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这饭局是为谈齿条供货的事。林爸的工厂最近在更新升级机器，而齿条作为众多机器中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的一部分，原本已有固定的供货厂家。但旧厂家生产的齿条的质量与精密度一年不如一年。所以在老机械师的建议下，林爸决定更换齿条的供货商。可放眼国内齿条的生产，价格不相上下，质量却参差不齐。林爸心一狠，将选择拓展到国外，纵使价格高些，但精密度与质量必是不同。由于涉及外语，林爸便将此事托付予君茹与姜玉。林君茹近日忙着加国客户的事，那温姜玉便自觉地勤快了些，在和老机械师聊过后联系了国外几间厂家。最后筛选出意国一家口碑较好的老厂，麦高第。温姜玉掐着时差在电邮上与对方聊了两日，拿到了相应的数据和当地的报价。可等温姜玉提出出口到广城时，却被告知对方在国内已有代理商，如需采购请联系代理。没办法，明知国内代理商的价格必将高出当地价不少，温姜玉也只能依着意国给的信息联系代理。

    而这名代理便是今晚约的程总。温姜玉早先已在微信上向他拿过样板与报价。样板拿去林爸厂里做过测试，重合度比旧供应商要高，传动也更平稳。硬件上方方面面都符合要求，就是价格不怎么符合预算。

    今晚这饭局为的就是此事，原本温姜玉不负责价钱谈判这块儿，但这单案子一直都是她在负责，要是这会儿转手给了别人，信息交接麻烦不说，对对方多少有些不太尊重。

    温姜玉一进门就见包间中坐着两名男子，一位二三十岁左右的年龄，一位五六十岁左右。温姜玉趁着从房门走至饭桌旁的距离打量了几眼，二三十岁的男子坐姿随意，左手带着朗格万年历的腕表，身上却穿着件普普通通的白T恤。而那名五六十岁的男人坐在他右侧，靠里面。身着衬衫，手戴劳力士。

    温姜玉果断伸手至白T男面前，“程总，神交已久，终于见面了。”

    只见对方也伸出手轻握自己。 “温小姐，终于见面了。”程总微微一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温姜玉庆幸白天的超负荷脑力工作还没完全麻痹自己的神经，还能在此刻猜中人。只不过，若是此时坐着的是经销商，那温姜玉必定会向那位五六十岁的男子伸出手，毕竟劳力士可是土豪的标配。可代理商嘛，跟原厂毕竟有着联系，这万年历腕表多多少少能看出手表主人对造工的要求。只是......现在的代理商都这么能赚吗？

    这顿饭吃了足足两小时，温姜玉和对方侃天侃地，桌上的酒瓶子开了不少，全是红酒。程总喝了不少，温姜玉却没几杯下肚。最后两方愉快地谈妥了价格，温姜玉还顺着将结伴而来的林爸工厂的负责人推了出来，说以后对接找他就行。程总没意见，就是表情看着没先前那么高兴。末了还旁敲侧击问起温姜玉有男朋友否，温姜玉打着哈哈过去。

    而唐楷刚下楼听见的就是温姜玉那四两拨千斤般的回复。他站在楼梯中部，低头便能看见站在大堂里的两人。男的似是喝了不少酒，脖子偏红，一边说话一边往温姜玉的方向靠。至于温姜玉仍旧是白天的那套着装，只是头发换成发绳捆着，侧头和那男子说话，人却在不动声色地向后拉开距离。

    “姜玉。”

    温姜玉闻言转身看见唐楷戴着欧米茄机械表的右手上随意地搭着脱下来的西装外套，黑衬衫解开了领子上的几颗钮扣，少了白天见面时的严肃，整个人略显慵懒。他从楼梯上缓缓走来，那双好看的琥珀色的眼睛低垂着注视自己。温姜玉感觉他这几步硬是走出了帝王的气势。

    “唐楷。”温姜玉朝他招了招手，只见对方走来停在自己和程总中间，向程总点了点头。

    “这是……”温姜玉原想给唐楷粗略介绍一下，结果程总直接截话，向唐楷伸手，道: “朋友。麦高第总代理，程箫。”

    唐楷抬手握上， “幸会。”

    温姜玉看着眼前微侧的身影，他似乎有意隔开自己与程箫?心里一动，也没给程箫介绍，直接问他: “你在这儿吃饭?”

    “嗯。”

    温姜玉嗅到他身上微微散出的酒气， “你开车了吗？我送你?”

    唐楷这才将视线从程箫脸上移开，转身不明不暗地看向温姜玉。

    “打蛇随棍上”，唐楷忽然想起这么个歇后语，不过这 “蛇”是她，似乎还不错?

