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听说她就算是日后醒了也无法恢复到和以前一样的程度……”慕无离将之前从洛渊那儿听来的话问了出来。
百里昔弦叹气，“确实是这样，赵凛不好对付，当时又只有她一个人，估计在杀掉赵凛的同时也受了重伤吧，她体内还有未发作的毒，可能也是那时候用力过猛，催化了毒素在血液中的流速，加快毒发，不然是真的能够撑到除夕的。”
谁也不知道当时百里厌雪和赵凛对峙时发生了什么，就现场的情况来看，炸药是赵凛埋的，他知道自己不是百里厌雪的对手所以想要同归于尽，很显然他差一点就要成功了，如果慕无离没有及时赶到并找到她的话，估计她就会在哪儿静静地等待毒发然后静静等待自己的一生结束。
也许是百里昔弦最近心里实在是难过，话都变得多了些，“这种毒虽然短时间内不会致死，但也有极为强大的副作用，首先就是能够加快伤口的愈合，同时会放大感官。针扎的感觉你们应该都体会过吧？但对于中了这种毒的人来说，虽然看不见伤口，但却能感觉到自己手指仿佛被砍断了一般。”
百里万和慕无离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百里万死死地咬着牙，眼眶泛红，他虽然也曾中过这种毒，但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因为姐姐把唯一的解药给了他。
想起曾经一起追查真相的途中百里厌雪受过的那些伤，慕无离就一阵心悸，她看上去像个没事人一样，仿佛什么都不在意，除了百里家族的事，没有任何人或事能让她动容或是露出痛苦的表情，也正是因为她总是将苦难藏在吊儿郎当的行为中，谁都没有发现她的不正常。
“还有一点就是……”百里昔弦顿住，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你们应该都知道百里家族的特殊性吧？这种毒药会压抑我们的力量，也就是说在对战的过程我们不能使出和从前一样的十成力量，好一点的话只有三成，不然也不至于被从善教的人追杀这么久。”
完全没有看出来，因为在慕无离的印象中，百里厌雪从来都是那样从容自信，是那样的强大，原来都是装出来的？那这么说的话，让百里厌雪去与影国的战场，不就是让她去送死吗？
“没错，所以当时阿雪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是极力反对的，但是她说这是为了带羽歌回家，也是为了能让我们行走在阳光下，而不得不和天永帝做的交易。事实证明，天永帝确实是个说话算话的，百里家的名声确实是在慢慢好起来，不过相对的，阿雪则承受了所有的骂名，是背弃家族的不作为的家主，是叛国通敌的乱臣贼子，也许是她当时没想过能活着回来，所以背上骂名也没关系吧？”百里昔弦怜惜地抚摸着百里厌雪的头，给她掖好被角。
既然只能使出原来的三成功力，却还是将赵凛斩首了。慕无离沉思，觉得有些奇怪，这样的百里厌雪还能逼得赵凛选择同归于尽的法子？正在沉思之际，他猛然间想起一则关于百里舞风的传言。
好像是频率对上了，百里昔弦也意识到这一点，反应过来慕无离正在思考的事，他点点头，解答，“看样子殿下应该听说过关于百里族人的‘自爆’吧？”
“嗯……据说能发挥超出原本十倍的力量，但是同时也会给身体带来巨大的负担。”
一旁的百里万听得一脸迷糊，明明他也是百里家族的人，为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说真的像师父说的那样，他真的被保护得太好，以至于什么都不用亲自面对？同时又意识到他们两个所说内容的严重性，心不由自主地悬了起来。
注意到百里万的不安，百里昔弦安慰道，“放心吧，小万你还小，还没经历那种情况，等时间到了自然会明白的。”
他又转向慕无离继续解释，“在‘自爆’之前，百里家族的人都会经历一种类似于‘觉醒’的状态，百里舞风、墨以、我以及阿雪都经历过这种状态，一般是在生死关头才会激发出来，这种状态说得好听就是激发自身潜能，说的不好听就是为之后的‘自爆’提供基础平台。获得强大力量的同时也要做好力量失控的准备，虽然一般情况下不会失控，但总有些危机是难以预料的，等到了那些关头，如果力量使用过度就会陷入无法掌控自身行动的状态，也就是所谓的暴走状态，这种情况下，自身会失去自主意识，不分敌友，全部还会成为手下的亡魂。”
“也就是说在对付赵凛的时候，百里厌雪进入这种‘觉醒’状态了？”听完百里昔弦的消息解释，慕无离对当时的情况做出总结，但是仔细想想有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应该是二次觉醒吧，因为在三年前阿雪就已经经历过觉醒状态。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还有二次觉醒这种事，不过也代表着她的情况很危险，如果不是她立刻陷入了昏迷，又有毒素的压制，说不定已经步入舞风的后尘了。”
“真是讽刺，把她害成这样的毒，反而还救了她一命。”
“这便是所谓的福祸相依吧。”百里昔弦无奈，苦中作乐道，“你看，我就说她运气很好吧。不过……至于你刚刚问的，阿雪是不是再不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这个答案是肯定的，但是就在刚刚，我有一个想法。”
“想法……治好她的想法吗？”慕无离和百里万两人追着百里昔弦的步子，已经绝望想要认命的心又在此刻燃起了一点希冀。
