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骑着马的玳玳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她猜肯定是有人在背后议论她。

    田嘉郇关切地问她:“感冒了?那说明烧退了,是好事。”

    “还有多久到杭州?”

    “快了,湖州与杭州相邻,我们脚程快些,能在日落前到达。”

    玳玳整个人蔫蔫的,她怕商无石发现她跑了之后会追上来,到时候把她抓回燕京强逼着和他成亲。

    田嘉郇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又问:“看你好像兴致缺缺的样子,还有,早上的事还没同我说缘由。”

    玳玳敷衍地说:“单纯被你说的害怕,想着早点跑为好。”

    “跑?你不是江湖第一侠女,也会有怕的时候?你打不过时,都是如何?”

    “跑呗,打不过,难道我还跑不过他们么?”

    田嘉郇眼底尽是笑意看着她,两人继续往杭州的方向而去。

    商无石回到燕京,第一时间去往长春宫见王贵妃。穿过曲折的宫廊,两边种满了各式花草,不缺乏西域进贡而来的品种。王贵妃喜爱弄花侍草,圣上为她寻遍天下名种,栽在这长春宫内。

    方踏进殿内,就闻到饭菜的香气,商无石向坐在桌前等待他的王贵妃行礼:“母妃金安。”

    王贵妃抬抬手,示意他起身:“赶路匆忙,我儿怕是早已饥肠辘辘,坐下陪母妃一道用膳。”

    商无石应声坐下,扫了眼桌上的饭菜:“母妃疼爱儿臣,都是儿臣爱吃的菜。”

    王贵妃的贴身女婢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商无石的碗中,道:“殿下尝尝,这肉是娘娘亲手烧制。”

    他夹起肉放进嘴中细细品味,良久点头夸赞:“还是熟悉的味道,论手艺,宫里的御厨都比不过母妃。”

    王贵妃乐呵呵的遣退殿内女婢,言:“你不是说找到玳玳了么?她人呢?”

    “跑了。”

    王贵妃将筷子搁下,拧眉:“你们几个大男人,居然还治不住一姑娘。今晨你姨母来,本宫还和她说玳玳能跟着你一起回,怕是要害你姨母空欢喜一场。”

    “玳玳古灵精怪,儿臣手下都是些武夫,空有蛮力无头脑,怎能算得过她。再者,她既然爱玩,那就让她玩个够,等玩腻了,自会乖乖回到儿臣身边。”

    说完,商无石宠溺的笑了下,王贵妃则是面色凝重的看了眼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商无石出了长春宫,沈劲跟在他身后,他问:“让你安排的人安排的如何了?”

    沈劲说:“已安排妥当,不日便会与崔姑娘‘偶遇’。”

    “你去替孤备点新婚贺礼,随孤去给二弟贺喜。”

    天公不作美,半道上下起了倾盆大雨,玳玳两人并未带簑衣,只能就近找处庙宇躲雨。

    两人站在廊檐下,雨滴打落在芭蕉树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玳玳是北方人,北方雨水少,一个月里也不过下几次,不像南方这般一下就是一月。

    “雨打芭蕉闲听雨,道是有愁又无愁。”

    田嘉郇突如其来的吟诗作赋让玳玳吓了一跳,捂着小心脏,柳眉紧蹙:“阿望,你还有这文采?”

    “女侠,我是失忆,不是变傻。”

    玳玳扭头,尴尬的对他笑了笑,说:“阿望,你就不好奇自己是谁么?就甘心做一辈子的跟班?”

    “别自作多情,没人想跟你一辈子。”

    他说完,气氛凝固到了极点,两人相顾无言。玳玳很生气,十分生气,阿望简直就是直男中的直男,直男中的战斗机,好心问他,却这般不知趣!

    田嘉郇正想开口继续逗玳玳,背后传来脚步声,他警觉的转过身,恶狠狠的瞪着来人。

    来的是位女子,手持长剑,一袭绿衣。玳玳还低着头生闷气,毫无察觉,田嘉郇伸过手拍拍她肩膀,她却用力把他的手甩开。

    绿衣女子开口问:“二位,可否问个路?”

    田嘉郇并不理睬她,反倒是玳玳,听见有声音这才转过头来。

    田嘉郇冷漠地说:“别问。”

    绿衣女子听了他的回答略有些窘迫,玳玳斜睨田嘉郇一眼,往前走半步,说:“姑娘,我们只是碰巧在这避雨,若要问路还是得问庙里的和尚们。”

    绿衣女子环顾四周,语气中带着疑惑:“你们没发现,这座寺庙里,除了我们三个,连和尚的影都未曾见到么?”

