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有有并没有去邻居小美家玩,而是转头去了镇上外祖父的家。
主要还是由于罗有有的爸爸,也就是罗中正在部队没有休假。妈妈陈李李也在学校教书,离家比较远,一般周末才回家,所以罗有有虽然破切的想见到他们,也没有办法。
好在外祖父家不是很远。
外祖父其实不算是土生土长的海城人,但外祖母是。
罗有有的外祖父陈则多年前不仅仅在南城大学的国画系任教,还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国画大师。
但因为外祖母当年身体不太好,也加上二老确实也不年轻了,所以外祖父提前退休带着外祖母回她的老家,回到了这个山清水秀,空气清新,没什么工业发展的海边小镇。
从村里到镇上其实不远,只是对于现在五岁的罗有有来说,也确实是个难关。
这小短腿迈不开就算了,还没什么体力。
说来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走到外面,现在马路上还不是水泥路,看向远处也没几栋高楼,也没什么绿化,光秃秃的。
但是空气混合着泥土青草的味道,让人舒缓下来。前世罗有有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路边的风景,也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连走带跑差不多十分钟,终于到了外祖父家。
外祖父的房子是他自己设计的,幽静淡雅的中式小院子,坐落在闹市的角落,成为别具一格的存在。
罗有有跑到门口的台阶,拍打着门呼喊着:“外公,外婆,有有来了,快开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缓缓的开了。
透过门缝,罗有有看到了外祖母李慕之目光从诧异到惊喜,罗有有赶紧侧身跨过门坎,紧紧抱着,“外婆,我好想你。”
说完,便开始哽咽。
前世在罗有有死了之后,除了父母,其实最痛苦的就是外祖母,本来罗有有的母亲就是外祖母高龄生下的小女儿,从小宠着爱着捧着。
后来罗有有出生后,这份爱也延续到她身上,甚至更多,最疼爱的外孙女小小年纪就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是谁都没办法接受的。
“哎呦,我的乖孙,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外婆,我想你就来了,你不想我吗?”罗有有整理了一下表情,撒娇说道。
被罗有有的话逗笑,李慕之用手指轻轻点点她的额头,“就你机灵。”
“快进屋,让外婆看看,这段时间长高了吗?”说着一边搂着罗有有的肩膀,一边进了屋。
屋子里熟悉的味道断断续续的散在四周,是墨,罗有有意识到外祖父也在家,并且在作画。
“外婆,我有点饿了。”罗有有朝着李慕之说道,“我中午没吃饱。”罗有有假装不好意思的低头。
李慕之没多想,只是去了厨房打算煮碗面条给外孙女吃。
罗有有看到外祖母进了厨房,才小心翼翼的遛到画室门口,鬼鬼祟祟的想偷看。
要是在前世,罗有有是绝对不敢这样做的。
外祖父陈则在罗有有的心里,是又敬又怕的人。
他总是不苟言笑,没什么话,在画画的时候也不喜欢别人打扰,谁嬉皮笑脸就会被他说教一番。
特别是前世罗有有从小被杨茜洗脑,觉得外祖父不喜爱她这个外孙女,还逼着自己学不喜欢的国画。
杨茜总是在自己面前贬低画画没前途,贬低外祖父就是为了满足自我才要求她也要学国画。
当时的罗有有并没有多少了解外祖父的成就,因为小时候也不懂这些,外祖父也不爱炫耀。
镇上的人都说外祖父很古怪,平日里都靠着外祖母维持邻里关系。
所以前世罗有有也这样以为,以为外祖父只是一个爱画画的老头,一个古板又古怪的老头。
在罗有有表示不想学国画后,她感受到外祖父的失望,就更不敢亲近他了。渐渐地,跟外祖父的关系越来越差,就连外祖母和母亲也劝服不了两个人缓和。
哪怕是后来罗有有开始了解,外祖父的国画是什么样的水平之后,已经跟外祖父的关系降到冰点。
两个人一个不愿意低头,另一个也是。
平日里也只是跟外祖母沟通罢了。
一直到后来,罗有有死后,那个严肃老派的老头,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那是罗有有从没见过的外祖父。
罗有有作为灵魂游荡的那段时间,经常去看外祖母。就在她重生前几天。夜半,正在她要离开的时候,外祖父突然走向她小时候住过的房间。
不由得,罗有有也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他从床底抽出一个盒子打开,那里面有很多罗有有儿时的玩具,还有几张照片,罗有有看到外祖父颤抖的手指,抚摸着照片上的她,流下了眼泪。
那一刻,罗有有觉得天旋地转,她开始头痛,好似一大段遗失的记忆涌入。
“有有,有有,到外公这里来。”
“看看我们有有抓周抓到什么?”
