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回到房间后,付婆婆重新交代了一遍院子里的人,盯着虞初初喝下治伤的汤药,才领着人离开。

    在她离开后,门外看守的人比先前又多了两人。

    看来越竹笙的和盘托出,确实吓着老人家了。

    房间里只余下虞初初一人,脑袋里刚回响起越竹笙的话,她立刻摇头,把荒唐的声音都抛去脑后。

    不听不听,脑子都没长齐的孩子的话,一句都不能听。

    她把缀在裙摆里的纸人捞起来,放在桌上。

    先前在石牢时,这只纸人藏在送药小仙侍身上,上了飞舟,之后就一直藏在越竹笙身上,跟着越竹笙一起下矿坑,又一起回了城主府。

    不过两日时间,已经沾上了小贵人的熏衣香。

    纸人回到她手里后,动作仍有些迟缓,在桌子上摇摇晃晃。

    空白的脸上裂出一条细长的缝隙,越裂越大,如同一张张开的大嘴,等一会儿,大嘴里便咕噜噜地吐出一堆闪闪亮的石头。

    虞初初两手托腮坐在桌旁,等它吐完,桌上多了个小山似的灵石堆,乍一看还有些晃眼。

    她拨开灵石堆,翻翻找找,从上百块普通灵石里,翻出三枚灵髓石,满意地点了下小纸人地脑袋。

    正欲收起,翻找的手一顿。

    一堆形状规整、色彩明艳的灵石中,赫然藏着一枚粗糙的黑石头,不需多看便能发现上面附着着一层污浊之气。

    是与灵石伴生的蚀石,能够侵蚀阵法灵力。

    她屈指敲了下纸人,纸人上的金线微微荡开,果然已有残损。

    “蠢东西,什么都敢往肚子里吞。”

    她挥手收起上百枚普通灵石,取出另外三只呆头呆脑的纸人。

    一只在矿山传送场以“水墙”救下索立夫,两只在飞舟上破解飞舟阵法机关,并上手边这只残损的,一共四只。

    四只纸人并上两枚灵髓石,被她单独存放在灵戒里的一格中。

    这四只纸人灵力损耗较大,又无法从她身上得到补给,需要时间和灵气韵养,暂时不能再用。

    随后她又取出一只新的纸人,塞给它二十枚灵石,送出房间,让它去找城里的另一只。

    眼下她手中除了暂时修整的四只、送出去的两只,灵戒中只余下一只完好的纸人。

    做好这一切,桌面上也只剩下最后两颗石头。

    拨开蚀石,留下灵髓石。

    她伸出手,悬在灵髓石上方,又微微蜷缩,停顿住。

    在飞舟上时,她触碰过内藏纯净灵气的芥池,虽只是一瞬间,但灵气顺着指尖涌入身体的感觉却十分清晰。

    那感觉,就像是干涸的土地终于遇上久违的泉水,贪婪又疯狂,想要将其吞食一空。

    而现在,仅仅只是靠近灵髓石,她的灵体就已经在发出渴望的信号,指引着她靠近。

    先前在飞舟的感觉并不是错觉。

    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她的灵体出的问题,确实不仅仅只是跌境这么简单。

    “见过林执事。”外面响起仙侍行礼问安的声音。

    “都退下吧,事关灵矿山罪奴一案,我不希望有任何人靠近。”

    “是。”

    林罕进来时,虞初初仍旧拖着腮,望着空空如也的桌面发呆。

    抬眼看他,扯了扯嘴角,“执事大人这么晚还要审案,真是辛苦。”

    林罕面上依旧是如常温润的笑,“搅扰姑娘休息,还望莫怪。”

    “算不上搅扰,我刚好也问题想要问问执事大人,我话多,执事大人就先问吧。”虞初初说。

    林罕点了一纸符文在房门上,虞初初看了眼,避音符,防止隔墙有耳。

    落座后,林罕神色轻松了许多,“受人之托,来看看他的救命恩人可还安好。”

    “这都能算上救命恩人?”虞初初觉得有些好笑,“安好的很,还望山长大人勿要挂念。”

    “既然安好,姑娘打算何时离开?”林罕直视着她的眼睛问。

    虞初初笑了笑,“越大小姐可是要送我去翎卿仙门,当少主夫人呢,我为何要离开?”

