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江家没有关系,这个忙您如果要帮,也不是因为我。”
夏竹起身,嘴唇一阵发紧,“至于谢昼,我会试着跟他传达您的意思,但回不回,得看他自己的意愿。”
说完,夏竹对他微弯了弯腰,就离开了休息室。
谢池珩盯着她挺得笔直的脊背,愉快地笑了一声。
“那小子,小的时候总一副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的模样,没想到啊,眼光还挺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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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竹一路都很沉默。
杰森在驾驶座边开车边透过后视镜看她,但她一直撑着头望着窗外,丝毫没有想要搭理人的意思。
“有什么话就直说?”
她终于开腔,杰森便趁机问道:“刚才你见的,是谢氏的人?”
夏竹有些意外,“你认识?”
“南城的谢氏,应该没几个人不知道吧。他们原来都深耕传统产业,也是近几年才慢慢涉足娱乐产业,虽然动作都不大但他们眼光毒辣,前两年票房大卖的电影不管是大投资还是小成本基本都有他们的参与。”
“南城那边最高的两座双子楼,他们家的;B市最大的商场,也是他们家的……诸如此类的,家底深厚加上版图扩张,他们这些年的产业几乎遍布了行行业业。”
“如果我的财经杂志没白看的话,刚才你见的那位,应该是谢氏目前的掌权人,谢池珩。”
夏竹突然没了想聊天的欲望。
“你的财经杂志没白看。”
确实是他。
“他找你是有什么事吗?”
夏竹没答。
杰森看她淡定的样子,不由地有点着急,“我们现在处境有多难你也知道,如果能搭上谢氏这趟船,都不用上船就是在他们船边站一站,我们都要好过很多!”
“你想多了。”夏竹闭眼撑着头,不太想多说,“他只是跟我打听一个人。”
杰森嘴巴张了张,还想说,但最后也没有再开口。
车稳稳停在她的小区门口。
门一开,夏竹就看到了已经提前在等的谢昼。
他穿了一件白t,下搭了一条蓝色牛仔裤,清清爽爽,看起来和大学里的男学生没什么两样。
“哟这是哪来的男大学生啊,要不要跟姐姐一起出去玩呀?”
谢昼伸手过来,想牵她,夏竹故意把手往后一背,笑嘻嘻地拒绝,“这么直接,你女朋友不会生气吧?”
“我女朋友就在我面前呢。”
夏竹叹了一口气,瞪着圆眼,“哎,你都不配合我!”
谢昼宠溺地揉揉她的头,“我不太会。”
“算了,放过你了。”夏竹把手递给他,矜持地牵起了他的手,“接下来我们去哪?”
“饿不饿,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
夏竹牵着他的手,边走边甩,“可以啊,我们去吃什么?”
“我看了一家顶楼餐厅,可以俯瞰江景,很多人都说还不错,我们去那?”
夏竹歪着头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可我不想去吃西餐,太安静了我们都没办法说话聊天。”
“那你想吃什么?”
谢昼完全没提他已经托人订好了那间餐厅靠窗视野最好的那个座位。
“我们去楚香阁吧,我想再尝尝他们家的葱油面。”
她想吃,谢昼当然没意见。
楚香阁不在人流量大的商业街区,而是另辟蹊径选了一个僻静的老街道。
历史韵味十足的老式建筑还有一百年前留下来的古梧桐树。
到了楚香阁才发现排位已经到三十桌开外了,他们没有提前订位,所以也只能在外面等。
等了大概十五分钟,有个服务员出来,非常恭敬地请他们进去。
旁边有个等得更久的大哥不乐意了,他指着服务员嚷嚷,“凭什么他们还在后面来了,却可以先进去?!”
服务员客气地小声和他解释,“这位是我们老板的客人,老板有特意预留VIP包厢,所以不会占用大家排号的座位,这个请您放心。”
大哥听完,悻悻收回了手。旁边原本只是在看热闹的顾客纷纷把目光投向夏竹和谢昼。
夏竹有点不习惯在公众场合被人注视,她往谢昼身后一躲,谢昼立马将她护在了身后。
“她说的老板,就是你上次拜托的那位朋友吗?赵言疏?”
夏竹还记得那张名片。
谢昼点头,“但我没跟他打招呼,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的?”
谢昼的确没有打招呼,是赵言疏刚停车经过时无意间看到的。
赵言疏平时不常在店里,今天是突然兴起过来转转,没想到就这么巧,竟然久正好撞上了来吃饭的夏竹和谢昼。
“会不会很麻烦?”
服务员在前面引路,夏竹在后面小声地和谢昼咬耳朵。
“没事儿,我来处理。”
他们被引到院子深处的一间包厢,一进去,就能透过木雕窗棂看到外面那棵苍翠挺拔的梧桐树。
“这是菜单,两位可以先看看,如果需要点菜按铃叫我们就好。”
服务员很快退了出去,夏竹随意翻了两页菜单就把它递给了谢昼。
“你来点吧。”
谢昼也没推脱,他念了几道菜的名字问夏竹的意见,夏竹一一点头表示同意。
“你原来经常来吗?”
