁边的慕无离瞬间明白过来，抓住她的手，收紧，满眼都是担忧与心疼。

    百里厌雪神色微动，注意到附在手上的另一双手，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拍拍他的手手背，示意对方放轻松，她并没有别人想象中的那么不堪一击。

    她抬起头来，“那个药引，是羽歌姐临走前给我的，说是能解‘无间’之毒的药引。”

    “羽歌姐应该知道你也中了毒吧？为什么不把唯一的药引给你而是给叶琴呢？从亲疏关系来看，本来就应该是给你的吧？”百里万懵了，他不认为洛羽歌会是为了外人而选择让自己如亲妹妹一般的存在而丧命。

    百里厌雪将头扭到一边，“因为羽歌姐为了解叶琴身上的毒从山下回来之后整整两年的时间都在研究，她的手稿就是一次又一次失败之后的产物，她在叶琴身上花了太多精力。而且赵凛当时让我做的那个选择，我只能救下小万，放弃叶琴。如果她死了，我倒是无所谓，只是羽歌姐所有的心血都会浪费。再说……”

    她定定地盯着叶翎看，“羽歌姐从来不是什么圣人，也不是悬壶济世的神医，她跟我舅舅一样，都是看心情给人治病的，她肯为叶琴解毒，完全是因为重视你，她知道叶琴是你的妹妹，你很宠爱她。我知道失去最重要的人的痛苦，所以不想别人也体会同样的痛苦，我就只能把药引给叶琴了，相信羽歌姐也一定会理解的。而且，当时的我并没有想过要活下去，三年的时间对我来说已经完全充足了……”

    席间无人说话。

    百里厌雪沉默一会儿，终于选择面对现实，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实际上那个药引是羽歌姐的血……”

    “！？”

    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展开，怪不得会说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给叶琴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但是，为什么洛羽歌的血，能做药引？

    “羽歌跟着舅舅学习的时候，被舅舅逼着尝百草然后试药，反正就算吃错药了也会被舅舅救回来，久而久之，就和舅舅一样，成了……怎么形容呢？药人？就是血液也可以用来入药的那种。这是最好的药引，不过羽歌姐也是那时候才想起来的。”

    看着众人望向自己的怪异的目光，百里厌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你们别多想，我可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只是羽歌姐说她也不确定是不是能做药引，只是有这个可能，我不想拿我自己冒险，就让叶琴试药而已。”

    前后矛盾的话。

    “那这么说来，没有药引，找到了手稿还有用吗？”叶翎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当初昔弦长老给叶琴制解药的时候应该也是看过手稿的。”

    这样一来似乎连他们来此的目的都前后矛盾了。但百里厌雪早就意识到师父喊自己来此的真实目的，轻声回答，“大概，师父只是找这个借口让我回来一趟解开心结吧。”

    这样一来似乎都说得通了。

    “那手稿你还需要吗？”

    “需要的。我还想再看一看，毕竟……她竟然已经走了八年了。”洛羽歌的离去一直是百里厌雪心中的一道坎，如果解开这个心结，她永远不能向前，想必这也是百里昔弦让她来此寻找手稿的真实目的。

    “那好，等明日，我将手稿拿来。”叶翎承诺。

    见大家话说得都差不多，洛渊拍手总结，“今日天色已晚，不如阿雪你们就先留宿在宫中，先好好休养几日再作打算，宫内的御医也可为阿雪你调养身体，虽然不能立即找到解毒的方法，但也可以先调养起来。”

    百里厌雪刚想拒绝，便被慕无离给摁了下去，悄悄对她说道，“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其实并不适合长时间赶路，我们一路来到墨国路上也没怎么休息，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昔弦长老也说过，如果得不到合适的调养和休息，你体内的毒会很快毒发，刚好他这里也有御医什么的，不如现在这儿好好休息休息，等吧身体养好了再去做你想做的事？”

    她琢磨着说的好像也蛮有道理，于是便答应了洛渊，洛渊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立刻招呼人给他们安排住所。

    突然，百里万想到什么，自己一直想问的，但一直没机会开口，现在应该是个好时机：“对了叶翎将军，为什么今天没看到叶琴？”

    一听到百里万问出了自己想问又不好开口的问题，白光渊猛地抬头，急切地注视着叶翎，迫切地想听到答案。

    叶翎并没感受到众人的怪异，只是如实地回答，“叶琴在解毒之后便说她想会此前休养的山庄居住，说那里清净，怡人养性。怎么了，你们想见她？”

    “嗯，难得来一趟，也要见见。”百里厌雪在说这话时目光移到了一边，一想到叶琴可能做的事，她就没法和叶翎心平气和地对话，或许也可以说她是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让叶翎知道叶琴可能做过的事。

    算了，还是等之后再说吧，等拿到确切的证据之后，在好好地向他们坦白。

    但她没注意到，在她看向叶翎的同时，叶翎也在盯着她心虚的表情，若有所思。

    “那今日就先暂且这样吧，诸位，告辞。”叶翎率先起身离去，其余的人也在宫中侍女的带领下依次回到住所。

    剩下洛渊、百里厌雪和慕无离三人。

    “抱歉，当时……”洛渊为当年的事向百里厌雪道歉，如果不是因为来到了墨国，说不定她们不会经历这样悲伤的过往。

    百里厌雪摇摇头，并没有将自己的不幸当作是洛渊的过错，“就算当初不来墨国，赵凛他也会寻找另外的机会的，只是一切刚巧发生在墨国而已。倒是只有羽歌姐才是真正无辜的，她什么都没做错……”

    眼见着百里厌雪的情绪又要低落下来，慕无离赶紧扶住她的双肩可劲儿摇晃，似乎是想将她脑袋中的负面情绪和想法都晃出来，“别想那么多，你们都是无辜的，你才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犯了滔天大罪的罪人，为了自己活下去才不是什么错误。”

    现在慕无离的话对百里厌雪而言其实是能起到一点作用的，起码胡思乱想的时间变少了。

    看到百里厌雪的变化，洛渊苦笑了一下，喃喃自语，“如果当时我早点把你救起来而不是执着于追捕赵凛，会不会对你造成的伤害就会减少些？”

    慕无离原本的好心情瞬间就没了。这是在干什么？事后诸葛亮？

    “并没有。”百里厌雪回答得很干脆，“当时我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所以多泡一会儿少泡一会儿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她说的是实话，可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洛渊的神色稍显低落。

    慕无离觉得自己的好心情似乎又回来了，但这样还不够，于是心生一计，他用胳膊肘捅捅百里厌雪，坏心眼地打趣道，“我可是听昔弦长老说你一醒来就抱着他痛哭流涕的呢。”

    百里厌雪反手就是给了他一拳，然后再轻轻补上一脚，看上去就像是好朋友之间正常的打打闹闹一般。

    但在洛渊的眼中就是有些不自在。

    “也是没想到那么久没见，阿雪能和七殿下的关系变得那么好。”

    慕无离胳膊搭上百里厌雪的肩，颇为自豪，“那是，我们关系可好了！”

    洛渊嘴角抽了抽，“所以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百里厌雪鄙夷地扫了二人一眼，幽幽道：“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