百里昔弦拿起一直放在窗边手札，望向窗外，“与其说是完全地治好她，不如说是让她‘重生’。”
“‘重生’？这怎么可能？这么荒谬的事情只是民间话本子里的故事而已，怎么可能真的存在？”一听到这种虚无缥缈的话术，百里万就坐不住了，生怕姐姐不行了之后师父也疯了，这想想也是不可能事，立即打断百里昔弦的话。
慕无离伸手拦下百里万，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哪怕是只有一点希望也想要尝试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但就是下意识地想这么做，等她恢复之后，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她。他看向百里昔弦，冲他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百里昔弦接收到慕无离的信号，继续他的讲解，“其实所谓的‘重生’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重生，毕竟她还活着，并没有离我们而去。从前墨以还在的时候我跟他一直都在研究如何能让濒死的患者拥有更多的时间获得救治，发现有一种药草，能达到这种效果，服用之后，患者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行动，但是身体状况由于此前的病症可能会变得飘忽不定。而实际上这种状态是一种类似于休眠状态，处于这种状态下的患者没有此前的自主意识，但能够更好更迅速地恢复。”
百里万听迷糊了，“没有自主意识？那又要怎样自主生活呢？”
“我当时也问过墨以同样的问题，他说需要再结合另一种草药一起服用，并在服用此药之后于病患耳边讲述他曾经的生活过往，他会主动吸收，并对此坚信不疑，以你告诉他的方式生活，仿佛这才是他原本的生活一般，而在这段时间他会慢慢恢复原本的身体条件，慢慢地好起来。”
“听起来比干躺在床上好多了。”慕无离说，比起看到这般安静的百里厌雪，他似乎更怀念从前在他面前活蹦乱跳的百里家家主。
“那，师父，这个所谓的恢复到原来的状况一般需要多少时间呢？”百里万并没有立即开朗起来，哪有这么好的事啊。
“在我和墨以之前救治的病患中，最少的花了三年，最多的十年往上。”
“但是，能恢复到和从前一样不是吗？”慕无离一心只想着让她恢复，如果就这么躺下去，一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二是躺这么久，人都要躺废了，还不能恢复到和从前一样，这对于自尊心极强的百里厌雪来说，如果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还活着甚至不如以前，那将会是多大的打击。百里厌雪责任心强，一心只有百里家族，若是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死去，那一定会再度投身百里家的振兴事业中，不知道那时候她的身体状态能不能支撑她再去做危险的事。
哪怕只有一点时间，他也想要她轻松一些，他也想要她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的复杂繁琐，哪怕是短暂的快乐也行。
百里昔弦就这个话题继续道，“这种法子虽然好，但同时也具有一定的副作用。”
“副作用？”
“没错，之前也说了一旦开始这个疗法，病患都会失去自主意识，除非在第二阶段讲述故事的时候把自己添加进她新的生活中，不然她是不会记得你的。”百里昔弦在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看了慕无离一眼，似乎想表达什么，但是很快就挪开了目光，“其次，就算等她恢复之后，也很难从这几年的‘新生活’中脱离出来，分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梦境，这对身处其中的人来说会很痛苦；最后，病患无法凭自主意识脱离出来。”
听上去副作用还蛮多的。
慕无离听得格外认真，好像正在做着什么打算，“无法自主脱离？那又该如何做？”
“唉，这就只能靠她自己了，只有认识到自己身处的梦境与现实的区别，她才能真正醒过来。此前我也遇到过不少病患在接受这种治疗之后深陷于梦境的美好而不愿面对现实的苦难，只会徒增烦恼。”
“所以，要给她用这种疗法吗？”
“现在这是最稳妥的方法，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她自小内心坚韧，到时候一定能够顺利脱离的。等到了那一天，一定要带着她来找我，知道吗？”
慕无离点头承诺。
“然后，都说了是‘重生’，那就自然要给她一个新的人生，新的故事，先把这些准备好，我们再开始吧。你们两个，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慕无离与百里万对望一眼，不谋而合。
一个幸福的、没有纷争的人生，肩上没有重任，自由自在、亲朋相伴，被偏爱、被全心全意爱着的世界。
既然是做梦，那拥有所有的美好又有什么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