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严润民点进邮箱,确认了来自剑桥的offer。
他打电话向母亲告知了这个消息,平静地接受了众多亲友的祝福。
第二天早上,他的死党凌晗飞也打来电话:“你赶紧回国,我给你办升学宴。”
严润民挣了挣眼睛,从床上坐起,按了窗帘遥控器。阳光慢慢散射进来:“你觉得自己够格吗?”
凌晗飞嬉皮笑脸的声音穿越大洋彼岸,“我资格不够,钱够呀!”
严润民低头哂笑:“那你先在新天地订个二十来桌,我再回去。”
凌晗飞咬咬牙,新天地那地全帝都最贵,人均最低消费都破五位数了,还去那开二十桌。“你丫的,新天地那没啥可吃的。我给你去幸福土菜馆办,那里气氛好。”
严润民:“没事我挂了,我还没吃早餐。”
“哎哎哎,等等。我有件大事跟你说。我听说你那假妹妹要去参加港大的自招了。”
“你从哪听说的?”
“我从我表弟那打听的。要我说你那假妹妹上C9都挺悬,换个赛道难道就行?”
严润民皱了皱眉:“狗嘴吐不出象牙,”
他拿起手机:“她去哪都跟我没关系。”
凌晗飞搓搓手,试探地问:“她要真考上了港大,一年几十万你也出?”
严润民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又不是出不起。”
“你这样搞,我让我弟认你当哥了。”
“我想可以优先考虑你。”
“废话少说,什么时候回来?”
“等高考结束再说。”
凌晗飞瞪大了眼,语气嘲讽地说“哟哟哟,你不会是想回来给你的假妹妹办升学宴吧?”
严润民已然失去耐心:“你想我回去参加你的葬礼吗?”
凌晗飞长叹一口气,“哥们这是为你好。她一纯纯心机女,你还是离她远点吧。别骗了钱又骗了人。”
严润民不想再跟他废话,直接挂断电话。
在购买机票的页面停留了许久,他自嘲地笑了。
高考结束以后,人生就按下了加速器。
一晃,周倩倩在港大待了两年,每次放假都在不停地打工,现在又既将前往剑桥学习三年。算上去,她已经整整两年没有回内地了。
她决定在临走之前再回去看看。
如果说婺镇是她的家乡,那么帝都可以算得上她的故乡了。
她在帝都乱逛,两年的变化不是很大。很多地方都还是老样子。
毗邻长安街,对望第一使馆区的是CBD国际大厦。
严润民曾经告诉她,他以前就是住在这边,这边的老楼都是因为要建设CBD而被拆除。
那里也是她上下学必经之路。
从无数的人群中穿过,背着书包的她,常常觉得以后的自己也是她们中的一员。
她也会烫着长长的卷发,化着精致的妆容,踏着自信的步伐,在职场上叱咤风云。
想到这,她忍不住笑了笑。
港大的学生大多以就业为导向,实习风气浓郁。
她的朋友Enzo读的是商学院,每个星期都有三天时间去公司实习,并且在寒暑假时更为疯狂,整整四个月的实习时间。Enzo经常吐槽,自己分不清到底是在读书还是在工作。
而周倩倩读的是工学院,实习时间会比商学院少一点。
但身处在国际商业中心的香港,实习机会多如牛毛,她已经去到五家房地产公司实习过。
有时候处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应付完奇奇怪怪的客户后,她就会怀念高中的点点滴滴,单纯又美好。
那时候,严润民还在准备出国的事情,一晃她也要出国了。是啊,他们有两年没有联系过了。
周倩倩想到这,仍然很难受。
两年过去了,帝都依旧是帝都,哥哥却不再是她的哥哥了。
斯坦福到剑桥只需要一个小时,可他们能再见到吗?毕竟他说过再也不想见她。
她最关心的还是钱。虽然拿到了全额奖学金,能勉强维持生活,但是她一个女孩在异国他乡,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没钱是行不通的。所以这次来,她还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量体裁衣,对待贪财的人就得用“能挣钱”的方法。
她早就看清了姑父的嘴脸,一听说要钱立马就要挂电话,又听到能赚钱又抵不住诱惑。
“我再考虑考虑。”
“今天晚上给我答复,我明天就走了”周倩倩挂了电话,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并不是担心姑父不肯拿钱出来,而是觉得烦闷。
时至今日,她依然不能摆脱那个算不上家的家。她常常感觉到自己被一张网罩着,使劲浑身解数也挣脱不了。
有的人生来家庭幸福,每天做的都是让自己更幸福;而有些人,生来就吃苦,他们要做的就是摆脱痛苦。
摆脱痛苦和增进幸福哪个更难呢?
