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阁中事物

    琅琊山的宁静却繁忙有序,一切日复一日,仿佛从未有过变化,只是换了许多她从未听过的声音,而石头他们则继续留守在郢都暗桩,也许会回来,也许不会。

    蔺晨并没有回去,而是马不停蹄地去了金陵。

    她的房间在回去之前就已经被打扫过一番,换置了新的床榻,被子也是新做的蚕丝被,妆桌也换了新木,房间内更是燃了熏香,一进门就闻见了,倒也不刺鼻,淡淡的传到鼻中,让人舒适安神。

    这些规格若是放在从前,她自然从未在意过有多值钱多便捷。

    只是她在郢都过了那么些年精打细算柴米油盐的苦日子,再回来看到这些,已经不适应了许多。

    一位约莫着七八岁的白衣小学童走了进来,学着大人的模样做出勉强标准的拱手长揖,稚嫩声音道,“见过大少阁徒,小童名唤陶悦,是少阁主指派来照顾您起居的。”

    这是才培训完第一期的新童,还未曾经历各个管事的考核就被派来自己身边,应是天资聪颖,要培养出来一个优秀的主事,能在阁主和少阁徒同时不在之时依旧能主管各个管事管部来维持琅琊阁的正常运转。

    正常来说,应该是由老阁主或者少阁主来亲自培养的。

    这次却指派到她身边,意思明显的很,是让她绝了回郢都的想法,呆在琅琊山。

    贺兰柚回应了一句,“少阁主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陶悦摇了摇头,“少阁主说,可能有段时日都在金陵回不来了,”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枚少阁徒玉印,双手递到贺兰柚的手中,“少阁主还说,他和老阁主都不在,您在阁中多费些心,若是需要您看信报,让小童读给您听。阁中各个管事在年初轮换了一批从各地暗桩回来的总主,还有……”

    陶悦开始有条不紊的禀报这些阁中事物,仅仅七八岁却记得诸多杂事,难怪会挑出来当随童。

    贺兰柚接过玉印,指尖摩挲,似触碎冰,古韵温润,模糊的看着,应是和田红玉所制。也就师父才会有心情想要弄的这玩意儿。

    “吩咐阁中管事,明日晨会祖师堂见我。”

    去年蔺晨前去了南楚,老阁主又在外游历寻新药,洛青时在北燕正式承袭了洛王世子,肖梦茶在如今当了太子良娣,主位一直不在。虽说新的一批的管事在年少时都在琅琊阁中学徒几年,但终究还是在外沾染了更多的江湖习气,几位管事共职半年,吵过的架不计其数。

    贺兰柚也是任了三年半的郢都总主,自然是理解他们,但如今毕竟是在琅琊阁,与在暗桩行事自然不同。

    该敲打还是要敲打的。

    第二日一大早,贺兰柚端坐在祖师堂大殿中,淡淡地扫视着几位管事,目光中透着一丝冷意,但嘴角勾起,缓缓开口道:“在下少阁主之徒贺兰柚,第一次见到诸位管事,不知大家在外处事多年,如今回到阁中这半年待的可习惯?”

    贺兰柚这位大少阁徒自小便待在少阁主蔺晨身边,替着少阁主分担不少事务,还是天资聪颖,名声即使在外也让他们有所耳闻,再加上这三年半的总主历练,懂得识的遇到的可不比他们要少,即使不过桃李年华,那也是不一样的。

    几位管事面面相觑,即使平日再不和,在此刻众位的心头不禁涌上一丝压力。其中一位管事,是个看起来年约三十五六的中年男子,他微微一笑,表现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开口说道:“大少阁徒折煞我们了,阁中环境自然要比在暗桩轻松舒适许多,我们怎么会不习惯?”

    “哦?”贺兰柚挑眉,目光锐利地扫过这位他,“那就好,这次我从郢都回来,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如今我眼疾未好,还需仰仗诸位了,一会儿我就会去各位大阁中巡查一番,可能还是需要几位管事陪同着,不知管事们都是否有空?”

    即使是几年未归,贺兰柚依旧对琅琊阁的各个阁中事物了如指掌,听到一些不对劲的直截了当一语指出,其他几位管事也都一起跟着,几招问话下来,他们全都被吓了个冷汗。

    贺兰柚逛了一圈之后,看着大家,笑眯眯道,“我也累了,食阁已经为诸位做好餐食了,我先回去了。”

    陶悦这一整天在一旁看的惊讶,知道跟着贺兰柚回了寝阁,他才小心的张口问道,“少阁徒,这样真能解决他们之间的矛盾吗?”

    “他们之间的矛盾无非就是磨合不到位,我让他们一起都跟着我逛一整天,就是为了让他们都看到,各个阁之间的难处与缺点,便知道有时的错处都不是在故意糊弄,他们自然就懂了,我再安排他们一起吃一顿,各位酒足饭饱之后,互相吐露心声,有什么火当场就发了,发出来,对方给了回应,这矛盾自然就化解了。很简单的道理。十年前的时候,也是管事轮换,同样的问题,同样的矛盾。少阁主也是这么教我的。”

    陶悦立刻明白了,“原来如此。只是各位管事以前都在暗桩历练,不应该圆滑许多吗?为何会如此行为幼稚?”

