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过后，新学期开学的前两周，分班名单在班群聊天框里弹了出来。

    刚从温暖的被窝里醒来，恩琦就听到微信的消息通知声。打开微信界面，先是挂满红点点的班群，接着是敏敏私聊框的几条讯息。恩琦先点进和敏敏的私聊框，

    “恩琦，分班结果出来了！”

    “你看了吗？”

    “耶，我们又分到一个班了（开心）(笑脸)”

    敏敏的消息一条条弹出来。

    恩琦回了一个耶的动态贴图，“我们还要坐一起！”

    “嗯嗯！”敏敏也回了一个抱抱的动态贴图。

    恩琦点进班群聊天框，打开新的分班表，先把新班级的名单浏览一遍，捕捉到几个熟悉的名字，其中就有顾小绵和陆森，他们都在一班，恩琦忐忑悬挂着的心情变得踏实平稳了，甚至还隐隐期待着开学的日子快一点到来。看完自己的新班级，恩琦打开了别的班级的花名册——她想要知道沈栩在哪个班级。

    一个一个班地遍历，终于在八班看到了沈栩的名字——八班沈栩——恩琦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即使不再是同班，她还是期待着开学，期待着开学能见到他。在这个不长不短的假期里，她总是有意无意地想起他，想起田径场的他，站在她身旁的他，令她心情凋零的他，虽然他的身影只是一闪而过，可是这些闪现的瞬间构成了恩琦思绪的一部分，想念他成为了恩琦生活的一部分，她想要见他。

    新学期到来，开学第一天，恩琦就在新班级见到了敏敏，两人开心地把桌子搬到了一起，一边聊天一边摆放着文具。不久就陆续见到了陆森和小绵书苡。

    “恩琦，我们又同班了呢！”陆森走到恩琦座位旁对恩琦说。

    “嗯嗯，是啊。”

    “以后应该也不会分班了，我们真像是同盟的战友哈哈哈。”陆森开玩笑地说着。

    “哈哈哈。”恩琦回应道，她觉得他们更像是朋友——不过意思都接近啦。

    收拾好和敏敏一起去食堂吃饭，恩琦想着会不会在路上或者在食堂碰见沈栩——她想见他这件事情只能寄托于这种小概率事件，她自己也觉得蛮可笑的。

    每天都抱着这样的期待度过，常常不自觉地望向玻璃窗对面的八班的那间教室，期待着能看见他，但是过了一个月，她一次也没见过他。她对他来说只是高一同班的脸孔模糊姓名不详的众多同学中的一员，不被记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恩琦只是对已经很明了的事更加清晰，就像视频的720p到1080p——不在一个班如果不是要刻意碰面，很有可能就不再会见面。当一个班级扩大到一个学校一片区域甚至一个城市一个国家，如果不是要去见那个特定的人，就永远都不会相见，不会有任何能够被感知到的交集。

    课间，一班的教室热闹起来。

    “恩琦，下周一晚上有文艺晚会，好期待啊！”敏敏喝了一口水说到。

    “嗯，挺好。我们班有贡献什么节目吗？”恩琦停下手里不辍的笔，抬起头和敏敏进入这个话题。

    “书苡她们准备排练一场团舞，感兴趣可以加入她们，你要试试吗？”

    “不了，我不感兴趣。”恩琦条件反射似的拒绝。

    “好吧，我也不太感兴趣。不过很期待她们的表演啦。”

    “我也是。”

    比起同学们的舞蹈表演，恩琦更加期待的是能够在这场团体活动中见到沈栩。下周一晚上也许就能见到沈栩——明明不是百分之一百的概率，因为喜欢它不懂数学——即使见到也只能远远看一眼，但是恩琦从这一周就开始期待，开始紧张。下周一的晚会之于她的意味被具象化成了沈栩的轮廓，她那么喜欢他，又只能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喜欢他。

    恩琦期待的日子流到了她的面前，她站在这个令她忐忑不安的日子里。下午六点，恩琦回到教室，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寥寥几个人。

    “加恩琦，方敏敏，一起走啊，六点半就要入场了，同学们都已经过去了。”其中一个男生说到。

    “好的，我们很快就走了。”恩琦回答道。

    “那我们先过去了，你们快点。”

    恩琦转身催促敏敏：“你都要带些什么啊，还没好吗？几个小时而已，需要准备什么吗？”