大概是后者。痛苦是会给人留下阴影的,而幸福只会散射光彩。
第二天,二十万果然到账。
走之前,她去了父亲的坟上。
她磕了三个头,“爸,我要去剑桥了,一个很好的学校。我走了,可能会很久不回来了。希望你在天之灵保佑我一切顺利。”
……
剑桥小镇离伦敦不远,既可以享受伦敦的便利,又不失小镇的静谧风情。
周倩倩的室友是个金发美女,身高足有一米九。打电话的时候三句不离以F、B开头的两个单词,周倩倩只跟她友好寒暄过两句,俩人并无太多交流。
学校提供的公寓式宿舍可以说是年代久远。家具都很老旧,散发着一些陈腐的木头味儿。
特别是床,周倩倩躺在弹簧不好使的床上时,经常有一种想去地板上躺着的冲动。
在剑桥的第二周,姨妈来造访。她隐隐约约觉得不舒服,于是赶紧起床去买热水壶。
在路上的时候,她疼得厉害。她蹲在地上,缓了好一阵,疼劲过去了,人却冒了一身冷汗。
周倩倩突然看到一双AJ走近,年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Are you feeling sick? Do you need my help?”
周倩倩抬头一看,是一个陌生的亚洲面孔。
周倩倩吸了一口气,慢慢站起来:“I just had some stomach ache and now it's much better, thank you for your concern.”
纪晗飞好久没听到这么中式的口音了,他直接问:“你是中国人吧?”
“你怎么知道?”周倩倩有些激动,她虽然听说剑桥的中国学生不少,可走在路上,看到亚洲面孔,讲着韩语、日语的不在少数。
纪晗飞跟女孩相处,主打一个捧夸的战略:“你说话这么有礼貌,一看就是我们中华儿女。”
周倩倩不出所料地被他逗笑了,但下一秒,她感觉到自己有点眩晕:“我要去买东西了,咱们有缘再见。”
说话间,她就倒了下去。
纪晗飞下意识地去扶她,但没使上劲,两个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纪晗飞心里大骂倒霉,一出门就遇上了一个病美人。又是国人,他没有见死不救的理由。
他用力把晕倒的女人抱起来,一路拖进了他的车里。
周倩倩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张大脸就盘旋在她的上空,把她着实吓了一跳。
她看了看四周,以及面前插着手的男人,顿时明白了这是个怎么回事。
“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不谢,英雄救美的可遇不可求。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肚子不疼了,头也不晕了,神清气爽。”
“今天是你幸运,遇见了老乡。又幸好我的车停的不远,刚才我拖着你走的时候,我真害怕会被正义感爆棚的两米白人大哥看见,然后一拳把我捶到柏林去。”
周倩倩再次被他逗笑。
“我刚给你登记信息的时候,拿了你的BRP。你姓周吗?后面两个字是什么?”
“我姓周,周倩倩。单人旁右边一个青字。”
“我叫纪晗飞。纪念的纪,左边一个太阳,右边一个包含的含的晗。是不是有点绕?我比你大,你可以叫我晗飞哥,或者直接叫我的英文名Hades。”
纪晗飞噼里啪啦讲了一大推,周倩倩只听清了一个Hades,她感觉有些奇怪,于是问:
“是那个冥界之神Hades?”
纪晗飞挑挑眉,扭头看向周倩倩,倒是有些诧异:“你知道这个?”
“我以前看过《众神的样子》,知道一点希腊神话。”
“你就说这个名字是不是很特别,不会像David一样,满大街都是。”
“确实。”周倩倩觉得挺新奇的,她心想:一个抢侄女为妻的冥王,也没几个人敢和他同名吧。
“医生说你是低血糖了。是不是这里的东西难吃到极点?”
周倩倩笑了笑,她没有否认也无法否认。
“今天晚上我有个东北朋友来我家做饭,要不要去吃?”
周倩倩惊讶于他的自来熟,“你第一次见面,就邀请别人去你家吃饭?”
“你说的对。我得审核一下你的资质。你是在这读本科?哪个学院?”
“Junior.Engineering.”
“那就好,我这人胆子小,可不敢邀一个20岁的工程硕士去喝酒。你的资质通过审核了。你要不要审核审核我的?”
“洗耳恭听。”
“Mphil in Economics .”
纪晗飞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再补充一点,我是好人。真的,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然后掏出了学生证给她看,周倩倩比对后又还给了他。
她并不反感社交,她刚到英国,如果能认识一些同胞,是一件不错的事。
有些人社交是为了打发时间,特别是身在异国,人容易寂寞,还有些人是为了广交好友,拓展人脉,未来一些现实的、将来的切身利益,她明显属于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