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月早早便上床休息，梦中她站在一片黑暗当中。她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虚无当中，看不到起点，望不到尽头。

    出乎意料的是她十分平静，一点也不觉得害怕，甚至觉得惬意舒心，相对于白天她更偏爱黑暗。

    不知走了多久，在无边的黑暗中她看到远处有一束白光，白光下好像有什么人。她加快了脚步，可那白光始终与自己保持一定距离。

    再次加快步伐，她奔向那道光，如同溺水的人想抓住浮木。终于，她看清了那里究竟有什么。

    那是……自己？不，准确的说那是长大后的自己。那张脸与自己别无二致，她在干什么？

    仔细一看，成年的自己坐在地上，白色的衣衫沾满了血。血液浸湿了衣袖，在白光下红得渗人。

    而血的来源是她怀中躺着的那个人。那个人看不清样貌，一把利剑精准插在他的心脏处。

    成年的自己像是感知到自己的靠近，慢慢回头，脸上布满泪痕，眼中满是憎恨与绝望。

    “小姐，该起床了。”

    梦结束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顾月的床帘。她伸了个懒腰，听到窗外乌鸦此起彼伏的人叫声。起身换好衣服，不再去想那个梦。

    自己身上好似有很多谜团，那天晚上那个白发男人应该知道些内情。下次遇到他应该多问他几个问题，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回答自己。

    顾月像往常一样，早上要去顾尘风院子里练功。今天院外好像多了一些守卫，都是些生面孔。

    不对，顾月再一看那些守卫的衣服样式，这不是自己家的人。是有外人来访么？出什么事了？

    她正想着，管家从院内出来低声说：“二小姐，老爷说今日休息，明日再继续。”

    恰好今日学堂的夫子也有事，顾月一整天都没什么安排。她本想在家中喂喂鱼看看花，却被小红拉出顾府。

    “小姐！你应该多出去转转！你多久没有出去了！”

    小红带着顾月出门逛街，嘴里不停说着哪家点心铺子好吃，哪家酒楼新出了菜品。顾月在一旁默默听着，瞧着街上迎面走来顾伊兰和她的朋友们。

    算算时辰，大概是她们刚下学堂吧。那群所谓的朋友们看见顾月，在顾伊兰身边说了些什么。只见顾伊兰羞得面色通红，而其他人掩面而笑。

    顾月挑眉，这就是她们所谓的大家闺秀的风范？不用猜也知道她们取笑的是谁，当着姐姐的面嘲笑妹妹，真是好教养。

    顾月走过去，扫视了一圈她们，虽然她未说话，但气场足以镇住她们。毕竟她跟随顾尘风除妖有一段日子了，也杀了几个恶鬼抓住了几个妖，身上是有些戾气在的。

    她看出了顾伊兰的窘迫，握住顾伊兰的手，冲她笑了笑，想要带她离开这个环境。跟着糟糕的人待在一起只会让自己变得更糟糕。顾伊兰的朋友，只需瞪她们一眼，她们就会后退，将顾伊兰推出来，怎么可能是真心朋友。

    可出乎顾月的意料，顾伊兰将顾月的手用力甩开，红着脸不愿意再看她。顾月懂她的意思，但她愿意再试一试，她不相信自己姐姐会抛下自己选择那群朋友，她可是救过姐姐的命啊。

    第二次伸手还未碰到顾伊兰，只见她往后退了一步，跟身旁的人轻声说：“我们走。”

    顾伊兰和顾月擦肩而过，顾月伸出的手还停在半空。她咬紧嘴唇，将手收回，回头看到顾伊兰依旧和那群人说笑的背影。

    是她放肆了，顾伊兰从没说过自己和她关系很好，也从未像姐妹一样一起游乐打闹。可悲的血缘让她们成为熟悉的陌生人，也许她宁愿没有自己这个成为别人笑柄的妹妹。

    现在外界还未知道顾月的天赋异常惊人。顾尘风也被称为天才除妖师，那顾月是天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人们都在传，若是顾尘风再有一个男孩，那顾月的地位恐怕不保。而顾尘风年纪不大，纳一位美妾再生个儿子不成问题。

    顾月的地位也从未得到顾尘风的承认，她也察觉到顾尘风好像自己留了一手，他没有将所有东西都教给自己，没有将宝全压在顾月身上。

    “小姐你别生气。大小姐怎么能……”

    顾月示意小红别再说下去，她心里明白。如果有一天她能靠着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地，她不愿意再看任何人的脸色。神鬼都怕恶人，她愿意做那个恶人。

    顾月没有游玩的心情，她带着小红回了家，她只想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静静。其实在房间内一个人看着窗外云卷云舒，花开花落也别有一番意境。

