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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少年如晨

    长廊里面两人并立,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开口,只能听得到假山那边的流水声,“奈一”最后是萧和先打破了这片平静,“现在兄长的眼睛也已经好了,你……有什么打算?你要回去了吗?”萧和没有去看旁边那人,只是盯着远处的树,强装镇定,在等待那人的回答,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他的手掌里已经全是冷汗,他想让她留下来。这段时间沈奈一在这里治疗萧政的眼睛,他也时常来看她,但大多数都不是光明正大的,他不能让有心之人知道,将沈奈一置于险境。

    “我不知道,我可能会背着我的药箱各地游历吧,既可以看着世间大千风景,也可以救死扶伤,这也算完成我与爹爹的愿望。”萧和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人是自由的,他没有办法,也没有办法如此自私的将其留住。“好,那就祝奈一可以如愿以偿,早日成为名震四海的逍遥医师。”萧和眼眶含泪,看着这园中落花,抓不住也留不住。这份感情他给不起,也不敢给,他的身份从来都不是自由的。

    “何时走?我送你。”萧政似是有些哽咽,但他始终不敢去看沈奈一,他怕他看到了她,那些隐藏的自私会被发现,会无法抑制的留下她,可他也没能看到,沈奈一紧锁的眉头,以及眼角的泪光,对于沈奈一而言,他们都是极其要好的朋友了,但是她知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终究是要离开的。“明日吧,尽快离开,我都已经开始期待以后的日子了。你可得多付我些银两,我可是先救了你一命,又帮了你一个大忙呢。”沈奈一忍住喉咙的酸涩,起身离开,独留萧和呆在这里,微风阵阵,这夏日的风本就是温暖和煦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萧和的手脚却依旧冰凉。

    离开京城的那天,天气还算是不错的,萧和给沈奈一置办了不少东西,沈奈一看着车上的大包小裹,扯了扯嘴角,“这些都是我的?”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萧和,“是啊,你不是很喜欢这糕点吗?这糕点是我从宫里带来的,外面吃不到的。”萧和眨着一双人畜无害的眼睛,像是小狗狗期待得到表扬一般洋洋得意。“多给钱就行,这些我心领了,我带在肚子里一些,剩下的我就不要了。”沈奈一拿起一个兔子样式的糕点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那怎么行?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都带着吧。”萧和依旧不依不饶,还试图将那些糕点盒子塞在沈奈一的包裹里,沈奈一抓了一个糕点直接塞在了萧和的嘴里,“哪来那么多废话,这么多我拿不动。这个脑子怎么当的皇子。”萧和一时无言,他只是想让沈奈一多带一些,这样她吃这些高点的时候就会想起他,不会那么快就忘记了他。

    街上还是如当初那般热闹,只是却有了一份不合时宜的喧闹,街上的人都在看热闹,但更多的是冷眼旁观,没有人会去帮助那个被欺辱的男孩,那男孩衣衫褴褛与旁边的富家小姐形成了明显的对比,从众人的窃窃私语中可以知道,无非是富家子弟们闲来无事街边泄愤罢了。

    但沈奈一却觉得这一幕刺眼极了,他们都是这芸芸众生中的微不足道,她的爹爹从来没有让她经历过这些人间疾苦,日子简简单单,也没有人敢如此欺负她,也因为是个医师,也颇为得到镇上人们的照顾。她看不得这一幕,便从车上下来,一袭白衣被风吹动,她拨开人群走上前去,想要弯腰将那人扶起,可那个人却躲开了,生怕将其衣衫玷污一般。

    “你是哪家不识好歹的婢子,将军府的小姐教训人,你竟敢阻拦。”那富家小姐身旁的侍女狗仗人势的教训起沈奈一。婢子,我哪里像是别人的婢女了,难道就因为我看上去没有钱?沈奈一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愤怒已经快要写在脸上了,她心中也依然谨记爹爹的教诲,“心平气和,万事顺意”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默念。

    “算了,不过是个低贱的下人,无需计较,我们回府吧。”那富家小姐没有计较,转身便离开,倒是她身旁的那个侍女,似乎是心中不甘,临走时还留下了一个鄙夷的眼神。沈奈一注意到了那婢女鄙夷的眼神,要不是不想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节外生枝,她准是要好好教训她一番的。

    “小姐,他们今日冲撞了小姐,小姐怎么可以放过他们,这样我们将军府岂不是成了人人可欺的了?”“你没看见那人从哪来的吗?那是二殿下的座驾,那女人腰间的玉佩那雕工也是世间少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懂吗?”那富家小姐没有再多做解释,只是无人知道,她总是对那白衣女子有些熟悉,似是与一人很像,但是记忆里的那人更加英气一些

    街上看热闹的人已经散去,沈奈一慢慢靠近那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你别怕,我不是坏人,可以让我看看你吗?”那人身上满是伤痕,骨瘦如柴,新伤叠着旧伤,只是那脏乱的头发下的一双眼眸却是清澈透亮。沈奈一结果萧和递来的药箱,将他身上表面的伤进行了简单的清理,“我叫沈奈一,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你别怕,我会帮你回家的。”沈奈一边安慰那个少年,边给他处理伤口,那少年瑟瑟发抖,眼神也在躲避着沈奈一,可能是沈奈一的眼神过于热切,那少年也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无名无姓,亦无家”