    “好像是。”

    田嘉郇双臂抱在胸前,道:“你想说什么?”

    “我听当地人说,这座寺庙常年闹鬼,无人敢接近。”

    玳玳从不信鬼神之说,不由的问:“他们看见鬼了?”

    “只要有人住进来,到了午夜时分,后院的禅房会发出女子的哭泣声,这座寺庙除了和尚并无道姑在此修行。佛门重地,本该是鬼怪最惧怕的地方。因而外界都传,寺庙内的厉鬼连佛祖都不怕。一来二去,这里就再也无人敢来上香,庙里断了香火,和尚们也都散去。”

    玳玳抬头看了眼田嘉郇,见他面无表情,一副不信的模样,说:“我倒不信这些,姑娘莫不是道听途说,编故事匡我们。”

    绿衣女子不屑地一笑:“你我无冤无仇,我何苦骗你?不过好心提醒,既然姑娘不信,那俞某便告辞。”

    “俞姑娘,等等。”一直站在旁不语的田嘉郇叫住了她。

    绿衣女子回过头,静等田嘉郇下一句话,他说道:“看你手上剑剑柄上的花纹,是银雨寨的人吧?”

    银雨寨?玳玳立马竖起了耳朵,她没想到这么快就会碰到银雨寨的人。

    绿衣女子笑着说:“公子好眼力,在下银雨寨俞蓉蓉。”

    田嘉郇得意洋洋的挑眉看了看玳玳,玳玳瘪瘪嘴不搭理他。她对这个俞蓉蓉很感兴趣,当听说银雨寨都是女人时,毫不犹豫的想去投奔她们,成为其中的一员。还有,她也很好奇,这个俞蓉蓉知不知道,她们的小姐被人抓了来当物件似的认人宰割。

    “我看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天色也渐黑,不如在此休息一晚再走,玳玳。”田嘉郇的语气,根本不是在询问,而是像在下达命令,这让玳玳更气恼他。

    玳玳挖了他一眼,正准备答应,突然改口:“不是说这不干净么,为什么还要过夜?”

    “女侠也会怕?”

    他的这句话,激起了玳玳心中的熊熊斗志:“怕?哼,怕字我都不会写,你教教我,什么是怕?”

    三人住了下来,俞蓉蓉自己单独一间房,玳玳害怕,但又不敢明说,找了个理由和田嘉郇一间屋子。

    俞蓉蓉认真低头在收拾被褥,田嘉郇突然在她背后开口:“你究竟是谁?”

    俞蓉蓉手顿了一下:“俞蓉蓉,公子这么快忘了?”

    “是么?听雨寨剑柄上的花纹是你那样没错,可你的花是牡丹,而银雨寨的花应该是芍药。”

    俞蓉蓉直起身,正视田嘉郇:“那公子又是谁?”

    田嘉郇低头捂嘴笑了一下:“她的保镖,不然还能是谁?”

    “公子放心,我受人所托,来保护崔姑娘,不会伤害她。”

    田嘉郇收了笑意,正色道:“希望如此,也希望你只有这一层身份。”

    俞蓉蓉回嘴:“希望公子也只有这一层身份。”

    天很快暗下来,玳玳随便扒拉了几口干粮就躲进被窝准备休息。田嘉郇觉得她今日很古怪,以往都得人定了才睡,今日居然酉时就躺在榻上。

    他收拾着桌上的东西,说:“女侠今日睡美容觉?这么早。”

    “要你管!”玳玳翻了个白眼,拉起被子盖过头顶。

    “行,我不管,我换个地方睡。”

    玳玳一个激灵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拽住正准备出门的田嘉郇:“别,其他地都没收拾,多脏阿。”

    “我一大男人,不介意脏不脏。”

    玳玳牢牢抱紧他的手臂,柔软的胸脯贴在他的手臂上。软绵绵的触感,让田嘉郇不由得涨红了脸。

    “我害怕,我害怕…”

    田嘉郇将手臂从她怀里挣脱出来,结巴着说:“行,行吧,我,我就留下,还不行么。”

    熄了灯,田嘉郇打地铺,玳玳躺在榻上。外边雷声阵阵,玳玳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隐约间,她好像真的听见了哭声,幽幽地,说不出的凄凉。

    她害怕的裹紧棉被,只露出一个脑袋,轻声叫了下田嘉郇:“阿望,你听见了吗?”

    对方并没有搭理她,她不死心,又叫了一声:“阿望,你还活着么?”

