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通往竹溪古镇的乡道上,一场暴雨引发了山体滑坡。
大块的石头沿着山坡滑落,形成一个巨大的泥石流。司机试图加速驶过这个区域,但已经太迟了。一块巨石砸在了车前,车身瞬间被掀翻。
车辆翻滚着,车窗破碎,零件散落一地。后座的陈嘉珩被甩出车外,重重地摔在一块岩石上。他感到全身剧痛,但意识还清醒。
暴雨还在继续,山体滑坡引发的泥石流覆盖了整个小路,车身也被淹没其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陈嘉珩抬头看着天空,视线一片模糊。
他知道自己大抵是无法逃脱这场灾难了,干脆闭上了眼睛,等待命运的审判。
“嘉珩哥?”
就在陈嘉珩迷迷糊糊快要昏睡过去时,似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叫他的名字。
他以为是错觉,却还是奋力的睁开眼,竟真的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对方正俯身查探他的伤势。
这时暴雨也渐渐小了,他看不太清对方的脸,耳中焦急的女声却愈发清晰,“嘉……陈先生,你,你先别睡,120没信号打不出去,我不知道要怎么救你……这里很危险,我不敢动你,你自己能走吗?”
“哎,我在说什么?”夏悦说完又叹气,他都伤成这样了,怎么可能自己走,可是她一个人也搬不动他啊!
早知道应该学一下常用急救知识的,现在这种情况,她根本帮不上一点忙。
“我可真是个废物,”夏悦苦笑,轻声嘀咕,“要不就陪你在这里一起等死好了……”
说着,她竟然觉得这样也不错,反正自己大概也活不了太久啦!
这样想着,又看了看陈嘉珩,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然感觉对方好像在笑。
陈嘉珩确实是忍不住笑了,因他觉得特别荒谬,在这生命垂危的紧要关头,他甚至想开玩笑说一句,“我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一定是自己眼花了,夏悦揉了揉眼睛,只见对方脸色苍白眉头紧锁,显然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她见他嘴唇开合,连忙将耳朵贴近,勉强能听见他嘶哑的气音,他明明很虚弱,却还不忘先安抚她,“我还好,你先别着急,帮我把上半身扶起来一下!”
夏悦走到他身后,小心翼翼的用双手托起他的头和颈,一时间找不到用来垫头的东西,便坐着让他靠在了腿上。
“我来的时候,看到几公里外是有人住的,”陈嘉珩咳了两声,继续说道,“我的腿现在不能动,麻烦你去找几个村民来帮忙……”
夏悦一愣,“是哦,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可是……”
她竟觉得有些遗憾。和喜欢的人一起死,其实也挺浪漫的不是吗?
“没关系的,阿悦,”陈嘉珩以为她不放心留自己一个人,扯了扯唇,“如果等不到你过来又滑坡,那也是我的命,你已经帮了我大忙了!”
夏悦沉默片刻,将外套脱下来垫在陈嘉珩脑后,“我很快就回来!”
“等一下!”
陈嘉珩费力的动了动唇,夏悦连忙附耳过去听他说话。
“你一个人要注意安全,最好先找村里的女人,不要单独和别人一起……”
这时候还在担心她,换个人都会感动,夏悦却知道这只是他出于礼貌的教养。
她点了点头,起身往来路跑去。
“就是这里吗?”
“天啊,那个车都被埋了!这个人命大啊!”
……
雨彻底停了,滚滚乌云散开,天光亮了起来,耳边一片嘈杂,陈嘉珩知道自己有救了,便放心昏睡过去。
等他再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房间,房梁和墙壁都是木头做的,木制窗户上糊着一层油纸,门上还挂着半截布帘,八仙桌、搪瓷杯、铜壶、煤油灯……视线所及的屋内陈设很像上世纪末的年代剧。
陈嘉珩的公司也曾投资过穿越题材的电视剧,刚醒来还有些意识不清,一时竟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
正当他试图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时,门帘拉开了,夏悦端着一个大花脸盆走了进来。
“你终于醒了!”她眼睛一亮,声音带着明显的雀跃,“你已经昏迷好几天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陈嘉珩尝试着坐起来,但身体却感到一阵疼痛。
夏悦将脸盆放在桌上,“别乱动,你身上多处骨折,需要静养。”
“这,”陈嘉珩清了清嗓子,问道:“这是哪里?”
