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悦以为自己早就对陈嘉珩放下了念想,可听姑姑说到他门当户对且真心相爱的女友时,内心却涌起了一股强烈的酸胀感。
身患重病的绝望,求而不得的不甘,以及对那位素昧蒙面的林小姐的嫉妒,让从来都乖巧温顺的她,有了一个阴暗叛逆的想法——
她也想试试去做一个肆意妄为的“坏女人”,挣脱那些世俗的道德束缚,去得到一个她喜欢的男人。这种想法让她枯井般的心变得兴奋又紧张,仿佛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大门。
她倒不再奢求他的爱意了。
便是得不到他的心,尝尝自己从未有过的□□滋味,也算是来这个世界又多了一项新体验,在她的身体残缺前。
有时她审视自己的身体,明明有着玲珑的线条,还算是饱满的青春模样,但却没有半分青年人的渴求。
她甚至怀疑自己有可能是性冷淡。
夏悦,你这一生都没有得到过太多的陪伴,死到临头,就自私一回,骗他陪自己一段时间吧!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于是,当陈嘉珩再问她通讯情况时,夏悦淡定的说还没有恢复。
听到这个回答,陈嘉珩面色有些沉重,问她是否还有别的办法与外界取得联络。
他这些天一直表现得镇定自若,躺在床上行动不便却从不沮丧,伤口疼痛时也从不流露痛苦,此刻却明显的着急了。
“大后天是赶集日,”夏悦捏了捏衣角,“我去镇上看看能不能找人带信。”
他明摆着想尽快离开这里,自己也没把握能骗他多久,有些事必须提前做准备了。
当天傍晚,或许是因为欺骗而心虚,也为了陈嘉珩能尽快好起来,夏悦准备杀一只鸡炖汤,给他补身体。
但她其实没杀过鸡。
她虽然出生在农村,并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可这个活还没来得及学会。
于是,陈嘉珩躺在屋内,只听得院子里传来一阵鸡飞狗跳。
“喔喔喔!”
一只公鸡振翅一飞,直接停在了他的窗台,它一派耀武扬威的样子,仿佛在挑衅追拿它的人类。
夏悦和小黄狗狼狈的在窗台下和它对峙。
“汪汪,汪!”这是小黄狗凶狠的声音。
“你给我下来!”这是夏悦恼羞成怒的低叱。
……
陈嘉珩听着这些动静,忍不住扶额,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
这简直是他前所未见的场景,荒唐却又喜感。
这真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傍晚,他想。
那只鸡终究是没抓到。
夏悦说看人家可怜,先放过它,过段时间养肥了再宰。
陈嘉珩已经能够自行用餐,他慢慢的喝着碗里的蔬菜粥,闻言只淡声回了一个“哦”字。
夏悦以为他在为没喝到鸡汤生气,挠了挠头,有些讨好的说,“鸡汤还没鱼汤营养好,我后天去市集给你买条鱼吧,再买些棒骨……”
“算了,”陈嘉珩脸上看不出表情,“不用这么麻烦,我喝白粥就行!”
夏悦越发觉得亏欠,“我一会就去抓鸡,晚上它们都要回笼睡觉,我这次肯定能……”
“咳,咳咳……”陈嘉珩连连咳嗽。
夏悦赶忙拍他的背,一边拿纸巾给他,“怎么突然呛到了,你喝慢点……”
话说到一半,看到男人上扬的嘴角,这才反应过来,他,陈嘉珩,他竟然在偷笑!!!
这人,故意逗她呢!
夏悦无语。
大概是身体底子不错,经过近十天的休养,陈嘉珩恢复得不错,胸腹轻度骨折已经开始愈合,重伤的右腿也正在逐渐恢复。
他让夏悦给他备了一个“马桶”,已经能扶着床杆,自己起身下地解决生理问题。
虽然所谓的“马桶”就是一个小水桶,还是要夏悦收拾,但至少不用再麻烦她贴身服侍了,他内心也松了一口气。
她毕竟不是护士,让她这样照顾自己,男女有别的尴尬不提,实在是委屈了人家。
到了赶集的日子,夏悦一大早就煮了粥,用保温瓶装好,放在了床边的凳子上。
陈嘉珩也醒了,默默的看着她收拾背包,问,“你之前说要翻两座山,必须徒步吗?”
“是啊,”夏悦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也还好,走得快两个小时就能下山,到山脚有三轮车坐。现在是七点钟,我应该下午两点就能回来了!”
“除了毛巾牙刷和睡衣拖鞋,”说着她问他,“你还需要带什么吗?”
“这些都不用,你就买你需要的东西吧!”陈嘉珩眉头微皱,“我说不定过两天就能出去了!”
他本不想叫她这般辛苦,却又必需她为自己跑一趟,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有些糟糕,“你只要把我的消息带给周齐就好!”
周齐就是他的助理。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走了吗?夏悦垂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们在这里相处了十天,他却没有半分留念……
“阿悦?”
陈嘉珩见她在走神,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夏悦摇头,笑了笑,说,“陈先生,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消息带到!”
这几日以来,他们说话都没有叫过对方的名字。
陈嘉珩听到这个称呼,想起上一次见面的谈话,捏了捏眉心,“阿悦,对不起,我必须为之前的态度向你道歉,那次是……”
“没事,之前的事我都忘了!”
他话没说完,就被夏悦笑着打断,“那你多睡一会儿,我出门了哈!”
说着还轻快的同他挥了挥手。
“……”
陈嘉珩话还没说完,她人就不见了。
他想让她不必着急回来,路上需注意安全,实在联系不到人也没关系,然而她却头也不回的出门了。
他摇头失笑,莫名觉得自己好像被丢下了。
以往去市集,夏悦都是和村里的老人一同前往的,但他们脚程比较慢,这次她赶时间,就一个人单独行动了。
山路幽深寂静,清晨的浓雾还未散开,饶是她走过很多次,不免也有些害怕。
好在一路有小黄狗作伴。
翻过一座山,夏悦在一汪山泉处歇脚。
“长寿,我现在有点难过。”她摸了摸小黄狗的头,轻声说道,“我是不是一个毫无吸引力的女生?”
“无论是上学还是上班,从来没有被谁喜欢过。也有人说我长得不错,性格也好,难道是在骗我吗?”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好无趣?”
“汪汪汪!”
长寿轻轻的舔着她的手背,像是在安慰伤感的主人。
“其实昨晚我就在想,要不还是算了吧,就放他走好了,我应当继续做一个自尊自爱的人……”
可是,他今早的表现太伤人了。
在陈嘉珩眼里,自己就好像只是一个传递信号的工具人。
他不关心她有没有人同行,也不在意她什么时候回去,更不担心她会不会累,他只想离开。
她想起泥石流那天,自己去村子叫人的时候,他奄奄一息却不忘叮嘱她注意安全……现在想来,才明白那不过是笼络人心的手段。
当时他是怕她不回去了,才会采取那般“怀柔政策”吧!
那么现在呢?是已经笃定她不会丢下他,所以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吗?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这么多年一直暗恋他……
夏悦越想越难过,她好失望,原来她喜欢的,竟是这么一个虚伪的利己主义者。
但即便她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却还是不想就这么放他走。
既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那她又何妨再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