    吃过晚饭，顾月比划着她今天想早睡，让小红出去。其实外面的天还未黑，时辰还早，顾月只是想一个人待会儿。

    房间内只剩她一人时，她将所有灯吹灭。拿出自己画好的符纸，在心中默念咒语。

    符纸消失的同时，点点微弱的萤光闪烁着环绕在她身边。这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一个法术，没想到一试就成功了。

    欣喜之余她注意到窗外有动静，那院子里的围墙上好似有什么东西。她挥手打散了荧光，任由光芒散去。

    一只白狐从围墙上跃下，来到顾月窗边。他变换成为那晚上的男子，眉眼中藏不住笑意：“在看什么呢？”

    原来他真身是只狐狸啊。

    顾月也知道他对自己没有恶意，不然上次也不会救自己。而且就算动起手来，她也不是他的对手，不如听听他来干什么。

    “你来干什么？”顾月比划着，她也挺好奇这狐狸怎么会看得懂自己的手势。

    她自然不知，这狐狸通过冥界那位大人的铜镜

    观察她很久了。她的手语也轻松被他破解，比划的意思他大致都明白。

    “上次见面还没做介绍。我叫狐阎，如你所见是一只狐狸。见你心情不好，我想带你去个地方。上次我有恩于你，这次该报恩了。”

    顾月不知道狐阎要将自己带去哪里，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狐阎看穿了她的想法继续补充：“我保证不会有任何危险，我可以发誓。”

    说完，他手指房顶，严肃起誓：“若此次出行顾月有危险，狐阎便修为尽失。”

    妖的起誓是严肃的，因为天道的存在若是违背誓言真的会受到天罚。轻则丧失修为重则失去生命。

    顾月待他发誓完毕才点头答应。

    狐阎手中扇子一挥，一瞬间他们二人从顾月房内传送到了一处林子中。此时太阳即将落山，树林漆黑一片，隐约还能听到猛兽的低吼。

    顾月有些害怕，她下意识去拉狐阎的衣角。狐阎低头看了看她，想到了什么。摇身一变，狐阎变成了顾月这般年纪样貌的男孩。

    “这下好了，你可以拉我的手了。是不是太黑了？”

    狐阎又在周围变出了几团蓝色的狐火。

    这氛围其实更诡异了。黑暗的林子，蓝色的狐火，眼睛冒金光的男孩，怎么看都说不出安心两个字。

    他们手拉着手，在林子里走了一段时间，最终停在了一条小河旁。小河周围没有树木遮挡，月光照亮了周围的环境。狐阎收了狐火，带着顾月坐在小河旁的木桩子上。

    不一会儿的功夫，草丛中有点点光亮升起，顾月从未亲眼见过这般光景。繁星般的萤火就在她的脚下，好似自己踩在天上的银河上。

    一时间她看得入了神，狐阎是带她来看这个的么？

    一阵寒风吹过，河面上逐渐升起了白雾。白雾越来越大，遮住了萤火的光芒，待白雾完全遮住了河面，顾月完全看不见河对岸的情况。

    狐阎起身说道：“来了。”

    顾月也随着起身，她隐约看见那河面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座长石桥。

    狐阎拉住她的手：“别松开，跟紧我。”

    他们一同向那座石桥上走去，石桥的栏杆上雕刻着不知名凶兽。他们每当经过一只石兽，那石兽的眼睛便会发出绿色的幽光。

    这座石桥很长，跟河的宽度完全不匹配，顾月明白这已经不是在那片林子当中了，这是通往一个神秘地方的桥梁。

    “到了。”

    周围的白雾渐渐消散，顾月看清楚他们二人现在正站在一座城门口处。城门外有一排士兵站岗，他们身材魁梧，体型高大，不像是人类。

    顾月再抬头看了眼城门上那座牌匾。

    妖都。

    这里是妖界的都城！

    自己一个人类去妖界的都城真的没事么？

    狐阎在一旁说着：“放心，我都发誓了不会让你有危险。”

    说罢，狐阎带着她大摇大摆地靠近城门。门口的护卫看到他们后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反而低下头向狐阎微微行礼。

    顾月就这么进了妖都，妖都内的景象与人类都城很相似。只不过妖都内的建筑更加华丽，街道更加繁华，气氛更热闹。

    她每年只在元宵节才能逛夜市，这种场景她不多见。这里的妖或用本体或化成人形在夜市中穿梭。

    她第一次冒出来了人类和妖没有什么不同的念头。这是她从未想过的，她一直被父亲灌输妖就是低人一等的思想。

    可见到这般光景，这些妖也同人类一样生活着，哪里来的高地贵贱之分？

    狐阎开口：“这里就是妖都，这次来我想让你陪我逛逛。”

    “不是让我报恩么？”顾月不解。报恩不应该是开出一些条件或者让对方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情。

    狐阎随口一答，他语气轻松，看不出一点破绽：“我一个人太孤独了，想有人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