夏竹给他的被子里添了一些水,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谢昼翻页的手一顿,如果放在平时夏竹肯定也就忽略了,但今天不一样。
其实她也说不好为什么不去江景餐厅非要来楚香阁,她到底想证明些什么或者说想看到些什么?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相当明了了不是吗?
可直到刚刚,夏竹都还在侥幸,万一就是他们搞错了呢?
谢昼怎么可能会是谢家的人呢?他明明只是海岛上一个小小的守塔人而已啊。
那个不爱说话,每天最喜欢的事就是坐在礁石上望着大海发呆,赚的工资不太多但却舍得帮她点楚香阁的外卖,听说她生病住院宁愿提前休完下半年的假也要回来照顾她。
他把她照顾得很好,多晚家里都有灯亮着等她回家,她今天说想吃什么明天他就会给她做。
知道她胃口小吃不了多少东西,就想方设法地做给她吃,但她不吃他也不会有一句怨言,只是下次再继续。
他小叔说他一直不愿意回家,可他这次却因为她,回来待了快半个月。
“为什么这么问?”
夏竹托腮望着他笑,“你点的好像都是他们这么的招牌。”
谢昼把菜单转过来,指给她看,“这里有写,招牌菜品。”
“噢——”夏竹一脸的赞赏,“原来如此啊!”
在等菜的时候,夏竹问谢昼,“我记得那次去杨柯家吃饭的时候,是不是有说过你也是B市人?”
谢昼有点记不太清了,“怎么?”
“那你这次回来这么久,不回家看看没事吗?”
夏竹杯子里的水快喝完了,她刚准备拿茶壶,谢昼顺手就接了过去,“我打过招呼了。”
“可能有点冒犯哈,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
谢昼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怎么,他总隐隐觉得今天的夏竹不太一样,从在小区门口见面就有点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没事,你问。”
“你跟你家里,是不是关系不太好?”
夏竹低头摆弄着桌上的纸巾,没有看他,“你别误会啊,我不是想要打探什么,我只是看你回来这么久都没有回家,问问而已……”
谢昼摇头,“我没有误会。不回家呢确实是跟家里有一点问题,只是因为没有沟通好,每次见面都免不了争执和矛盾,为了不惹他们生气我没事一般不会回去。”
“这样啊——”
问到这里,夏竹大概也清楚了,她劝不了谢昼,他也不会听她的。
平时吃饭,饭桌上夏竹是活跃气氛的那个,因为不爱吃饭所以她总是有很多时间用来说话。但今天这顿,她意外地有些沉默。
“今天工作不太顺利吗?”
夏竹正在戳碗里的那块排骨,闻言抬头,见谢昼正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没有啊。”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是不是感觉我不太开心?哎可能是今天那场戏我还没完全出来。”
“一场分别的情感虐戏,加上你明天也要走,我就有点带入了。”
夏竹说完,又笑嘻嘻地把碗里的排骨夹给他,“你帮我解决一下。”
快吃完的时候,他们包厢的门被人敲响。
谢昼说了声请进,一秒后门被推开,是赵言疏。
“贵客啊贵客!”赵言疏左手拎了一瓶酒,右手拿了一支高脚杯,“难得见一面,我来敬你们一杯。”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就俯身过来拿谢昼面前的杯子。
谢昼伸手,一把按住,“要不,今天我们就以茶代酒?”
在夏竹看不见的地方,谢昼给赵言疏使了个“差不多行了”的眼神。
赵言疏好不容易逮住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他。
“那可不行!咱们这么久没见,怎么着也得喝一杯啊,是不是?”
他故意转头,把问题抛给一旁的夏竹。
夏竹笑了笑,自己率先举起了杯子,“他酒量不行,这一杯我来喝吧。”
赵言疏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眼里满是赞许,“看看人家,多敞亮!”
谢昼还想拦,但是没有赵言疏动作快,就这一抬手的功夫,夏竹的酒杯已经被斟满了。
喝完一杯之后,赵言疏兴致未减,他把谢昼往里座挤了挤,然后拉着夏竹单独喝起酒来。
谢昼刚开始还劝,后面见实在劝不动就只能放弃。
夏竹喝酒之前吃了些东西,所以还没有那么容易醉,赵言疏就不一样了,他本身酒量就不行,又经不起夏竹劝,喝完连话都有点说不太清了。
谢昼让夏竹在里面等,他先去外面叫车。
他一走,夏竹就凑到赵言疏跟前,小声地问他:
“你跟谢昼是朋友吗?”
“嗯……”
“很好的朋友?”
“嗯!”
“那他为什么不愿意回家?”
“因为他想守着灯塔。”
“为什么?”
赵言疏好像突然被为难住,好半天都没有回答。
“我不能说,他不让我说。”
夏竹:“……你悄悄跟我说,我不跟他说是你说的。”
赵言疏闭着眼睛,一脸难受的模样,他用手盖着眼睛,过了好久都没说话。
就在夏竹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突然用很小的声音说道:
“因为他妈妈他爸爸还有他妹妹,都死在海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