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悦回村时,已经是晚上七点。
王奶奶和张爷爷先到家了,两家隔得远,她还要一个人走一段路。
现在还是夏天,天黑得晚,夕阳的余晖落在树梢枝头,像是一盏自然的路灯。
月亮也在跟着她走,耳边是一阵阵的蛙叫声。
换做往常的夏悦,必定会停下来拍一段视频,而此刻她却无心看风景。
快步走到家门口时,却又停住了脚步。
房子一片漆黑,寂静地伫立在荒原里,和往日并没有两样。
此前种种是不是她妄想的梦境?回到家会不会又是空无一人?
长寿“旺旺旺”叫着,打破了听得见虫语的寂静,率先跑进了院子。
“阿悦,是你回来了吗?”
男人清朗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语调。
他好像笃定她一定会回来,竟是半点不着急。夏悦上一秒还在患得患失,下一秒又平生愤懑。
她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家门。
“阿悦?”陈嘉珩又叫了她一声。
“嗯,是我。”
夏悦回了他一句,却没急着进房间。
她点了蜡烛,在客厅把采购的东西放好,平复了下心情,才拿着手电筒转向一侧的房间。
拉开门帘,却是吓了一跳,“嘉珩哥,你怎么了!”
只见原本该躺在床上的陈嘉珩,此刻却靠坐在八仙桌的桌角。八仙桌靠窗,距离床有将近四米,她不知道他怎么“走”到那里的。
床边的凳子侧翻在地上,保温瓶里的粥水流了出来,地上一片狼藉。
“不好意思啊,”陈嘉珩叹了口气,“我把地板弄脏了,哦,还有衣服……”
衣服上蹭满了灰,很显然,他应该是爬着过去的。
夏悦垂眼,默默上前扶他起来。
将人扶到床边坐下,才去点煤油灯,一点才发现灯油烧没了,又找来灯油倒进去。
实际上就点蜡烛也行,但她更喜欢这种老式煤油灯的光。
点了灯,她便拿了扫把清理地面。
陈嘉珩低头,看着她的动作,“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路上出什么事了吗?”
夏悦一边扫地,一边回他,“三轮车坏了,走路花了点时间!”
说着又问了一句,“你是怕我不回来吗?”
陈嘉珩默了默,才笑着说,“是啊,你再不回来,我只能放火烧屋求救了!”
在等待夏悦回来的时间里,他突然有了前所未有的慌乱,就像六岁的时候,他乖乖坐在家里等待母亲归来,从早到晚,日日夜夜,却再也没等到那个温柔的身影。
被他点亮的煤油灯一点点熄灭,寂静的暗夜里,他的心也趋于空洞。
他觉得这不该是自己,他讨厌一切不可控的情绪,更不允许自己有任何脆弱,于是本想点一盏灯给晚归之人的用心,变成了一句玩笑般的不在意。
原来他是下床去拿桌上的打火机,夏悦心道。
不愧是陈嘉珩,都已经想好了自救的法子。
她回不回得来,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
气氛莫名的凝滞。
夏悦收拾完,倒了热水瓶里的开水,加冷水兑成适宜的温度,端进房间给陈嘉珩擦洗。
“我自己来吧!”
拧干毛巾,刚要帮他擦脸,陈嘉珩却偏过头。
他拿打火机点煤油灯的时候,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简直像一个乞丐。
向来没有容貌焦虑的他,此刻竟然也不自在了。
夏悦便将毛巾递给他,新买的睡衣来不及洗,和洗漱用品一并放在了床上,除此之外,还有一只剃须刀。
昨天帮他洗头时,发现他的胡茬已经长到耳际了,便暗暗记下了帮他买只剃须刀。
“那你有需要就叫我。”
她留下一句话,转身出了房间。
夏悦感觉到陈嘉珩在同自己拉开距离,她是一个回避型的被动性格,别人退一步,她就退两步。
留给他的粥被打翻了,也不知道他吃了多少,她想了想,还是去了厨房。
熟练的生火,洗锅,把鸡蛋和西红柿翻炒出汁,加水煮沸,再放入今天买的面条。
等待的功夫,她靠在灶台发怔。
她不知道是不是该放陈嘉珩走。
昨天还在心里放了狠话要得到他,刚才看着对方坐在地上的狼狈样子,一时忍不住又有些自责。
他本可以在最好的医院,得到无微不至的看护和调养,却因为她的私心,不得不困在这一方和他格格不入的陋室……
另一方面,她又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承受对方的冷淡。
和那对老夫妻一起回来的路上,每到难走的地方,张爷爷总会第一时间拉住王奶奶的手,王奶奶也时不时会问老伴累不累饿不饿……她看着互相照顾的两人,对这种朴素的温情,暗自羡慕。
这才是自己想要的陪伴啊!就算留住他的人,得到的不过是一副“病弱”的躯壳罢了……
“咳,咳咳!我靠!”