    “没有。”唐楷确实没开车来，原先想着这酒店与富丰君御离得进，和公司里的人吃完饭走路回去就行。

    温姜玉闻言，噌地亮了眼，一双好看的杏眼在酒精的浸染下更加灼灼生辉。刚好胡迪从停车场开了车过来，温姜玉便和程总告辞，抓起唐楷的手腕，头也不回地钻车里。

    虽说温姜玉对于唐楷这护花一举很是感动，但当时人似乎没有任何邀功的意思。

    估计是个人的良好习惯吧，姜玉想。

    “你是回富丰吗？”温姜玉问。

    “嗯。”

    “这我助理，胡迪。”温姜玉拍了拍驾驶座那人肩膀，只见胡迪从后视镜看向他，勉强扯了个笑容。

    “唐楷。”唐楷的自我介绍依旧如此简短。

    “最近都没怎么在富丰看见你，很忙吗？”温姜玉试探。

    “嗯，最近公司里的事比较多。”唐楷想了想，只是自己通常回另一住处罢了。

    还没聊两句，车子就到了小区大门。温姜玉没让胡迪如往常般将车开进小区，而是直接在大门前下了车，示意胡迪将车开走，自己和唐楷一同刷了门卡并肩往里走。

    “我听何费说你们之前在加州留学，好像是…….金融学?”温姜玉故意说错。

    “是应用数学。”

    温姜玉看见唐楷垂下眼睑看了自己一眼，她心虚地将视线从其脸上移开，投注在一旁的石几上。

    “是在伯克利分校吗?” 温姜玉大学时的室友成天和其唠叨UC伯克利分校的应用数学有多牛逼，自己是多穷才来这公立的法兰克福大学读数学。

    “嗯。”

    两人沿着河岸缓行，行过一盏路灯，橙色的暖光倾泻而下，洒在肩头。

    “我大学时的室友读的也是数学，她告诉我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应用数学很牛……著名。”姜玉抬头，看那氤氲的暖光笼罩在唐楷身上，恍若梦境。

    “嗯，确实。”

    “何费还和我说了许多你们留学时的趣事，听说你们还自驾游了整个加利福尼亚。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没在留学时多游些地方。你们当时自驾游的是哪一条线?”

    唐楷一直觉得温姜玉的嗓音是好听的，即使是在说德语这种略微粗旷的语言时，依旧是温润如春风，夹带着广城人独有的轻柔。此时不由得转头看向身旁，温和的灯光铺在她那不知何时散落的长发上，似月光下的瀑布，又似银河闪着细细碎碎的光。心里不禁微微一软，缓缓道起往日的趣事。

    从北起旧金山金门大桥到摄人气魄的大苏尔，充满西班牙情调的圣巴巴拉，美轮美奂的17英里路，以及极具老加州风格的蒙德雷中古朴清静的渔人码头。

    “你微信的头像就是在那儿拍的吗？”温姜玉问。

    唐楷停下脚步，转身低头注视她。

    温姜玉知道自己的心意早已暴露无疑，可此刻朗月清风几度，君子如玉，一切似乎刚刚好。

    “唐楷”

    “嗯?”

    “我可以带有目的地接近你吗？”

    一只鸽子忽地不知从何处飞了出来，扑腾着翅膀，“噼里啪啦”地又不知往何处飞远了。

    温姜玉此刻却只能闻见自己胸腔里加速的心跳声。她静静地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晶莹剔透如叶上露珠，姜玉甚至能看见自己清澈的倒影，可那略微深色的瞳孔却又像深渊般难以触底。让人看不清他的思绪。

    良久，唐楷缓缓呼出一口气。秋末的清冷让这口气隐约化成一缕暖雾，悠然飘散，温姜玉的心也随之飘荡。

    “姜玉”

    “嗯。”

    唐楷不自觉的捏了捏左手无名指的指根，“我曾经有过一名未婚妻，后来我们分开了。这些年我一直都未曾另觅良缘，我想，我在感情上可能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我没办法……”

    “给个机会给你自己好吗？”姜玉伸手拉过他的右手，双手轻捧着。 “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唐楷理不清对姜玉的感觉。自三年前分手后，日子照常过，但情感似乎再难以激起波浪。就算前段时间自己的旧部陈秘书趁着酒醉脱光了藏在自己办公室的休息间里，也只会心生厌恶，难生男女之情。

    至于温姜玉，唐楷能感觉她在自己心里是有些不同，但这种不同微妙难辨。他不想为了这不清不楚的感觉耽误别人。

    可眼下，几度清风朗月，佳人长身玉立。眼前的人，眸中是他，手里是他。唐楷忽然想起那日对弈，温姜玉也是这般看着自己，这般直白，这般不加修饰的欣赏。

    忽而他又想起曾几何时他们也是如此，只是后来……

    唐楷将手从温姜玉手里抽了回来，垂放在侧。

    “明天我来接你上班吧，”温姜玉看了眼空荡荡的手，随后拽进口袋，抬头问:“好吗？”

    _____________

    咱们的温老板是个很有眼里见的社会人嘿嘿

    柏林:如何破开冰山?

    姜玉:故意说错话引冰山开口。