夏悦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同他解释这是自己旅居租住的房子,“前几天的泥石流把路砸坏了,没办法去医院,我只能带你去附近村落的老中医家治疗,他那里没有多余的病床,我就带你回来养伤了。”
陈嘉珩又问,“和我同行的司机……”
“回村前,我听说救援队已经到了现场,不过,”夏悦不忍看他的脸,轻声说,“车子整个都被山石埋住了,后来又陆续下了几场暴雨,只怕……”
陈嘉珩默了默,说,“可以借一下你的手机吗?我联系一下助理。”
夏悦将无信号的手机拿给他看,“山洪撞断了很多电线杆,最近这几天都没电没信号。”
他注意到这屋里没有电灯,有些疑惑,“你住在这里,平常是有电的吗?”
“没电,但我有五个充电宝。”夏悦起身,走到桌边,拿起脸盆里的毛巾,“这里太偏了,一直没有通电,村子里的人大都搬到镇上的安置房了,只有几户老人住不惯,又搬回来住了。”
她拧干了毛巾,顺手打开了一扇窗户,转身看陈嘉珩,“伤口该换药了,我先给你擦一下。”
“麻烦你了!”
“不客气。”
夏悦揭开他身上的被子,先用热毛巾擦了擦裸露在外的皮肤,而后解开用布条做的绷带,将包裹在伤口上的草药轻轻刮下来……
陈嘉珩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她给自己换药。
这时恰好正午,阳光从打开的窗户照进来,给她清秀的面孔晕染了一层柔光,他才发现她的睫毛如此浓密纤长。
“你剪了短发!”
他不自觉说了这么一句话,说完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好在夏悦没觉得奇怪,“这里没有吹风机,长发不好打理。”
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她脱发严重,不过她不打算对他说这些。
她笑了笑,“怎么,短发很难看吗?”
陈嘉珩摇头,“不会。”
夏悦促狭的看着他,“还好你没说难看,不然我怕我手一抖,弄痛你就不好了!”
他躺着,衣物被她解开,配合当下的场景,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狼虎之词。
陈嘉珩唯有沉默。
夏悦帮陈嘉珩包扎好伤口,说,“你的右腿伤很严重,接下来都只能卧床休养了!”
陈嘉珩点了点头,“通讯什么时候能恢复?”
“没有十天半个月恐怕不行。”
陈嘉珩皱眉,看着她道,“没有人抢修吗?”
夏悦摇头,“这里不是城区,排除故障比较困难。”
“这里离竹溪古镇有多少公里?”
“竹溪在隔壁县,具体路程我没计算过,”夏悦想了想,“从这个村子去最近的镇上赶集,要翻两座山,再坐一个小时三轮车,步行的话要一天时间。”
“不过现在也去不了,要等路修好。”
陈嘉珩一时无言,半晌才无奈的道,“那接下来就要麻烦你了!”
“没事,”夏悦笑了笑,“反正我也挺闲的。”
说完有些怕他会问自己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里,但竟然没有。
陈嘉珩不仅没有打探她的情况,反而主动说起自己过来的原因,原来是Z城有一个开发项目,他来谈合作,受邀去竹溪参加旅游节,不想路上却出了这样的意外……
他的助理当天因为肠胃炎没有同行,逃过一劫。司机是主办方那边安排的,具体善后只能等联络上再处理。
“如果手机有信号了,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助理,告诉他我现在的情况。”
陈嘉珩精神不佳,喝了有助眠效果的中药,对夏悦叮嘱了一声,把助理的号码告诉她,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