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

    姜醒遇刺第五日,永宁公主姜莲便由一千精锐护送,仪仗队在晏泽的带领下,出发了。连每一匹马脖子上,都是大红花,车队也浩浩荡荡,可悲的氛围却那么具体。

    昏迷六日,姜醒终于醒了,她有些口渴,想叫旁边的侍女秋叶问问事情怎么样了,可嗓子很难说出话来,刀割一般,腿伤还是很疼,她有些动不了,环顾四周,手边有个小杯子,应该是侍女们给她喂水用的,她便将杯子推到地上,碎了,秋叶立马转身,看到她醒了。

    姜醒嘴唇失了血色,面部也很是苍白,秋叶很心疼,立即便要去叫太医,姜醒微微摇头,示意她上前来,姜醒在她手心里写:“怎么样了?”

    秋叶自然知道她问的什么,有些担忧公主身体虚弱不能听这些伤心事儿,不过还是捡着好的说了:“殿下,这是您昏迷的第六日了,当日遇刺,娴妃娘娘跪了一整日,陛下终于答应不再和亲羯族,以增加十万两白银和三千绸缎换您留在京城了!”

    姜醒闻言并没有很高兴,轻轻摇摇头,在她手上轻轻画了一个“莲”。

    秋叶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永宁公主人仍旧和亲鲜卑。”

    姜醒愣住了,不该是这样!是她太天真,她曾猜过,自己这一伤,必定会有文臣认为异族心怀不轨,有失尊严,转向主战派,她父皇本就不是极为坚定,可能就同意了。又或者,多赔些银两,取消和亲一事,毕竟名声上这也算是异族刺杀,那些蛮夷小族本就是趁人之危,大殷总有强盛的一日,总会留一线的,可自始至终,她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姜醒突然一身虚汗,秋叶看出不对劲,立即叫太医,不过他们后来说了什么,姜醒有些记不清了。

    听说她醒了,后宫众人都来探望,不过姜醒让侍女们都回绝了,说是公主又睡了,好在大多数人也不是真心探望,不过是求礼数周全罢了,放下礼物,慰问几句便走了。姜醒只见了娴妃,娴妃怕她劳神,也只说了几句话:“醒儿,别难过,十九日之后便是及笄礼了,你的腿太医说还需静养,本宫就求你父皇往后挪了二十日,这些日子你就静养,什么也别想,事情总会好的……”娴妃还絮絮叨叨说了好多。

    是啊,事情总会好的,姜醒看着窗边那颗四季青,心想。

    养伤的日子其实很无聊,她其实很想知道汴河怎么样了,在边境送嫁的队是否安全,其实出宫接收消息更快,她想早日开府。  皇上来匆匆看过姜醒两次,不过看得出,皇上很忙。

    这日,骑马摔伤的大公主姜定来宫中向其母妃惠贵妃请安。

    惠贵妃从未将姜醒放在眼里,不过是圣上的女儿,早晚是要出嫁的,很本没必要找姜醒的不痛快。可姜定不这么想,于她而言,这个皇妹极为讨厌,总是上赶着讨好别人,弄得人人都喜欢她似的,仿佛别人都是她的陪衬。所以,她还是没有听惠贵妃的警告,去探望了姜醒。

    “你运气真的很好,和亲都能躲得过,腿伤也没死,还得到了父皇的怜悯。”姜定看着姜醒一字一句说道。

    秋叶有些不快,正准备上前阻止这位殿下,被姜醒挡住了。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为何如此厌恶我?我从未害过你,在我看来,你很莫名其妙。”姜醒语气很平静,这确实是她不明白的,“和亲之事少不了你外祖家推波助澜吧?你前脚骑马摔伤,后脚就有朝臣提出和亲一事,明明你自己也是公主,为何还这般行径?”

    “莫名其妙?!”姜定却突然向炸了的炮竹一样叫道:“你竟如此虚伪?!我八岁那年,因为书法写得好,得了父皇钦赐的书案,而你的书法写得极为差劲,父皇很是不满,还斥责了你,皇长兄怕你难过,便将自己得来的墨玉书案赠予你,从那时开始,我就讨厌你。我十岁那年皇家围猎,我本就年纪还小,害怕骑马,你却非要表现得很是喜爱,缠着父皇教你骑马,我为什么那么害怕可还是非要学,就是要比过你!我与你生辰都在五月,十二岁之后,你不知怎么认识了皇兄皇弟们的伴读,我的生辰冷冷清清,只有后妃送礼,而你生辰可真是热闹啊!你求了父皇,皇长兄和那群伴读们听说带你去爬山庆生,好妹妹,你让本宫怎么喜欢你啊?至于和亲,那是本宫为你找的好去处!你我不再见面,前尘往事自然一笔勾销。”

    姜定倒豆子一样说了好多好多,有些姜醒记得,可很多小事,她其实毫无印象了,没想到,这样的小事竟让姜定积攒了如此多的不满,甚至怨恨。姜醒突然觉得这个皇姐真的很可怕,她在人前端的是岁月静好,端庄贤淑,可实际上的她,却斤斤计较至此。姜醒耐心等她说完,并没有打断她。

    “我一直觉得,不妨碍别人,就没有错,我从来没有想干涉你的生活,你说得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而你却耿耿于怀,我想说的是,你睁开眼看看,你和我本不是非要比出个一二三的,我们是皇家姊妹,不缺衣少食,根本无需像乡村的孩子们一样为个果子争得面红耳赤,你只是把注意力过多得放在了我身上,忽略了别人待你的好,你被爱意包裹着,却还说全世界都不爱你,真的可笑又可怜。”

    姜定闻言像是被踩到了痛处:“我最讨厌的便是你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什么好事都让你占了,你却还这般惺惺作态,真够恶心的!”

