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

    李汐然和沈舟羡赶到时,正巧目睹了男人的实力,心中不免暗惊。他们没想到,在那看似普通的招数中,竟隐着数道霸道的杀机

    真是狡猾多端的老狐狸。

    沈舟羡眼里沉静,心里却是峰回百转。

    江沐卿挑帘,欲下马,却同虎子卡在了马车上,“虎子,你这么大体积,我如何下得去?你往后退些。”

    虎子退太猛,撞上了车后顶。江沐卿听着动静,又往回探了头,虎子竟做起了手操,他长得人高马大,抻着手已是极限。

    面子不能丢。

    虎子嬉皮笑脸地遮掩过去。

    江沐卿不再理会,踩着下了马车,与男人的醺醉不同,江沐卿是风度卓越的。他先是拜见了李汐然,后又停在了男人面前,说:“多谢阁下救了老夫,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男人幽幽打了个哈欠,才淡淡道:“喂,治病的,你真不认识我?我,酒剑空,有酒在身边,一下就见空的酒剑空……想起来了没?”

    江沐卿说:“自然知道的,还以为阁下不愿让人知道身份,是我多想了。”

    “你们读书人就是心眼多,还爱自作聪明。”酒剑空拇指和食指比着大小,说:“小小的小心眼。”

    又指着沈舟羡,半醉半醒说:“你不是上次那个很会打架的年轻人吗?”

    “在下沈舟羡,字沨瑜。”沈舟羡抱拳说道:“上次多有冒犯。敢问前辈,你如何得知有人要对江御医下手的?”

    “嗯?你在说什么啊!”酒剑空说:“我就回家路过,刚好听到那些人说要对治病的下手,我好奇嘛,当然了,本质是看戏,呵呵呵,然后就跟过来啦!之后就是你们看到的,遇见不平拔刀相助,便出手……嗝~”

    李汐然说:“还好有酒剑空前辈在,不然啊,可就危险了。你说是吧,沨瑜哥哥。”

    她突然觉得,遇见了便是缘分,何况还是武功奇高的前辈,若是能学到他一半的武功,也是佼佼者了。

    沈舟羡摇头一笑,不作答。

    打到一半的气嗝中途收住了,酒剑空半觑着李汐然,“刚才还在一口一个你的,这会就前辈了,我怎么觉得你这丫头不怀好意呢?果然还是……”

    “先跑为敬!”双脚一蹬,伴随着长空一吼,酒剑空已经不见踪影,只有回荡在空中的嘶吼声。

    “可惜了,让他给跑了。”李汐然惋惜道。

    “行了。”沈舟羡说:“他不是喜欢偷吃膳食房的菜吗?你还怕逮不到他啊。”

    陡然间,李汐然眼睛明亮了几分,笑得干净又灵动。

    “对了江御医,”沈舟羡绕到江沐卿那面,说:“你最近还要多加小心,像今晚这种事,还会再有。”

    江沐卿说:“嗯,你们放心,我想,有人会暗中保护我的。”

    ***

    “干爹,当值了一天了,累了吧,让陌兮好好伺候您。”

    万韫享受着底下儿子们的伺候,笑说:“还是有人伺候的好啊,哈哈哈哈!你们都是我的好儿子,没白疼。”

    陌兮是万韫最得宠的儿子,他跪在地上帮万韫捏着腿,说:“干爹,儿子们都是您一手提拔上来的,伺候您老是应该的。”

    “哈哈哈,你倒是懂事,你这张嘴啊,”万韫被哄得心花怒放,说:“你过来,我正好有事要交代你。”

    “好嘞,干爹。”陌兮笑道。

    两人交头接耳了一阵后,陌兮才挠耳抓腮地出去了。

    一直心怀鬼胎的七泉看到陌兮的反应,心里头更是觉着诡异。

    “七泉,你过来,其他人都退下。”待所有人都退了,万韫继续道:“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七泉当即扑跪在地,说:“干爹息怒!本来快要得手了,谁知半路杀出了一个葫芦高手,把我的人都杀了!”

    “你的人?”万韫怒气拍桌,“还葫芦高手,我还齐天大圣呢!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御医,你都杀不掉,你也就值这么点能耐,哼!”

    “干爹息怒!”七泉猛磕了好几下头,边扇打着自己,忏悔道:“儿子臭嘴!干爹是儿子的天,为了干爹,儿子什么都愿意做,请干爹明鉴!”

    万韫怒气消了不少,说:“谅你也不敢,起来吧,我有事让你去办……这么些个儿子里边呢,属陌兮的嘴最甜,但办事能力却不及你。你要知道,离然虽是司礼监秉笔兼提督东厂,但只要我在,你才是那个能让司礼监下边的人服气的人,希望你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七泉低头笑了,稳住声音说:“是,儿子一定不会再让干爹失望!”