    “好啦好啦，我们走吧。”

    踩着朱砂颜色的渗水砖朝晚会场馆走去，带着春寒的风扑向她们的脸颊，虽然身着校服外套，却依然能感受到丝丝寒意。到了场馆外面，只见一个个班级都在整理队列等候入场，这个时候总是少不了乱跑和互相窃窃私语的人。当她们走近一班的队列时，恩琦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她期待已久的熟悉背影，他站在陆森的旁边和他聊着什么，恩琦的心脏怦怦直跳，她像被什么推动着似的朝他走去——她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勇气。

    就在恩琦目视着那个方向走去时，被一个高大身体挡住了去路，是一班的班长。

    “你们来了，快去排队，人齐了才一起进去，别掉队。”班长关怀地对她们说到。

    “好的，我们这就去。”恩琦敏敏快速地钻进人群。

    入场落座后，晚会开始了，四周灯光都熄灭了，只有中间的舞台闪着夺目的光芒。一班的节目排在了第十一位，所以书苡小绵和一众需要上台表演的女生都不慌不忙地坐在台下观看演出。恩琦往后上方环顾一圈，发现上面的位置还未坐满，于是在黑暗中趁敏敏不留意偷偷跑去上面的座位——上面的位置观感很不错，能将底下一切一览无余。

    过了两首歌的时间，沈栩笑嘻嘻地跑到一班，坐在了陆森的旁边，他们在交谈着什么，恩琦虽然听不见，但她的眼睛没离开过他们——只有在迷离的黑暗中，隔着这样远的距离，才可以明目张胆地看他，不用害怕被他发现。加恩琦喜欢沈栩，这见不了天光的七个字只有在这片黑色空间中才会跳出来，然后又溶解于黑暗。

    一个女生走到沈栩的面前，弯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陆森和周围的男生一副意会的表情起哄，沈栩也是满面春风害羞地笑。这一幕让恩琦的瞳孔放大，有几秒钟心跳停止了一般无法呼吸，她想要把目光移到台上，可是就像被什么黏住一样根本移不开。得意之余的沈栩，精准地扫了恩琦一眼，他看向恩琦的瞬间表情从轻松愉悦变的凝固，活像一场川剧变脸——原来他早就知道恩琦坐在那里，一直都知道没离开过他身上的她的视线，仿佛他的喜悦还来源于恩琦贡献的那部分——这场欢乐盛宴只有恩琦泪流满面。

    台上身穿红色汉服的主唱舞动着妖娆的身姿，唱着“兰花指捻红尘似水，三尺红台万事入歌吹......”与红色的灯光两相辉映。溅出的红光洒到恩琦的脸上，恩琦眼里豆大的泪珠滴答滴答往下掉。偌大空阔的场馆内，阵阵寒风机智地从领口灌入，与恩琦的肌肤亲密接触，眼泪使寒意加倍，冻得恩琦带着哭腔直哆嗦。这样残破的她，被深深地揉进黑暗，她的瞳孔杂草丛生，眼神满是荒芜，加恩琦再也不是加恩琦了，她再也回不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拿着单反相机的男人在恩琦右边的位置坐下。

    他把玩着手里的相机，突然对恩琦说到：“同学你好，我负责给晚会拍照的摄影师，我可以帮你拍一张吗？”

    恩琦有些错愕，但并没有被惊吓到。她背过脸迅速地擦拭掉布满脸庞的眼泪，转过脸微笑着对他说：“现在可以了。”

    然后按照他的指示站在扶手边，一手搭在扶手上，愣愣地看着镜头，背后是灯光四射的舞台。

    他温和地说：“放松点，微笑就行。”

    恩琦尴尬地挤出笑，刚刚还在下雨的脸现在就被硬挤出笑容，可想而知这个笑容有多尴尬。

    卡卡按下快门键，他示意好了，将刚刚拍的照片给恩琦看。

    “不错，挺好看的。”他温柔地说。

    恩琦听出来他在安慰她，她也明了他突然找她拍照是因为看到她在哭，这个将她从低落的情绪中拉出来的方式带着一些新颖，一个陌生人的善意让她感到温暖。

    泪腺风干，恩琦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气。此时的她才把注意力全部投入到舞台上。

    一班的女孩们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