    沈奈一一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这世间如此之大又怎会没有这个少年的容身之所。那少年眼中瞧不出悲喜,只是低着头,这样的关心于他而言不过是匆匆一瞬,他随时可以被人抛弃,就如同他儿时那般。

    “那你想跟我走吗?我可以教你医术,一技傍身,吃喝不愁。”沈奈一微笑着看向面前这个可怜的少年,似是一只迷路的小鹿般惶恐。人们大多是看他可怜,赏他些吃食,唯有她与他说一技傍身,那少年抓住了少女的裙摆,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少女将其搀扶上了车,照他这般伤势,看来是要先养一养了。

    到了客栈,沈奈一拜托了店铺的小二为少年洗漱干净,换上了干净的衣衫。她则拿着药箱为其处理伤口,洗干净了才能更加清楚地看到,原来这个少年身上的伤不只当初在街上所看到的那样,身上的有的伤口已经溃烂流脓,还有新的伤口还在向外面渗出丝丝密密的血迹。沈奈一慢慢的擦拭着这少年身上的伤口,眉头紧锁,究竟是怎样的仇怨能狠下心来将这样瘦弱的少年□□成这般。“这里的伤我可能要仔细的包扎一下,会很疼,如果疼的话,你可以叫出声音来。”少年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渗出丝丝血迹,他没有叫喊,似是紧咬着牙关,只是在无法忍受的时候,皱紧了眉头。

    夜间的京城也是十分热闹的,尤其是京中酒馆的生意,谁又不喜欢看着台上歌舞,饮着美酒,享受这良辰好景。“那孩子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吧,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沈奈一没有理会萧和,她已经被那台上的异域舞娘所吸引,那面纱之下明媚的笑容忽隐忽现,引人遐想。

    萧和手指扣了扣桌子,沈奈一才回过神来,冲他一笑表达歉意。拿起筷子就给小男孩夹了一个鸡腿,“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沈奈一抬头认真的看着萧和,“你是没听清吗?你是根本就没听。”萧和摇了摇头不理会她的耍赖模样。“我刚问你日后如何打算?”沈奈一察觉到身旁的少年进食的速度慢了下来,她知道他也在等着她的答案。

    “若是他愿意,我就带着他一起,我医术这么高超,养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况且他现在伤好的差不多了,在一些事情上也可以帮我的,对吧?”沈奈一看向那个少年,眉眼满是笑意。那少年点了点头,继续狼吞虎咽了起来。“你还没有名字,不如我给你取一个吧,就叫你亦晨。愿你今后的生活如同清晨,满是希望。”沈奈一又给少年夹了个鸡腿,放到他的碗里。

    少年从前如尘,任人轻贱,无人在意;而如今的少年如晨,旭日东升,满怀希望。

    酒足饭饱后,沈奈一正准备带着她新收的“徒弟”离开,却突然被不知是何来路的黑衣人团团围住,幸亏是傍晚时分街上没有多少人,不然这跑起来可真是够费劲的。“这些人是冲你来的吧,看来你这二殿下也不怎么威风,怎么都没有人保护你呢?”沈奈一看向萧和,一脸嫌弃。“偷偷跑出来的,没人知道。再者,这几个杂碎我还是应对的来的。这里与你无关,你先带着亦晨走吧,不能连累你们。”萧和眼神凌厉,已经警戒了起来。“万事小心。”沈奈一没有多说什么,她知道带着她和亦晨萧和会有所顾忌。

    将亦晨带到安全的地方的时候,沈奈一仍是不放心,她交代好亦晨回客栈等消息,自己便原路折回。“小心!”沈奈一挡在了萧和的身前,一支箭直直的贯穿了少女的肩膀,血迹也逐渐渗透在素白的衣衫上,萧和回过头来时,只见到少女脸色惨白,身上的血迹逐渐晕开,

    萧和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手中的刀剑在抖,“奈一,你没事吧?奈一……”萧和的声音都在发抖。

    只见沈奈一抬起手将手中银针向屋顶射去,“竟然敢伤我,不要命了。”沈奈一咬牙切齿,眼里满是怒光,眼前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姑娘,鹅蛋脸上一双圆圆大大的眼睛,如今正充满怒气,天生的桃红小嘴抿紧着,似乎是伤口太痛紧咬着牙关,撑着一口气解决掉了那个碍事的刺客,似乎是用尽了所有的气力,视线逐渐模糊看不清周围,幸亏有萧和一把接住了她,才不至于跌落在地上,少女的头就这么靠在萧和的肩上,眉头紧锁,“萧和,我这次又救了你一次,你可得好好报答我。”沈奈一扯出一抹笑,装出轻松地样子,“好,怎样都好,你别睡,我带你去找医师,你坚持住,千万别睡……”“真是……啰嗦,怎么声音这个样子,还以为受伤的是你呢。”沈奈一抬手拂去萧和眼角的泪水,“怎么脸上还沾了血,都蹭到我的衣服上了。”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有微风阵阵但这也无法拂去少女和少年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无人知晓在这个寂静的夜晚,这个少年的心却从未平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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