    “大公子不在时便罢,眼下既然他来了,你这张脸就不可能出现在翎卿仙门。”林罕也不同她绕圈子,直言道,“尽早离开吧。”

    虞初初挑了下眉,涂水城背靠翎卿仙门,越竹笙的一系列骚操作是想让白慕弗主动退婚,这都证明涂水城没有退婚的资格。

    依林罕的话,越大公子是要促成这桩婚事。

    原来这涂水城,还是有脑子长齐的人的。

    她遗憾地笑了笑:“执事大人这么晚了还不忘亲自来提醒我,看来是不离开不行了。”

    “大公子不比少城主天真烂漫,又事关涂水城,离开是上上策。”

    “那就多谢林执事提点,我一定尽早离开。”

    “你是泽荒族,又帮过他们,我不过举手之劳。”

    见他煞有几分认真,虞初初勾了下唇角,换了个话题:“林执事不是泽荒族吧?你们这次带走的,足有数十余名泽荒族人,大多又是老弱病残,卖么卖不掉,留着也没什么用,你们费那么大劲救他们,图什么?”

    “我确实不是泽荒族人。”林罕没有打算隐瞒,“但我的师父是泽荒族人,改变泽荒一族的现状,是他毕生所求。”

    “你师父可真是志向高远。”虞初初称赞着,胡乱点了几下头,“那么多人,那么多张嘴,一个个顶着族印哪也去不了,你们就打算全部带回去,藏起来,养着?”

    “并非全部带回。”林罕说,“救人也要尊重他们的意愿,愿意一起走的自然带走,心中有去处的,会放他们自由。”

    虞初初哼声笑了声,“活菩萨啊。”

    “顶着这东西,他们能自由几日?”她指着眉心问,末了又笑了下,“没有不尊重你师尊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们这么救人,多大的财力物力都有顶不住的时候,届时于这些人来说又是另一场灾难。”

    “族印可以暂时遮住,未来……”林罕浅淡地笑了下,“只能寄希望于,他们的公平早一日到来。”

    “公平。”虞初初维持着笑意,眼底一片冷色,“但愿吧。”

    随即她又展颜一笑:“灵矿山里的事,我还有些疑问,还望林执事答疑解惑。”

    林罕欣然点头。

    “索立夫身为山长要出入那么多机要的地方,只靠幻术是瞒不住的,他用的是什么法子?”她好奇地看他。

    “不是幻术,有一种异道,叫借生魂。”林罕坦言,“修习此道者,抛弃此身,将神魂借生于他人肉身,与之共生,在借生过程中逐步吞食原身神魂,直到完全占据。”

    耸人听闻的术法,听得虞初初眉心蹙起:“所以他确实是如假包换的索立夫,无论用任何秘法验证,都是如此。”

    “没错。”林罕点头,“借生魂一道修习条件苛刻,见过的人少之又少,几乎没有人可以从外在看破。”

    “除非是对原身足够了解,又足够细心之人,才能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出异样,可即便如此,人心易变,也少有人会想到身边之人的变化是源于借生魂。”

    “西北异道,果然玄妙。”虞初初喃喃道。

    林罕看了她一眼:“异道源于西北一代,却已不是西北的异道,自五十年前,西北诸城合力诛杀异道修士,西北异道,便已成了黑暗中的异道。”

    虞初初有些惊讶,这百年时间里确实发生了太多。

    看来她有必要好好打听一番,这百年间的变故了。

    “还有一个问题。”她伸出一根手指,问他,“你以抓人为由,诱导越竹笙下矿坑,好像并不担心无功而返,为何,矿脉之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连这个都知道。”林罕眼底闪过一丝意外,却并不生气,敛眸含笑,似是觉得有趣。

    “一些小把戏罢了。”虞初初说。

    林罕对她的小把戏并不深究:“我能告诉你的是,人确实在下面,本就不存在无功而返,至于矿脉。”