一阵呛人的糊味将夏悦从杂乱的思绪中抽离,她赶忙揭开锅盖,只见锅里的西红柿鸡蛋面已经黑成一团了……
看来自己就没有多愁善感的命!
夏悦苦笑,只好重新洗锅煮面。
再度回到房间,陈嘉珩已经换好睡衣,很普通的灰色家居服,他肩膀宽阔,脖颈修长,穿出来自带一身矜贵。
见她端了碗进来,面色微讶,“你没去洗漱吗?”
“粥都洒了,你不饿吗?”夏悦将面条放在床边的凳子上,“我问了医生,你现在可以正常进食了,只要清淡些就好!”
她赶了一天路,应当早些休息,竟还想着给自己做吃的。
陈嘉珩抿了抿嘴,“谢谢!”
“不客气,你慢慢吃,我去洗漱了!”
她脸上蹭了好大一块烟灰,很是滑稽,陈嘉珩却没有打趣的心思,只是对人招了招手,“你过来一下。”
“怎么了?”
夏悦疑惑地走近他。
“低头!”
“你嗓子又不舒服了吗?”
她想起之前,他没力气说话,每每都要她靠近才能听清他说话,便很自然的弯了腰。
男人抬手,温热的指腹轻触她的下巴。
夏悦像是触电一样,下意识往后缩,却被他捏住了下巴。
“别动,你脸上有灰!”
陈嘉珩眼神专注,一点点帮她擦去脸上的锅灰。
夏悦眼睫忽闪,惯来平和的心脏狂跳不已。
他们靠得这么近,他不会听到吧?她越是担心,越想克制,心跳却越来越剧烈。
陈嘉珩岂能看不出她的紧张,大抵男人骨子里都有一种原始的破坏欲,鬼使神差的,他的手突然往下移,揉了揉她饱满的唇瓣。
“你……”
夏悦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张,正要说话,就被一个滚烫的气息侵袭。
唇齿交融,她无措的承受着男人突然的强势索取,脑袋一片空白,只感觉唇舌都着了火。
陈嘉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原本只是想蜻蜓点水逗她一下,却失控了一般,忍不住肆意纠缠……
即便陈嘉珩在病中,两人依旧有明显的体型差,夏悦整个人都被他裹在了怀里,她不懂换气,很快就被缠得透不过气来,抓住他衣襟的手改成推拒。
陈嘉珩察觉到她突然的抵抗,微微将人松开,却仍含着她的唇,“嗯?”
夏悦重重的喘气,陈嘉珩听得更加意动,欲再度探入,夏悦察觉到他的动作,赶忙抬手捂住他的唇,“别……”
他亲得太用力,她舌头都是麻的,“我,我,我没气了……”
柔美的声线被□□染成娇媚的呢喃,陈嘉珩食髓知味,拿开她的手,哑声笑道,“我教你换气!”
夏悦脸颊滚烫,被困在男人的怀抱里意乱情迷,完全忘了方才自己对“虚弱”躯壳的无感……以及,她可以确定自己不是性冷淡。
陈嘉珩见她分心,作乱的手越发少儿不宜,夏悦胸口一凉,脑袋却是清明了几许。
“唔!”
她隔着衣服抓住他作乱的大手,用力将他推开,陈嘉珩毕竟有伤在身,一个不防,竟被她推倒在床上。
但也顺势将人带了过去。
夏悦在慌乱中避开他的腿伤,跟着跌在了他胸前,她浑身虚软,一时没动。
两人半晌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只有尚未平息的急促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