    还是没有回音,她壮着胆子掀开被子,蹲在田嘉郇身边,伸手捏住了他的鼻子。

    “女侠,我快被你弄死了,你行行好。”田嘉郇被她弄的喘不过气,无奈下终于开口。

    玳玳连忙松开,说:“谁让你不理我,问你呢,听见了么?哭声。”

    田嘉郇起身,盯着门说:“听见了,我还看见门上有个影子。”

    “啊~”玳玳大声尖叫起来,下意识的抱紧了田嘉郇。

    俞蓉蓉半夜里睡的正香,却被远处传来的哭声惊醒。她准备叫上玳玳两人去一探究竟,正准备敲门进去,就听见里头传来玳玳的尖叫声。

    她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赶紧推门进去,只见玳玳正像个物件般挂在男人的身上。

    俞蓉蓉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说:“是,是我。”

    玳玳发现是俞蓉蓉,三下五除二的从田嘉郇身上跳了下来,故作镇定的说:“怎么了?”

    田嘉郇整理着被玳玳弄皱的衣裳,心情却十分的愉悦,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俞蓉蓉瞄了他一眼,对玳玳说:“你可听到哭声了?”

    玳玳点头,俞蓉蓉继续说:“我觉得这哭声不像鬼,倒像是人。”

    “何以见得?”

    “习武之人,对于气息是十分了解,方才我其实已靠近后院细细听过,哭声中夹着的气息十分紊乱,鬼,哪来的气息?”

    玳玳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哭的其实是个人?”

    俞蓉蓉点头表示认同,玳玳原本砰砰跳心这才平静下来,搞了半天,原来是有人在装神弄鬼,看她不把它抓出来狠狠揍一顿。

    三人结伴来到后院,靠的越近,哭声就越响。忽然,哭声止住,玳玳想可能是那人发现了他们。她立马拔出“霜雪”眼神示意他们做好准备,一道黑影从左侧的窗户跳了出来,速度极快,朝山头飞奔而去。

    玳玳等人连忙拔腿追了上去,黑影熟门熟路都在树木间穿梭奔跑。一时间,三人落了下风,竟将人跟丢了。

    玳玳与田嘉郇对视一眼,说:“先回去看看那屋内有什么线索。”

    下了山,他们来到刚才那间小屋,俞蓉蓉从腰间取出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油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

    屋内陈设极为简单,只有一张床榻和一张桌子,看不出任何异样。田嘉郇蹲下身,用手指沾了点地上的泥,凑近闻了下,说:“是后山的泥,看来此人是从后山来的,没有走正门,所以我们才没有发现。”

    “屋内没有干粮没有水,说明这人并不是长久居住在庙中,而是有能力探得庙中是否有人,再来这装神弄鬼。”玳玳看了眼田嘉郇。

    俞蓉蓉走到一处墙边,用手敲了敲,发现是空心的,她使出内里在墙体上打出了个洞,里面放着个小盒子,她取出盒子放在桌上。

    她正准备打开,却被田嘉郇呵斥住:“且慢!”

    俞蓉蓉收回放在盒上的手,田嘉郇上前,对她两说:“你们两躲远点,万一有毒或者暗器就不好了。”

    二人乖乖的退到离他身后一米远的地方,静静等待他打开盒子。好在,并没有像田嘉郇想的那样有毒和暗器,他们打开盒子后,里面是一把钥匙,至于是做什么用的,暂时还不得而知。

    玳玳伸手将盒子合上,说:“与其想破脑袋去想这钥匙的用途,不如来一招守株待兔。”

    俞蓉蓉问:“什么办法?”

    “这人装神弄鬼想吓走每位来寺庙住宿的人,就说明寺庙里藏着秘密,这个秘密肯定与钥匙有关,不然他也不会把钥匙藏‘闹鬼’的后院。我们把钥匙拿走,他一定会主动找上门来,到时候再将他一举拿下。”

    俞蓉蓉表示赞同,三人回了房,仍旧是玳玳和田嘉郇一间,俞蓉蓉单独一间。玳玳把玩着手里的钥匙,铜制的,上面的钥齿参差不齐有长有短,好像一种特制的密码。

    黑暗中,田嘉郇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玳玳,我明日得先去趟杭州。”

    “是无恨山庄的事么?”

    “嗯。”

    “我和你一起去吧,或许我可以帮到你。”

    “是吗?”

    “我说了是或许,可没有百分百打包票。不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帮无恨山庄。”

    田嘉郇沉寂许久才说:“他们对我有恩。”

    “那早些睡吧!明日天亮就启程去杭州,这里的事先放放。”

    没多久,床上就传来玳玳细微的呼吸声,田嘉郇侧过身子盯着她的睡颜,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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