    万韫说:“那好,我要你去一趟端陵王府,把这封信交给端陵王,告诉他,千万别忘了百官宴。”

    黑夜阴沉,蒙雾层叠,托起了一个个厚峰。

    李景沅回首时,看见春亦寒,脸上说不出的难看。

    “我又不是沈舟羡,你跟着我来做甚么?”李景沅说:“不让你来,硬要跟着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四皇叔呢。难道说,你看上我四皇叔了?真是这样,可就太好了,这样沈舟羡跟泠儿岂不是成了!反正父皇打算给他俩赐婚,这样一来,可就皆大欢喜了。”

    “我呸!你想得美。”春亦寒反驳道:“我就是要赖着沈舟羡,还要把他拐到枭风国去,哼!”

    “哎,你害不害臊的!”李景沅用食指推开春亦寒,嫌弃道:“你离我远点,别把厚脸气传给我。”

    春亦寒拉起袖子,狠声道:“找打是不是,李景沅!”

    “来啊,以为我怕你是不是!”李景沅撸起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状。

    在两人拳打脚踢之时,李成羽像个旁观者在一旁拣菜吃。

    待吃满足了,他才悠悠开口道:“没事的话,二位就请回吧。”

    “……”

    咦?没人搭理他。

    “王爷,他们没听到。”听风站在一旁,眼里只有沉着冷静,严肃跟李成羽禀告道。

    “……”李成羽有些许尴尬,勉强咳了咳,自圆其说道:“四皇叔知道了,景沅你定是有事要说与我听。说吧,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李成羽带笑等了半晌,依旧没人搭理他。这下又比刚才尴尬了几分。

    听风又说:“王爷,还是没人搭理你。”

    “你人还怪好的……不过听风啊,你能不能别在这种尴尬的气氛里,一本正经地讲出心里话啊,你没想过,本王会尴尬吗?哈……哈……哈。”李成羽依然面带微笑。

    听到此处,听风冷漠地转头看了李成羽一眼,在他服帖的眉眼间里隐着配合。

    他不说话了。

    “听风啊,这突然不说话,显得本王也很是尴尬呢。”李成羽笑容僵在脸上,缓缓看向听风站着的方向,说:“你这一板一眼的表情,是在想本王好复杂,难伺候,是吗?”

    听风重重地点了下头,眼神不容置喙。

    “哈哈哈哈哈,听风,你怎么还是这么刻板啊!”李景沅不知何时停住了掐架,此时正无情地嘲笑着听风。

    “臭小子。”李成羽笑意不达眼底,盯着李景沅,说:“吵了我这么久,不说就给我滚回去。”

    在李成羽喜怒难测的微笑里,李景沅酝酿了一番,才古怪道:“四皇叔,你变了!我这才刚来,屁股刚捂热,你就要赶我走了。大抵是不爱我了,这么些年的情分,景沅终究是错付了……”

    刚走到明辰殿外的李汐然忍不住抖索了一下,对着沈舟羡说:“我突然觉着浑身很不是滋味,该不会是我皇兄又在作了吧?”

    沈舟羡垂首带笑,感同身受道:“大概是吧,你感觉一向准。”

    李成羽扶额,不愧是从小屁颠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亲亲侄儿,当真是作天作地,现在作自己。

    学到精髓了,李成羽心想。

    “本王没这么过吧?”李成羽看着听风,小声问道。

    听风一本正经,回道:“没,是二。”

    “你!”李成羽泄了口气,说:“听风啊,你是不是饿了,今夜说话怎么夹枪带棍的?”

    “嗯。”听风言简意赅,道:“饿了。”

    “行吧。”李成羽感叹道:“你下去吧,吃完再来寻本王。”

    疾风掠过,听风已经跑得没影了。

    李成羽和李景沅愣住了,两人动作出奇得一致,正好手都僵在离桌上糕点一丈处。两人意料之外地互看了几眼,李景沅才开口道:“四皇叔,听风饿惨了!”

    李成羽颔首,说:“我也是没想到。”

    酒已过三巡。

    李景沅收回攥紧李成羽的手,醉醺醺道:“四皇叔,其实,我并没有父皇的雄心壮志,自知没那登庙堂之高的能力。倘若,将来有哪个王族想当,只要他坚守天下正义,像父皇那般忧国思民,只需告诉我一声,我是愿意将这个皇位给他的。我以为,是李姓需要于湚国,而非于湚国离不开李姓,于湚国不该受困于一个姓氏之中。这皇位谁都可以坐得,唯独别有用心之人坐不得。”

    他猛灌了几口酒,说:“四皇叔,你说,我说的可对?”

    劲风呼啸,李景沅反倒是冷静莫测,眼里像是藏着点什么。

    李成羽似有触动,看着他,刚想开口,岂料李景沅便倒下不省人事了。他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喊道:“姜晨!”

    姜晨倏地从亭檐上落下,在李成羽的命令下,背起李景沅回去了。直到马车行至途中,姜晨才惊觉,他把春亦寒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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