    “这些总主可是管着整座城的所有暗桩,都按照他的指示做事,上位时间久了,有的甚至一直不出面,只负责统一消息。早就记不得年少时的圆滑了。如今十几个总主在同一个地方任职,身份地位相同,无需讨好,磨合的不到位就会有许多争端,这个时候执掌者需要出来调和或者镇压。只是少阁主和老阁主如今都不在阁中,”贺兰柚拿起笔写了一份药方,递给陶悦,“这是治疗我的眼疾药方,递去药阁熬好送来。”

    陶悦接过药方,“是,那小童先退下了。”

    清浅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贺兰柚走到窗边,吹了声哨。

    不一会儿,她就听见翅膀扑愣扑愣,爪子踩着窗户的脆撞声,她抬头摸了摸鹰隼的脑袋,碰到了它的喙,却感到异常冰凉,觉得有些不对劲,将窗户推的更大一些,让自己能够模糊的看着颜色,发现隼喙在光照下竟闪闪反亮。

    “你几个月没见,你竟换了张百炼钢的嘴?”贺兰柚惊讶不已,定是它在野外喙受了损。若是寻常的信鸽倒不会这样干,大不了替换下来当种鸽,但鹰隼训练所要花费的时间长,能训出来的量也不到十只,定是鸽房送去剑阁请李云师傅做的鹰嘴。这技巧也就只有李师傅能契合的如此完美。

    她无奈的笑了笑,坐下,摸到笔墨,拿出桌上一根细毛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卷起来放在盒子里,套在了鹰隼的腿上,又轻轻拍了拍它,“去吧。”

    鹰隼叫唤了一声,便展翅远飞。

    肖梦茶和洛青时分别都收到了贺兰柚的鹰隼传书,肖梦茶无奈的笑了笑,几年前她在南楚那次,她就已然知晓自家师父那叫一个嘴硬心软,如今师父找到借口将大师姐接回来,倒也不出奇。

    而洛青时接到书信则开心不已,他已经三年多未曾见到大师姐了,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找她。只是如今在北燕戍守,他还需要想些借口,拖拖拉拉了好几日,才总算找到机会回去。

    清晨的山谷中,洛青时快马加鞭,跑死了三匹马,才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琅琊阁,水都还未曾喝上,抓着一个小童就问,“大少阁徒在哪儿?”

    小童恭敬道,“大少阁徒在后山斜石练剑。”

    他二话不说就往后山跑。

    贺兰柚身着洁白长衣,手握青霜剑,剑光在晨风中寒芒闪耀。

    白色的飘带蒙在她双眸前,如一片轻纱,将她的目光深深遮掩。贺兰柚的剑法干净利落,每一剑都划破空气,如闪电般迅捷。

    她的动作中透露着一种冷静而准确,仿佛剑在她手中成为一种无与伦比的延伸。

    洛青时看着她的剑法,感受到一种犹如钢铁般的坚韧和每一剑的锋锐。即便蒙住了双眼,她的动作依然充满了一种敏锐的感知,每一剑都如出鞘的利箭,锐利而毫不留情。

    贺兰柚将蒙布摘下,抬眼就瞧见了洛青时,她有些惊讶的望着他,几年未见,修长挺拔了不少,俨然一副少年将军模样,“你倒是来的凑巧,我刚研究出来的一种新酒,芙蓉春雨,你过来尝尝。”

    连寒暄的步骤的省了,洛青时被她拉着隔壁去了一旁的石桌上,贺兰柚将酒倒了两杯,递到他面前,有些期待,“你尝尝?”

    洛青时拿起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像一场春雨细腻的拂过,酒香轻盈却似芙蓉,他有些惊喜,“这酒真好喝,也没什么后劲,但却暖心脾,若是将士们冬日能喝上几口,应是不会吃醉了。”

    贺兰柚娓然一笑,“果然是将军了,都开始记挂自己的兵了,这几年在军营里呆的如何?吃了不少苦吧?”

    洛青时摇摇头,想到军营,眼里都是激动和兴奋,“军营太适合我了,即使有时饿着肚子,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这北燕太子对你应该是宠幸有加吧?但你要悠着点,太子虽然是洛王府一手扶持,但一家独大,未必是好事,管好手下,不要有任何行差踏错,否则,属下的错,便是你的错。”

    “明白,大师姐,我会好好管理后方的。倒是说是师姐你,我之前收到消息说你眼睛出问题了,现在怎么样了?”

    贺兰柚眨眨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他,“已经好了,咱们琅琊阁什么名贵草药没有,我在南楚几个月都没好的了,回来喝了几天药扎了几日针,现在已经恢复了。”

    “那师姐你刚刚为何要蒙眼练剑?”

    贺兰柚看着手上的白丝蒙布,“之前瞎着眼的几个月练剑老是磕磕碰碰的,练练自己的短板,总不是坏事。”

    如今蔺晨在金陵城助梅长苏一臂之力,约莫着没一年半载是不回来的。

    而贺兰柚在阁中倒是不紧不慢,每日早晨去学堂教书,午时吃完饭,又去后山药圃整理药材,下午练练剑,日落之间回书阁将主事们整理好的册子进行查看,将每日最重要的都圈出来,最后归档。天黑之后又跑到后山酿酒,大概倒腾到亥时,回房泡澡,然后安然而眠。

    洛青时瞧着大师姐如今的模样,倒是比三年多前还要安和不少。现在像是经历过沧桑之后,更处事淡然,发生再多的事儿,也很难在她心中在起波澜。

    二人年岁相当,可大师姐终究经历的更多一些。

    他陪着贺兰柚呆了几日,收到了北燕的飞鸽传书,洛王叫他回去。

    贺兰柚掏出芙蓉春雨的酿酒方子,递到他手里,“这方子在我手里也没什么用处。你拿回去酿多些,给弟兄们喝着,若是缺些什么,发生什么大事,师姐一直会在。”

    洛青时心中不禁泛起一抹深深的不舍。他望着贺兰柚清丽的容颜,眼底闪烁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但却不得不离开。

    “大师姐,等我。”

    等太子继位,他打算将兵权上交,做个闲散王爷,回来陪她。

    他深知贺兰柚心里装满了师父,可他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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