“是毛笔。”“看来这孩子有国画缘分。”
“有有前几天随手画了几笔,我看着她的天分比她妈妈要高。”
“要是跟着我从小开始,势必青出于蓝。”
“孩子奶奶,让有有住我们那里,跟着我学国画好了,以后去南城大学,上最好的国画系。”
“什么南城大学,有有不学,画画有什么出息。”
“等有有懂事,让她自己选择。”
原来如此,罗有有瞬间凉意泛起。
怪不得不让她学国画,怪不得在她面前总是说外祖父不好,就是不想让她去南城大学,去南城,是吧。
偏偏自己就信了杨茜的鬼话,真的不自觉地疏远外祖父,在他提出让自己做选择的时候,不懂他的善意。其实外祖父压根不是因为她不想学而生气;而是因为她激烈反抗,言词锋利,所以让他寒了心。
两个人如今生死相隔,才知后悔遗憾。
……
重来一世,罗有有反复问自己,是真的不喜欢国画吗?
其实她喜欢画画,也有天赋,包括后来她还是成为了建筑设计师,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天分,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房子。
这座房子是她对建筑的美第一次感知,在前世她狭小的世界里面,这座房子已经是她接触到的最好最美的设计。
这个天分来自外祖父,这座房子也是。
还有爱也是,全都来自这个不知道如何表达的老头。
——
正当罗有有撅着屁股想要偷偷打开画室的移门,房间里面,一声咳嗽打破了安静。
“谁在门口偷偷摸摸?”听着外祖父严肃的声音,罗有有不免还是紧张。
小手扒拉开门,谄媚的冲着陈则微笑,“外公,是我啦。”
陈则倒也确实没想到这个时间外孙女会来,更何况平时来了也只是缠着她外婆,小嘴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从来不会主动找他。
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当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罗有有已经进了门,正正经经的坐在他对面,“外公,我帮你磨墨吧。”
说着就拿起墨条,开始在砚台上研磨起来。
陈则看着自家外孙女真的是认真想要帮他的样子,也没有说别的,只提醒一句“速度要一致,不要太用力。”
“哦哦哦,我知道啦。”得到外祖父的允许,罗有有心里小小的激动了一下。
房间内,祖孙二人,一个人提笔开始在纸上泼墨,一个专心致志的研磨,就连李慕之走到门口都没有发现。
李慕之从厨房出来,就发现罗有有没在客厅,还以为这孩子跑出去玩了,却不想听到画室传来说话的声音,走过去便看到这一幕。
她有些感慨,国画传承其实是他们老两口最想做的事情。她知道陈则教书育人这么多年,无非是希望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国画,感受到国画的魅力。
但家里三个孩子,除了有有的母亲陈李李喜欢国画之外,剩下两个孩子都没有这份心思。
而陈李李虽喜欢国画,更喜欢书法,前两年从海大书法系毕业,直接留校成为了海大书法系老师一员。
培养了那么多学子,家里却没有人延续,是遗憾的,但二老也不强求,毕竟孩子自己喜欢就好。
但此刻这一幕,让李慕之都舍不得打扰,太美好了,如果有有喜欢国画就好了,李慕之默默的在心里想。
“有有,面条煮好了,过来吃吧。”
李慕之看着画快结束的样子,催着罗有有赶紧,不然面就要坨了。
罗有有放下手中的墨条,恭恭敬敬的对外祖父道了一声,“我先去吃饭了。”
陈则一脸疑惑,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
也没多问,只回她一句,“去吧。”
饭桌上,罗有有捧着面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说实话,重生三天她没有一顿吃饱的,前世虽然赚的钱不多,但是外卖至少不会那么寡淡无味。
只要是她和杨茜两个人吃饭,就只有白粥咸菜,一条鱼炖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块的鱼肉了,更别说猪肉,鸡腿,她开始怀念炸鸡奶茶。
外祖母做的就更加精致,面条除了放些猪肉丝,加几只提鲜的虾仁,还加一个荷包蛋。
她自己三天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了,不自觉地加快了咀嚼的速度。
边吃还边说,“外婆,还有吗?我还想再吃。”
这时候外祖父也出了画室,听到这话不禁皱眉,“你在家都吃不饱吗?你奶奶平时给你做什么饭吃?”
罗有有这次来,最重要的是要打听一些消息,其次就是让外祖父他们知道,她的奶奶杨茜对自己并不好这件事,最好是能从那里搬出来,住在这里。
前世的罗有有这个时间还什么都不懂,每天跟着杨茜有什么便吃什么,不会挑食,也不会提要求。
虽然在外婆家会吃得好一点,但罗有有觉得是每次妈妈在的原因。
前世,杨茜在罗有有妈妈在家的时候,也会煮好吃的,所以她从来不知道告状。
但现在,只见罗有有撇了撇嘴,朝着外祖父委屈,“我在家都吃不饱,奶奶每天都只给我吃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