    他微眯了下眼,笑意中带出些许凝重:“索突灵矿山的灵气或许正在消失。”

    虞初初微微愣了一瞬,不解地看他,他轻松一笑:“你没听错,灵气在消失,至于原因……”

    “那就不是我该知道了。”虞初初抬手打断他的话。

    她双手虚掩在耳边,“人微,命薄,听不得此等秘辛。”

    林罕轻笑出声,笑声清润:“是我多言了。”

    门外传来有人走动的失衡因,林罕闻声取出准备好的纸笔,上面已经写好了证词,递向虞初初。

    虞初初接过看了看,上面写的全是她离开灵矿山前回答的废话。

    “执事大人做事就是仔细。”

    提笔落下“阿虞”二字。

    林罕收起“证词”,对她道:“近日涂水城恐怕不安稳,还是尽早离开为好,若是无处可去,可在向玉城的农神庙中留下泽荒族印,会有人安排你的去处。”

    虞初初跟着他起身:“行,到时我就加入你们,给你们师父卖命。”

    林罕展袖行了一礼。

    知道他是为了索立夫,但虞初初还是觉得好笑,明明最初是他们想救她,最后反倒是她成了所谓的恩人,占足了便宜。

    “这么大礼,幸好我虚长你一百多岁,不然真是要折寿。”虞初初笑着打趣,“最后向你打听个人。”

    “北域无界殿,邵景禄,邵大善人,认识吗?”

    林罕袖中虚握的手微微一僵,面上不动声色:“自然是听说过,听闻此人喜好收藏奇珍异宝,出手阔绰,若是手中有难得的好物,向他出售自是不会出错。只是此人行踪难觅,我也不曾听闻他致仕后,去向了何处。”

    “那就可惜了,看来少城主这飞舟,一时半会还卖不掉。”虞初初颇有些遗憾。

    送走人后,虞初初关上门,回到房内,半倚半坐地靠在了桌上,眼珠转了转。

    竟然致仕了,那小老头不过四百余岁,怎么会这么早致仕。

    离开虞初初小院后,林罕收敛起笑意,背着手,乘着夜色,往自己住处走去。

    心中反复回想起虞初初提及邵景禄时的神情。

    若只是要卖那艘飞舟,为何会恰好是他?

    -

    天色将明时,主城的天已经能窥见几分晴色,和风细软,是灵矿山中不曾有过的好天气。

    趁着屋外仙侍换值,纸人领路,虞初初避开巡查,离开了城主府。

    出了城主府后一路去往城东,在一条窄小的老巷子口停下了脚步。

    时辰还早,街市上大多的店家还未开门,只有些零散的推车小贩在售卖早食。

    虞初初环胸抱臂,有些意外地打量对面街角的二人。

    囚服与红纱被换去,隔壁大哥换个身利落黑衣,额头上扎着根粗布抹额,敞着腿,坐在靠墙的位置。

    因为身形魁梧,又不苟言笑,乍一看很有些气势。

    红衣女囚一身素衣素裙,剪短了额前的头发,遮住眉心的同时,也遮去了眉眼间半数的好颜色。

    因为之前的伤,她的脸色还有些发白。

    二人围坐一桌,桌上是两笼滚着热气的包子,和两碗店家刚端上来的馄饨。

    清早的阳光金绒绒的,馄饨摊的热气时不时飘到桌前,路上时不时有行人走过,正是一片市井烟火中。

    虞初初安静看了一会儿,走了过去。

    “老板,来碗馄饨。”在桌边落座。

    小口咬着包子皮的人愣了下,看清人后立马眉开眼笑:“你来啦。”

    虞初初自顾自拿起桌上的包子,还有些烫手。

    “我叫阿虞,不知是否有幸,能与二位同行?”

    她眼里带笑,眸光清亮,咬了一口包子,肉香汁香直熨帖进胃里。

    对面的人搅着馄饨的热气,勾了下唇角:“程舟戎。”

    坐在她侧手的人慢一步反应过来,立刻放下包子,笑容更盛:“云在,我叫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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