    姜醒看了看她,姜定对自己积怨已深,再苦口婆心也不可能有改变,除非她自己想通。其实姜醒真心觉得,她周围的人都对她不错,起码父皇从未考虑过让她和亲,不论是什么原因,当然,这些没必要说出来,比来比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两个月前,汴河决堤了。

    汴河是南方的一条大河,自东向西贯穿整个大殷,对于百姓生计起着巨大的作用,以汴河为中心,四周冲积平原都是良好的耕地,土壤肥沃,大殷以农业立国,因此,汴河地区牵动着大殷六成的经济。

    这是百年未有的冰凌洪水,上游的水强力冲开下游还未解封的河道,而下游本身河道九曲十八弯,便决堤了。这一决堤,分布在汴河周围的田庄,房屋都被冲垮,被淹死的至少有六百人,侥幸逃生的百姓无家可归,流落街头。

    消息传到京城,已经是汴河决堤第三日了,因为汴河周围道路被冲毁,快马加鞭也无济于事。皇帝紧急召集大臣商议解决办法,但是头一次遇到这般洪水,大臣们一时间也想不出好办法。皇帝很是恼怒,派刺史前往灾区安抚百姓,并查清河堤溃决的原因。皇帝始终认为其中有蹊跷,毕竟从前朝开始,每年都会拨一批银子维护河道,惯例如此,小范围的决堤还可能是失误,可此次决堤绵延三十里,实属不该。

    皇帝责令吏部负责此事,务必尽快找出解决方案。五日后,刺史带信回京都,查清以汴河河道总管洪庆泉为首的主管官员,近五年大量克扣官府治理河道的饷银,以致河道年久失修才至此,已扣押,听凭处置。

    皇帝盛怒,下令涉事官员一律杖杀,家族男丁流放,女眷没为官奴。可这并不能解决汴河水患带来的问题,虽然下拨一大批赈灾物资,但还是难一时之间解决此等难题。有的大臣提出官府另造房屋,供灾民居住,可流民少说也有万余户,国库存银根本无法支撑,有的大臣提议暴动的流民处以死刑,可治标不治本,若能有一口饭吃,谁又愿意暴动呢?一时之间,陷入困境。

    其实也有治本之策,吏部尚书王岁上书,恳请开凿运河,贯通三大水系,形成水网,不仅能解决眼前的困境,而且还有利于经济发展。

    可绝大多数大臣们持反对意见,一来,这工程异想天开,前所未有,滑天下之大稽,二来,运河难免经过不少土地,能在朝中的,都是世家大族,河道要经过不少大臣的田产,官府征地价格奇低是心照不宣的事,而且改河道有影响气运一说,谁家官运亨通也不想被平白改了气运。大臣们能看出,皇帝是动了心的,但是,关乎利益,都会据理力争,不少大臣联名上书,王岁在其位不谋其职,不配吏部尚书之位,皇帝也很为难。

    最终,皇帝还是顶不过世家大族联名上书的压力,将王岁贬出京都了。

    已经一个月了,通过官府的治理,大坝已经修了一大半了,流民暴动也少了,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策,百姓生计、今年税收、汴河治理、官员整治……一个个问题突然间就爆发出来。

    祸不单行,北方的鲜卑族和西部的羯族得到了大殷水灾的消息,竟联合起来大军压境,要求归还十三年前那一战,大殷夺过去的土地。

    以大殷目前的财力,根本无法支撑两个部落的围攻,汴河附近百废待兴,这打仗是最费银钱的,整治水患已经极为困难,如何再对抗敌族进攻呢?

    内忧外患,异族宣战后,皇帝立即召集文武大臣商议,有一半大臣主战,认为边关地势险要,那些蛮夷生活在草原和沙漠已久,根本不擅在地势险要的关卡进攻,只要前线守住,持续供应粮草,总能逼他们鸣金收兵。而另一半大臣主降,认为持续供应粮草、兵器,这根本就是一场豪赌,国力空虚,经不起旷日持久的战争。皇帝紧锁眉头,听大臣们辩论,倒是很少制止他们。

    姜醒也很是焦急,她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公主,幼时,外祖母过世,她曾去梁州住过一段时间,梁州也在此次受灾范围内,那边百姓质朴,民风淳厚,那是很快乐的一段童年时光,很难想象是如何千疮百孔的。

    时间紧迫,最后大臣们讨论出来的方法,竟是以两位公主和亲,全了异族的颜面,再许以白银十万两,丝绸千匹,给了他们好处,以此来平息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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